因為小羽這個“紅袖坊女兒”一見面,便要喊“爹爹”,徐大豪一眾江湖大佬第一時間便激活“大滅爸”。
等他們演練絕學,小羽一眼看透他們的虛實。
不僅能指出他們招式中的不足,還能給出建議,幫他們彌補缺陷......
她忍住了當“王語嫣”的沖動,沒過分炫耀自己的牛掰。
可即便她有所收斂,當他們向她詢問看法時,她給出的評價依舊讓他們敬佩不已。
聽說小羽喜歡練武,更有多位豪客拿出秘籍贈送。
當然,能隨手送出去的秘籍,絕對不可能是他們的核心功法。
關鍵是來得容易,她舞了一套虎嘯劍,又在眾武林大豪演練絕技時汲取他們的武道精華,大大增長自己的武道經驗,最后隨便點評兩句,便收獲了無數打賞。
打賞太多,柳姑姑專門為她找了一匹錦緞用來當包袱。
以上,便是小羽第一次出去會見客人的全部內容。
比她在沙丘做一頓早飯還要簡單。
“哎,紅蕖,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個字怎么‘讀’?”
手中鬼影擒拿手剛翻了兩頁,小羽便遇到了大麻煩:不識字,更不解其意。
“你屢次羞辱我亡父,還指望我幫你?”紅蕖冷著臉蛋道。
小羽放下書冊,嘆道:“首先,你不惹我,我不會主動戳你肺管子。
其次,我說你老爹好遜,并非是羞辱,而是事實——”
見她眉毛又開始折成“V”形,小羽手掌下按,道:“你莫急,讓我慢慢跟你分析。”
紅蕖依舊急怒交加,卻只折眉,沒說話。
小羽慢悠悠道:“獵旗仙孔瓚是魯國十大人仙之一,和你父親同朝為官,你應該對他不陌生吧?”
何止是不陌生,孔瓚和她父親還是至交好友呢!
想到眼前沙蠻女孩殺了自家孔伯伯,紅蕖表情十分復雜,又是仇恨又是迷茫。
見她小表情,小羽便了然。
“飛仙渡八仙射日,你父親應該是組織者,是領頭人,結果關鍵時刻放任孔瓚去尋什么易骨丹。
明知易骨丹被我吃掉,不能當機立斷、回頭是岸,還繼續纏著我。
纏著我也就算了,明知我吃下易骨丹必然神通大成,還把我當普通孩子,輕蔑對待,最終被我偷襲。
孔瓚固然愚蠢。
可任由他犯蠢,不加約束或者無力約束的玉面文曲,同樣很遜,不是嗎?”
紅蕖激動道:“你只是運氣好,偷襲暗算了孔伯伯。一時的僥幸,不能成為伱大言不慚的理由。”
“你也好遜喲!”
小羽輕輕搖頭,眼神輕蔑,“八仙射日,本就是九死一生的絕望吶喊。
即便謹慎抓住每一絲機會,并盡力創造更多機會,都不一定能成功。
還敢粗心大意,給一個普通沙蠻女僥幸的機會......
你們到底是看不起烈陽侯,還是壓根不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
紅蕖悶悶地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現在你說什么都可以。”
“你說得對,勝者為王,現在我能一根指頭揍翻你,你還不老實聽話!”小羽揮了揮拳頭,嚇唬她道。
“哼,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紅蕖面無表情,身體卻緊繃起來。
“蠢貨!”小羽罵道:“身負國仇家恨,卻連一點武功都不會。
現在天降神功秘籍,不巴巴跪求恩賜,擺出一副傲骨不屈的蠢樣兒給誰看?
你就傲吧!
也不看看這里是哪兒,真以為自己的身份和容貌,能讓你傲一輩子?
還看不起我......我之前就能斬殺人仙,現如今又求知若渴、勤奮練武。
等個三五年,說不得我上入青冥成劍仙,你還在爛泥坑里哀怨悲憤。”
紅蕖瞪大眼睛,嘴唇翕動,似乎受到很大觸動。
良久,她說道:“我還以為你安于現狀......抱歉,我小瞧你了。”
她又左顧右盼,靠近幾步,小聲道:“但你不該說出來,我們這會兒一定被人盯著。”
小羽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小妞不蠢嘛!
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去問柳姑姑,問紫櫻,甚至問現在正當紅的芍藥姐和五絕劍姬,她們必定也和我一樣,有個飛入青冥樂逍遙的夢想。
只要是正常人家的好女兒,誰會愿意進入教司坊?
夢想脫離污濁泥坑,就是人之常情。
和人要吃飯喝水一樣。
你假裝淡然,反而很不正常,顯得別有圖謀。”
紅蕖怔了怔,嘆道:“你說得對,我自視甚高,小瞧了所有人。”
“這才勉強有點相府千金的氣度。”小羽點頭道。
紅蕖拖了個凳子,坐到她邊上,指著鬼影擒拿手,道:“這類武功秘籍,練了不僅浪費時間,還影響前途。”
“你都沒看,怎么知道?”小羽問道。
“不用看。天下仙武秘籍,凡是不能成仙的,修煉后皆會損害道途仙業。
我父親希望我能更進一步,超越人仙,踏上真正的仙途。
所以我能輕易學到任何精妙武學,能拜任何人仙、武仙為師,卻至今未曾修行一門功法。”
紅蕖稚嫩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成年人才有的悵然,“可惜我父親早年見識淺薄,在最近才漸漸明白這個道理,白白錯過早年的一個天大機緣。”
小羽驚疑道:“仙武不是刪減版仙法嗎,怎么損害仙途?”
紅蕖道:“你現在有一個茶壺,一壺清水。成仙是在茶壺里泡一壺上等碧螺春。
你沒有碧螺春,只能找到‘苦茶沫’。
將唯一的茶壺、茶水拿來泡了苦茶解渴。
今后即便得到碧螺春,又該如何泡碧螺春茶?
茶壺已裝了苦茶,清水已被用盡。”
見小羽若有所思,她又感慨道:“茶壺是我們的身體,清水是我們的靈魂。
每個人的茶壺只有一個,清水也有限。
修仙即是性命雙修,龍虎交泰,結為金丹。
性即是精神、靈魂,命即是身體,是肉身的血氣和元氣。
修煉仙武耗盡了性和命,未來遇到仙緣,也難入仙道了。”
“有點意思。”小羽輕輕點頭,感慨道:“這幾句話雖簡單,卻是你父親花費一輩子的時間和閱歷,才得到的感悟,一定非常寶貴。紅蕖姑娘,謝謝!”
紅蕖奇怪地看著她,問道:“你不擔心,不焦慮自己走岔了道?”
小羽嘆道:“沒能早早遇到一位度化自己的仙長,我當然感到遺憾。
但我比你更理解現實的艱難。
碧螺春茶,普通人家咬咬牙,基本都能喝上一壺。
仙緣卻是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也努力不來的。
更何況有了仙緣,還需要仙福和仙根,修仙之路步步艱難啊。
后面的無數重難關中,一定有難關比茶壺和清水問題更難。
若真有成仙的覺悟,也不用怕‘苦茶水’轉化為碧螺春的難題。”
紅蕖沉吟道:“這種想法也不算錯,但見識、機緣如我父親,也找不到彌補仙武缺陷的方法。
西方諸國,人仙數量并不少。
可無數年來,幾乎沒聽說誰在這一世彌補根基、突破到天仙。
世上有天地人鬼神五仙,每條路幾乎限定死了界限。”
小羽好奇道:“你可知道五仙的具體劃分?”
紅蕖搖頭道:“我只曉得個大概,天仙最難得、也最高貴,地仙為福緣淺薄者的無奈選擇,人仙其實就是修煉武道和異術的凡人。
人仙也模仿天仙,天仙性命雙修凝結不朽金丹。
人仙也努力讓真元凝聚成丹,卻是一顆死丹,不僅沒有金丹的不朽特性,還無法再進一步。
畢竟天仙只是仙道的起點,后面還有更高的境界。
不過在戰斗力上,人仙、地仙、天仙之間的差距,并不如境界上的差距大。
有掌握強大神通的人仙,可以斬殺地仙,甚至天仙。
比如孔伯伯......”
她神色復雜地看了小羽一眼,“中古時代,旗門遁斬殺過真仙。
孔伯伯曾與多位地仙交手。
地仙不入旗門遁陣,孔伯伯輸。
地仙敢入旗門遁陣,孔伯伯保底不會輸,贏面也很大。”
“旗門遁陣的確很詭異,五感和靈覺都可以扭曲。”小羽道。
“可你殺了孔伯伯。別說什么粗心大意,哪怕他再大意,你得找得到他人在哪。你能殺他,至少破了旗門遁陣的五感封印。”紅蕖道。
“我天生劍骨頭,又吃了易骨丹。當時劍意震蕩劍骨,完全憑感覺,不曉得原因。”小羽嘆道。
哪怕紅蕖遠比別人更了解旗門遁陣內斬殺孔瓚的難度,聽到這個被小羽說過無數次的“標準答案”,也找不到明顯漏洞。
見她沉默,小羽又催促道:“你繼續說五仙。”
“我知道的人仙與天仙之別,就這么多。神仙是活人封神,可能肉身成圣,也可能靈魂封神。
仙人可以做神仙,神仙不一定是天仙。
鬼仙就是鬼物成仙,若練就大神通,實力不一定比天仙弱。”
頓了頓,紅蕖又總結道:“想必你也聽出來了,我屢次都說其它仙途,在實戰力上不一定比天仙弱。
天仙是一種境界,一種狀態,真實戰力與天仙本人修煉的神通仙法有關。
沒修煉強大的仙法,則戰力弱,練了則強大無匹。
護道之術要和境界、道路區分開。
畢竟修仙不是為了打打殺殺,而是為了長生久視,跳出輪回。
殺伐之道與長生不死,沒一丁點直接聯系。
當然,一法通萬法通。
若真仙去修煉殺戮之法,幾乎能一眼掌握,一練就精通。”
小羽想了想,問道:“你可了解西方諸國的知名人仙?”
紅蕖道:“那要看是誰。”
“血手羅漢宋鐘,你熟悉不?”
紅蕖點頭,“略有了解。”
“他也是人仙境界,為何力氣那么大?飛仙渡鐵索硬拽出來,起碼得十萬斤力量。”小羽也曾問過關忠和宋長青。
他們只知道宋鐘從出道開始,就以神力著稱。
具體原因,卻說不上來。
“宋叔叔天生神力,又修煉了佛家的降龍伏虎神通,所以他為俗家打扮,從來只殺人不念經,卻被稱為‘羅漢’。”紅蕖道。
——這丫頭真是個小寶藏啊!
小羽有些驚喜,又問:“降龍伏虎你會不?”
紅蕖瞥了她一眼,“我一門武功都不會。”
不等小羽再問,她奪過鬼影擒拿手,道:“哪個字你不認識?”
“降龍伏虎和旗門遁,你都不學,當真辜負閻王送你托生到相府的恩情。”
見她臉上恨不能以身相代的遺憾表情,紅蕖冷笑道:“你不是替我遺憾,你是替自己遺憾。
遺憾不能從我這兒偷學到降龍伏虎和旗門遁術。
可你也不想想,我若真學了,你還能在這兒遇到我?”
“別多想,我單純替你惋惜。”
小羽摸了摸鼻子,伸手指點秘籍上不認識、不理解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