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只能隱約看到一個鬼影子,不敢上去跟她說話。她是不是叫‘燧元子’,俺也不知道。
俺只聽到她在小靜軒后面鬼叫——羽鳳仙,義薄云天羽鳳仙,羽鳳仙,衙門口斬天將的羽鳳仙,羽鳳仙”
狗子模仿死鬼的叫喊,聽著不覺得滲人,倒是十分可笑。
“是男鬼還是女鬼?”小羽驚訝道。
即便燧元子“三年之約”的對象是清河郡王而非她,也絕對不會對她如此客氣。
“是個女鬼,吊死鬼,舌頭吐的老長了。”
“女鬼,還是吊死鬼.為什么找我?”
小羽思來想去,只能猜測紅袖坊出了命案,某個姑娘冤死了可姑娘冤死,無論喊冤還是報怨,都應該先找柳姑姑呀。
帶著一肚子疑惑,她回到了小靜軒。
沒走正門,以“陰鬼劍遁之術”,從后面醬油巷飛檐走壁過去的。
小靜軒黑洞洞,并沒有其他“優等生女兒”搬過來,也不見野鬼在附近徘徊。
“汪汪汪”小強激動叫道:“主人,俺是個老實狗,從來不撒謊,剛才真的有個吊死鬼在后面喊你。”
小羽以“心之靈眼”掃視四面八方。
除了依舊影影綽綽吊在后方的城隍廟功曹神,并沒找到其它陰鬼。
不過院墻后的狹窄巷道里,的確殘留有淡淡陰氣。
“你沒撒謊,有個死鬼來過這兒,不是兇鬼,有怨氣但沒有兇戾之氣。”
“咦,誰在那偷窺,給我出來!”
她忽然轉頭看向梁河的方向,眼底閃爍淡淡紅光,嘴上低聲厲喝,臉上卻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
“虎女奶奶,不要發飆,是我,我是池邈啊!”
一坨臃腫的黑影,從亂石堆后面鉆出來,帶起一陣陰冷的夜風,“呼嘯”著來到小羽跟前,二話不說,立即五體大拜。
“你是怎么回事?又躲在暗處和別人一起謀劃我?”小羽故意板著臉怒道。
池邈連連磕頭,鬼叫道:“奶奶息怒,奶奶明鑒,沒有任何謀劃,小神這趟出來辦差,孤身一鬼,碰巧路過奶奶家門口,都不敢靠近,生怕驚擾了奶奶。”
“辦什么差?你犯了這么多事,怎么還沒丟掉差事?難不成有親戚在地府衙門里當判官老爺?”小羽問道。
池邈苦著臉叫道:“奶奶,小神前幾次都是被脅迫著卷入大案要案,本身并無過錯,何至于罷職丟官?
現在小神依舊是副巡檢,專門緝拿逃到西蜀地界的惡鬼,以及在西蜀犯案的兇鬼。
此次有一吊死怨鬼,從西沙域的枉死城逃跑到陽間,小神奉張判官之命,出來緝拿她。
小神一路追蹤,一直追到天門鎮,來到清水灣附近唉,如果不能及時將吊死鬼緝拿歸案,小神這回真可能丟掉差事。”
小羽好奇道:“那個吊死鬼是何方神圣?”
“非是什么神圣,只是個普通村婦,天門鎮外清河村的張小巧。她怨氣頗重,腦子也不太靈光,如果長期逗留人間,有可能變成厲鬼,害己害人。”
“清河村的張小巧”
小羽思索許久,恁是沒想起自己在何時何地與這號人扯上關系。
“既然只是還沒蛻變成厲鬼的普通村婦,為何能從枉死城逃走?而且你還把人追丟了。”
池邈悄悄用怨念的眼神瞥了她一下:我追丟民婦張小巧還不是因為你!
“那張小巧生前是個下地干活的村婦,身強體健,跑得很快。她從枉死城逃出來后,一路直奔天門鎮,小神緊趕慢趕,終于來到清水灣,她卻跑到虎女奶奶家門口.”
見小羽神色微動,似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池邈才繼續道:“她對陽間有太重 的執念,故而能逃出枉死城。”
小羽好奇道:“枉死城是什么樣的,為何執念重,就能從枉死城逃出來?
你詳細跟我說一下地府的情況。”
池邈神色警惕,左看右看一陣,壓低聲音道:“奶奶明鑒,小神并非有意違抗奶奶之命。
實在是地府有相關方面的禁令,不能亂說。
小神不是宋頭,沒啥門路關系。
若有違法亂紀之事,被此地的值日功曹或夜游神發現,小神與奶奶你都會有不小的麻煩。”
小羽很想說:你難道沒看到咱們頭頂的關家人(長相與虎臣有幾分相似的關瓊)?
不過陰曹鬼神完全處于鬼道之中,功曹神雖為陰神,卻處于“神道第一層”(天宮符使所處神道維度,更高級)。
池邈地府鬼神,在鬼道和人道中,沒發現神道中的功曹神,倒也正常。
——看來不僅陽間的凡人被“神道攝像頭”時刻監控,就連鬼神、神仙,也在“神道攝像頭”下生活可能強大的鬼神、神仙,會有所不同,他們肯定能察覺,并驅趕功曹神、夜游神。
小羽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枉死城并非地府秘辛,凡人都曉得。”
池邈低聲道:“小神神力微薄、見識淺薄,也不太清楚枉死城內的情況。
只知道對陽間有太強的執念,且自身沒太重的業力,能突破枉死城對鬼魂的封鎮。
張小巧是個普通民婦,可她沒害過人,執念太強,就逃出枉死城。
而枉死城中有絕代兇鬼,比很多神仙都兇狠強大,卻逃不出枉死城。
不過,太兇的鬼咱陰曹地府也鎮不住,一般由上差押送到酆都城,交由酆都大帝處理。
城隍是地頭蛇,往往比我們巡檢更清楚當地‘鬼界’情況。
比如這次的張小巧,就是迎祥府關城隍——”
關瓊快速飛過來,怒斥道:“池邈,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隨意向凡人泄露陰司之秘,我定要讓我家城隍爺參你一本!”
說些陰曹地府的常識也就罷了,竟敢背后嚼城隍爺的舌根,還是當著羽鳳仙的面說 關瓊一個沒忍住,用刀鞘使勁拍了胖鬼腦袋一下。
“哎呦!”池邈腦袋一悶,差點踉蹌跌到。
隱約間,他看到一道淺金色的虛幻身影快速閃過。
再結合耳中響起的聲音,他立即明白城隍廟的功曹神來了。
他面色大變,變得驚恐又慌張,想要向功曹神解釋,又擔心在小羽面前暴露功曹神,只能語無倫次喊道:“虎女奶奶,小神不能再說了,小神還有要事要忙,能不能讓小神先離開?”
小羽心里暗罵“關家人”多管閑事,臉上故意露出驚疑不定之色,兩只眼睛銳利如鋒,四處張望。
在望向關瓊時,還秀眉微蹙,眼神中多了一絲懷疑,嚇得關瓊“嗖”的一下飛到幾百丈之外。
距離太遠,小羽真的看不到,也感知不到了。
——只是能“看到”功曹神還不夠,還要繼續提升感知范圍!最好要能超出功曹神的感知范圍.
小羽有些無奈。
壩下胡同刺殺事件中,她就發現自己的“心之靈眼”范圍有些小,不如符使感知范圍大,很容易出現她看不到對方而對方清晰看清她每個動作的情況。
但她找不到太好的解決方案。
心海訣是技能而非煉心之法。
哪怕赤鳩羅心靈力量極強,她在“滅殺赤鳩羅之法”中找到進一步提升心海訣的靈感,也只能增強感知的深度,而無法擴大廣度(范圍)。
她需要一門專門增強心靈與精神力量的煉心之法。
“你先別走,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你放心,不是什么陰曹機密。”小羽抬手攔住池邈,道:“張小巧似乎在喊我的名字,你聽到了沒?”
果然與地府之秘無關,池邈松了一口氣,連忙道:“聽到了,所以小神不敢靠近,結果奶奶不在家,她忽然沒了影蹤。
小神正要追趕,奶奶卻回來了。
小神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找地方躲起來,再也顧不得張小巧。”
“她找我做什么?我壓根不認識她。”小羽道。
“小神也疑惑呢。”池邈神色懷疑地看著她。
小羽淡淡道:“你既然感到疑惑,為何不問我?”
池邈訕訕道:“奶奶虎威蓋世,小神畏懼。”
小羽很想嘲諷:你這種膽小鬼,竟然還沒被地府撤職,難道地府里都是你這種貨色?
這話不僅罵了池邈,似乎還有點得罪地府。
她心中一動,這個胖鬼很沒膽,卻不代表他很沒用,若能收歸己用.
“你靠近點。”她看他的眼神變了,就像在看黑金剛。
池邈不明所以,向前擠了兩步半,距離她依舊半丈遠。
“今天,你拜了嗎?”小羽忍著笑,說出最近天門鎮有名的“問候語”。
“拜什么?”池邈有些發愣。
“你多久沒來天門鎮了?最近天門鎮流行拜契爺,你不曉得?我覺得你也可以試試。”小羽道。
“喔,原是拜契爺”池邈立即露出恍然之色,“哎,虎女奶奶您別說,不僅小神知道,最近地府很多大老爺也在談這件事呢。
但我是鬼神,不好拜契爺。”
“地府大神竟在談論這件事?”
小羽一驚,顧不得收契仔了,連忙問道:“他們談什么?”
“有幾十個瓜娃子拜了閻王爺為契爺,有個姓‘孫’的判官,考慮要不要提前勾他們來地府拜閻王。”池邈道。
小羽又驚又喜,“閻王愿意認他們為干兒?”
——那她要不要遞一份契書給十殿閻羅?
雖然提前被勾魂,等于直接掛掉,可只要“滅殺閻王之法”激活,哪個小鬼能勾她?
“不是收他們為干兒,是折壽!判官老爺覺得他們瞎胡鬧,敢隨便以‘閻羅太子’自居,是大不敬,要扣他們的陽壽。”池邈道。
小羽又是一驚,道:“閻王同意了?”
至少現在應該還沒同意。
如果天門鎮同時死掉幾十個拜閻王的“閻羅太子”,還不得震動蜀東?
池邈搖頭道:“閻王說,只要禮儀規范,沒有口出悖逆之言,僅僅是請求成為他的契仔,是一種很可笑的愚行,卻并非悖逆枉上的惡行。
小神聽張判官與牛頭老爺聊天,說是連地藏王菩薩都驚動了。
地藏王菩薩非常高興,說要為引發這起風潮的人記一份陰功。”
小羽大喜,“地藏王菩薩竟要為我記陰功,那我一定要拜他老人家為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