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沒有磨洋工,很快便帶著閔神醫來到法能寺。
關城隍和閔神醫打了個招呼。
兩人湊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兒治療方案,便合力將妖虎的大砍刀從赤鳩羅胸口取出來。
之后關城隍便告辭離開。
“老祖宗,羽鳳仙真的練成了咱家的《風陰寶鑒》。”飄回城隍廟的路上,溫家駒道。
壩下胡同刺殺案后,他便向老祖宗匯報過“陰鬼劍遁”的事。
當時關城隍已猜測羽鳳仙其實練成了風陰寶鑒。
“練成就練成吧。”
關城隍毫不在意地說:“別說當日是虎臣媳婦主動教她的劍法。
哪怕羽鳳仙偷學的溫家秘術,以她現在的身份和實力,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成氣候了啊!”城隍爺又表情復雜地嘆息了一聲。
溫家駒心里還是不太舒服,可看到老祖宗這表情、這語氣,他張了張嘴,最終將爬到喉嚨口的話又悶了回去。
其實他想說:羽鳳仙有什么身份和實力?大秦上造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論實力,她真實境界也只是內氣境,能殺虎妖,全憑我溫家陰風劍遁之術躲閃,和她腰間那個古怪法寶出其不意。
如果小羽出自某個世家大族,他不會這么想;沒見證過“沙蠻羽”的落魄,他也不會這么“不理智”;若是“斬虎之戰”發生在十年后,他大概也能理智很多。
奈何幾個月前,羽鳳仙還是個不會武功的沙蠻子。
她進步的速度,超越了溫家駒思想轉變的最大速度。
“我看赤鳩羅大師對您,對眾位人仙都很不滿。”溫家駒小心翼翼道。
“赤鳩羅老友只是一時想不開,過兩天他自然能心平氣和。”關城隍淡然道。
“只怕不能真正心平氣和.”
溫家駒明白近些年,關家和溫家從法能寺得到的好處有多大。
關城隍笑了,“他一定能真正心平氣和,因為他只需要想通一件事——易地而處,他會出手嗎?
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會長長嘆息一聲,真正心平氣和下來。”
溫家駒怔了怔,喃喃道:“若是老祖或者別的人仙遇到虎天君那等強大無匹又兇殘歹毒的敵人,大師會出手相助嗎?”
關老祖瞥了他一眼:這不是顯而易見嘛!當時都跟虎妖交上手,只因虎妖一時退后,大喊要殺羽鳳仙,都沒承諾‘只殺’羽鳳仙,老和尚便有了旁觀之心 老實說,關城隍剛去法能寺觀戰時,的確有出手相助的想法。
并非雪中送炭,而是錦上添花。
若非有錦上添花之意,他何必直接暴露城隍神軀?
整個天門鎮都是城隍“法域”。
他要躲起來不露面,天宮符使都找不到他,更何況虎妖。
他顯露身形與氣息,就是為了壓迫虎天君,相當于為老和尚掠陣!
他知道赤鳩羅境界其實比虎天君要高。
當時戰場上,赤鳩羅也確實略占上風。
他出手固然得罪虎天君,卻更加交好赤鳩羅,不虧。
結果虎天君一招心理戰,老和尚直接猶豫了。
關城隍立即打消了親自下場的心思。
因為他無法確定自己下場吸引走虎妖火力后,老和尚是什么態度:會不會只是磨洋工?會不會擔心結下死仇,不再使用佛教大神通?或者干脆退到一邊休息?
他明白赤鳩羅在顧忌什么,可他關家同樣家大業大,更不敢冒險。
深夜,法能寺后院的一間寬敞禪房內。
“大師,我是個卑鄙小人,我利用你和法能寺避禍,害你受重傷,對不起。”
看著榻上面色慘白,額頭滲出豆大冷汗,幾乎要迷糊過去的赤鳩羅,小羽跪坐在邊上,滿臉真誠地鞠躬道歉。
赤鳩羅嘴唇蠕動幾下,似乎想說什么,忽然胸口又一陣劇痛傳來。
霎時間,他腦子里只剩痛苦一種情感,又開始迷糊。
“別廢話,現在搶救大師才是重點,快過來清理大師腹腔內的淤血。”閔神醫淡淡道。
“喔”小羽膝蓋移動,來到“手術臺”跟前。
虎妖砍刀從赤鳩羅左肩斜劈下來,刀刃一直將左胸口切開。
半個身子都斷了。
但小羽驚奇發現,老和尚左胸膛內的心臟竟完好無損。
從傷口痕跡,和此時心臟的位置來判斷,當刀砍下來時,赤鳩羅使用了特殊技巧,讓心臟朝腹腔下方“縮了”一下。
這種技巧小羽做不到。
必須修煉高明的鍛體功法,且達到極為高深的境界,才能鍛煉、操控臟腑。
可腹腔就這么大,心臟能縮起來,其它臟器便無處可躲了.小羽見到一塊肝子直接被刀氣和妖力攪成泥團。
換成她自己來治療赤鳩羅,必然直接宣布為他準備后事。
閔神醫竟催動老和尚體內的生氣,重新長出一坨新鮮的肝臟。
沒完全長成型。
“我無法憑空讓大師長出肝臟,只能刺激他體內的生機自己生長,現在生機耗盡,再強行催發,會傷及大師根基,接下來就等大師慢慢恢復。”閔神醫道。
小羽在邊上打下手的同時,也在學習修補、縫合臟器的技巧。
閔神醫有心教導她,每個步驟都清晰展現在她面前,還詳細解釋醫術原理。
折騰了大概兩個時辰,老和尚傷口才縫合好。
“赤鳩羅大師的‘金剛羅漢功’被破了。”
灌了老和尚一碗湯,讓他昏沉睡下后,閔神醫來到“羽府”小院,對小羽低聲道:“能活下來,但鍛體功法大概無法恢復到從前,壽元也會大大虧損,他大概心緒難平.唉,你自己看著辦吧。”
即便保住了性命,損失這么大,赤鳩羅能不怨恨?
可這件事上,閔神醫也無能為力,甚至找不到幫小羽一把的方向。
“先前我已經向大師鞠躬道歉,明天我會繼續鞠躬。大師乃得道圣僧,必然寬宏大量,體量我的難處。”小羽認真道。
閔神醫皺眉道:“你想得太簡單了。”
小羽道:“是您老想得太復雜了。他寬宏大量,才是得道圣僧。 他若斤斤計較,便不是圣僧。
我只會對好人心生愧疚。”
閔神醫目瞪口呆,好半響才幽幽道:“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個老實人。”
小羽委屈叫道:“我的確是老實人,可老實人活該被欺負嗎?
如果我主動干壞事,招惹來強敵,的確不該牽連別人。
可我沒干壞事啊!
我只是跑到迎祥府參加了一場壽宴,妖精便盯上了我。”
“妖精盯上你,和赤鳩羅大師無關呀!”閔神醫道。
小羽坦然道:“我不想當死人!可我明白坦言相求,他必定不答應。既然如此,我只能不做君子了。”
閔神醫嘆道:“我并非指責你的行為,生死面前無大事。
我只是說,你不能以‘我問心無愧’的態度面對赤鳩羅。”
頓了頓,他低聲建議道:“你可以將虎妖的妖丹送給他。”
“不行,妖丹我有大用。”小羽毫不遲疑地拒絕。
接著她又道:“可以將妖虎尸體交給法能寺,還有那柄大砍刀,之前夾在他身上,現在自然算他的戰利品。”
閔神醫嘴角抽搐:若讓赤鳩羅聽到什么“身體夾刀”的話,他一定跟你急。
“法能寺的和尚不吃葷,你將虎妖尸體給他們有什么用?還有那柄砍刀反正你送我,我都嫌它笨重,大師一個瘦小的僧人,背著一柄砍刀算什么?”
小羽聳了聳肩,道:“那就只能先欠著了。”
閔神醫沉聲告誡道:“重點是態度!”
“我明白。”
閔神醫又嘆了口氣,獨自離開了。
小羽走到虎妖尸體邊上看了看。
虎妖和鹿妖一樣,都煉化橫骨,修煉成人形。
之前他是個擁有明顯老虎特征的兇猛壯漢,身高三米五,魁梧異常。
現在死亡,人身無法維持,退化成一只沒有腦袋、胸腔半塌陷的老虎。
棕黃帶黑紋的皮毛,體型比巨象還要大兩圈。
“羅老頭賺了。”
小羽看了虎鞭一眼,轉身往堂屋走去。
鎮壓妖魂的不是巧實劍,而是兇虎主神,故而巧實劍需要一直維持兇虎主神的形態。
兇虎主神被她安置在空曠的堂屋里。
后院的廂房塌了,前院的堂屋還在。
“羽鳳仙”
剛被兇虎主神鎮壓時,虎妖還激動掙扎、拼命嘶吼。
只陪著閔神醫做手術,就耗費兩個時辰,虎妖早喊累了,也掙扎不動。
不過叫喊聲中依舊滿是徹骨恨意,甚至比兩個時辰前恨意更濃。
虎先鋒以為她在戲弄他,故意讓他煎熬難受。
“你想死想活?”小羽問道。
“連赤靈子都魂飛魄散,你難道還會放了我?”妖虎冷笑。
小羽道:“你和赤靈子不一樣。赤靈子有你這等有情有義的大哥,放了他,他會立即喊你來報復我。
你就是‘大哥’,現在你已死亡,閻王鼻梁上的妖邪,必定不會為你復仇。
故而放了你不會留下隱患。”
她肯定不會放了虎妖。
不是針對誰,她不會放過任何修煉了《血靈經》的修士陰神。
因為修煉《血靈經》要殺人奪血,修復傷勢同樣需要奪取無數生靈精血。
上次赤靈子還觸發了“大滅爸”呢,她都滅了。
這個妖虎肯定是魂飛魄散的結局。
但虎妖可以學習老弟赤靈子,在魂飛魄散前積個大德:將一生所學秘術,對她傾囊相授。
呃,小羽想故技重施,騙虎妖的刀法與秘術。
“不怕告訴你,我乃黑浪山‘伏天妖王’座下先鋒官,閻王鼻梁也還有兩個兄弟、兩個妹妹。你敢放我?”妖虎譏諷道。
小羽笑道:“你親自帶隊,他們都不肯過來,還不能說明一切?”
“我嫌他們速度慢,而且你只區區一個凡人,值得我們勞師動眾?”虎妖叫道。
“無所謂了,你都死了,其余垃圾,我壓根不怕。至于那啥伏天妖王,黑浪山距離閻王鼻梁尚且一萬四千多里,你還是個戍卒唉,沒個三五年,他估計都想不起你來。”
虎妖驚道:“你怎么知道黑浪山距離閻王鼻梁一萬.是赤靈子!你也拷問過他?”
小羽搖頭道:“不是我拷問,是他主動拿話嚇唬我。說什么虎先鋒、虎天君、伏天妖王.”
“如果他真要嚇你,怎么會連‘戍卒’都說出來?”虎妖懷疑道。
小羽不耐煩道:“你當我是個蠢貨?他嚇我,我就老老實實被他嚇?
為了說服我,他至少得解釋你為何離開一萬多里外的黑浪山,回到閻王鼻梁。
行了,我懶得再跟你扯淡。
如果你一定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讓你魂飛魄散,徹底灰灰。”
說完她就催動純陽劍氣,要焚燒他的陰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