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體系的對抗上,大碑祭發現己方處在絕對劣勢。
它原本將重心放在族地防御上,是為了庇護族人,維系碑淵族根基。
如若不進行阻攔,族群的潛力種子都會在戰爭中殞命。
但它多次嘗試,無論是文明英骸軍團,還是耗費心血打造的“文明之影軍團”。
在幕后邪靈的精準拆解,以及三方天災的瘋狂吞噬下,都沒能起到預期的阻攔效果。
繼續這般消磨下去,碑淵族根本耗不起。
對手是有著近乎無限兵源的三重天災,哪怕是它出手,看似摧枯拉朽的每一次“碾壓”,都沒有實質意義。
攻勢會在消滅一輪后又掀起一輪。
陷入對方最擅長的消耗戰。
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斬首。
必須斬斷操控戰爭走向的幕后大腦。
這一刻,大碑祭攜文明規則之力,悍然砸入漆黑色的空間漩渦。
迎面而來的,是如同決堤洪流般的玩家與蟲族戰士。
其中除了新降臨的玩家,還有復活返場的玩家。
他們嘶吼咆哮著,帶著囂張氣焰傳送而來,想要融入已經投向碑淵族地的毀滅浪潮。
大碑祭飛行中沒有停頓,抬起右手,隨意向前一掌。
一道灰白色的漣漪以它為起點向前席卷。
漣漪所過之處,玩家們還保持著沖鋒的姿勢,身體卻如同風化的砂石般無聲崩解,最終化作霧氣消散。
蟲潮的堅硬的甲殼也在這一擊下碎裂,連同體內生機一起歸于死寂。
文明終焉之力下,哪怕是頂尖玩家也無力抵擋片刻。
大碑祭沒有多看這些消散的存在一眼,身形化作金色流光,沿著通道向前疾馳。
沿途不斷有玩家和蟲族被傳送進來,卻都在遙遠處悄無聲息地化為虛無。
它就像一顆劃過空間通道的流星,所過之處,萬物歸寂。
沒有任何物質能延緩它哪怕一瞬的速度,通道內只留下一條不斷向前延伸的余燼軌跡。
此時,地念邪靈的感知視角牢牢鎖定飛行中的大碑祭。
面對碑淵族襲來的半神,它并未感到驚訝。
早在戰爭開啟前,它便知曉這一戰最大的風險來自:斬首行動。
面對無窮無盡的三重天災,坐鎮碑淵族的半神若想破局,只有兩條出路。
其一,便是放棄這片經營了漫長歲月,匯聚無數文明底蘊的葬火之地,然后攜帶一部分核心族人倉皇逃亡。
全盛姿態下的半神想跑,它傾盡全力也無法阻攔。
但這個抉擇對這個種族而言,過于痛苦,代價慘重。
等同于埋葬了碑淵族過往的大部分積累,短時間內難以重建。
顯然,不是誰都像那只紫皮生物那般,擁有快速的回收轉移的機制。
如果碑淵族的半神不想放棄,剩下的選擇只有一個,摧毀它所在的指揮樞紐,從源頭掐滅入侵危機。
這在地念邪靈的預演中,是最大概率會發生的事件。
所以,在構建這條空間通道時。
它便設下了多重保險。
此時發現大碑祭跨入空間通道,徑直襲來,預案瞬間啟動。
地念邪靈背后的邪眼,以及28顆輔眼同時進入了極限負荷運轉狀態。
邪眼猛地瞪大眼眸,體表黑焰暴漲。
拱衛在身后的二十八尊邪靈戰士,眼中同時燃起漆黑色烈焰,身軀微顫,化作二十八個算力節點,輔助它承載邪眼提供的信息。
地念邪靈的意志在這時掃過空間通道,開始為闖入的半神獻上精心準備的空間葬禮。
當數據庫啟動。
磅礴的信息洪流在地念邪靈的腦海中奔涌,為它提供空間操作所需的恐怖算力。
腳下的高塔隨之劇烈震顫。
海量的黑潮能量被抽取,化作一道黑色光柱,源源不斷地投向空間傳送陣,為空間通道提供能量消耗支撐。
“陣列,開。”
28尊邪靈戰士的意識,跟隨地念邪靈對空間通道展開修改。
頓時,空間通道的內部結構發生改變。
穩定的單向路徑,開始高頻錯亂。
直線路徑在延展中逐漸化作迷宮,原本穩定的空間壁壘不斷重構。
此時的大碑祭雖然感知到了空間變化,發現空間通道內并非預想到的坦途,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繼續往盡頭沖殺。
裹挾著文明之力的軀體好似一尊金色雕像,爆發璀璨光芒,去勢不減。
“破!”
它咆哮著,不閃不避,徑直撞向前方扭曲折迭的空間壁壘。
文明之火熊熊燃燒,所過之處,空間回廊好似琉璃般寸寸崩碎。
被大碑祭用半神之軀,硬生生犁出一條不斷向前破碎的空間軌跡。
當空間壁壘被徹底打穿,穿過缺口看到的景象讓大碑祭瞳孔收縮。
缺口后方并非傳送陣的源頭,展現在眼前的是層層嵌套的空間棱鏡回廊。
一眼掃去,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棱鏡通往傳送陣源頭。
大碑祭眼中厲色一閃。
不作分辨,周身文明之火轟然爆發,身形化作一道更加熾烈的金色流光,悍然撞向那層層迭迭的棱鏡回廊。
既然分不清,那便全部碾碎!
轟!轟!轟!
千百面空間棱鏡在它狂暴的沖擊下接連炸裂,無數空間碎片破碎消散。
所過之處,犁出一條不斷向前延伸,由破碎鏡面構成的毀滅路徑。
霸道,蠻橫,以絕對的力量碾壓一切花哨。
可當它沖破這層層鏡廊,眼前的景象卻讓它身形一頓。
前方仍不是源頭,呈現的是由無數空間通道交錯穿插構成的螺旋階梯,通向未知的方向。
它的力量依舊能碾碎一切。
但出路,仿佛永遠在下一層破碎的景象之后。
“看你能撐到幾時。”
金色流光再度暴漲,大碑祭以更狂暴的姿態撞向前方的螺旋階梯。
文明之火焚盡沿途一切,交錯的空間通道在絕對力量下不斷崩解。
它知曉維持如此規模的空間變幻,消耗必然恐怖。
破碎的空間構層越多,對方的負擔就越重。
這個過程中,大碑祭能感覺到,周圍的空間結構正在變得不穩定。
勝利就在眼前!
為此,它不惜燃燒本源,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化作一道毀滅洪流,想要強行鑿穿這無盡空間迷宮。
抬拳緊握,磅礴神力隨右拳轟出,文明規則之力好似洪水傾瀉,將大片空間碾為齏粉。
可齏粉散去,結果仍不是它想要。
顯露的卻是更加混亂的景象,上下顛倒的破碎城市,逆向流淌的巖漿長河…無數錯亂的景象在空中里呈現。
大碑祭再度發起沖鋒。
好似一頭被困在萬花筒中的暴龍,每一次撕碎眼前幻境,都會有更加光怪陸離的景象涌現。
空間通道好似是一座沒有終點,亦沒有邊界的迷宮。
路徑能夠在前方無限延伸。
另一邊。
地念邪靈懸于高塔之巔,體表黑霧劇烈翻涌,身軀因承載超負荷算力而微微顫抖。
每一秒,都有海量的空間結構被大碑祭暴力碾碎。
期間邪眼與28顆輔眼超頻運轉,瘋狂計算并生成新的迷宮路徑,填補被破壞的空缺。
這是殘酷的消耗戰。
比的是碑淵族半神破壞的速度快,還是它生成空間迷宮的速度更快。
黑潮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抽取,注入空間通道。
整個通道在它的意志下不斷變換。
感知視角中,大碑祭怒吼,身軀爆發出璀璨金光。
一拳揮出,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轟擊在空間障壁上。
維持空間迷宮讓地念邪靈將算力壓至極限,暫時放棄了對主戰場的大部分指揮。
在這極致高壓下,地念邪靈開始了它的空投。
意志掃過傳送陣入口。
玩家與蟲族的洪流仍在源源不斷涌入,但這次它卻沒有將它們引導向碑淵族地。
而是直接投向了被困在空間通道里的碑淵族的半神。
結果毫無懸念。
文明之火席卷而過,玩家瞬間蒸發,蟲族化為飛灰。
雙方的差距如同云泥,這些戰力單位連延緩碑淵族半神片刻都無法做到。
但地念邪靈本就不指望它們能夠創造奇跡。
當大碑祭的感知捕捉到這些突然出現的生命,注意力短暫分散的過程本身,就能起到延緩作用。
哪怕這個時間只有0.001秒。
都能減輕它的壓力。
一絲滯澀,便是一份籌碼。
亦是這場與半神的對決中,影響勝利天平的砝碼。
多次空投,便能積少成多。
空投的頻率在此期間加快。
一批又一批的玩家和蟲族,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薪柴,在迷宮中不斷閃現,然后被文明之火瞬間氣化。
為地念邪靈爭取著那維系迷宮不崩的剎那。
這期間,世界交流頻道炸開了鍋:
“不是,說好的100傳送成功率呢?老子剛進傳送陣準備開殺,眼前一黑一亮,又一黑,直接回小黑屋了?”
“同上,查看了日志才知道被秒了,可是我碑淵族的半神都沒看見,玩個錘子啊。”
“惡霸搞毛啊,把我們往半神臉上空投?這是人干的事?”
“畜生惡霸拿我們填BOSS,是它能干出來的畜生事,對味了,死的不冤。”
“惡霸日常不當人,淡定,真以為跟你合作呢,當然是以它自身利益優先了。”
玩家的熱議,地念邪靈自然是沒聽到。
哪怕聽到,也不會停下。
它繼續空投玩家、蟲族戰士,不斷干擾大碑祭的破壞行動。
另一邊。
大碑祭在狂暴突圍中,發現仍無法成功突破空間通道的囚禁。
這讓它有了改變突破策略的想法。
接下來的破壞中,它刻意制造了不同形式的能量沖擊,然后觀察空間迷宮在破壞中的反應速度與修復效率。
例如,突然改變突破方向,觀察能量流動的緊急調度。
這些細微的試探,都被提燈記錄。
漸漸地,一個模糊的空間輪廓在它腦海中浮現。
它敏銳地感知到,這看似無序的空間變幻,其實隱藏著某種復雜的運行規律軌跡。
這個軌跡,更準確的說是幕后邪靈戰士的思維邏輯軌跡。
它選擇默不作聲,依舊維持著狂暴破壞姿態。
期間,左手提燈微漾。
燈焰中,無數文明底蘊化作燃料。
曾用來推演星辰軌跡,構筑陣法基石的計算法門,在此刻被引動,化作無形算力洪流,開始解析這座空間迷宮的底層構架。
繼續破壞中,空間的軌跡變化被不斷收集記錄。
大碑祭心中了然。
對方的實力必然不如自己,否則不會以這種方式進行干擾。
哪怕稍處弱勢,以它對黑潮邪靈的了解,必然選擇正面對抗。
因為劣勢,在黑潮眼里就是必然到來的勝利。
唯有認識到正面接觸會被完全碾壓時,才會選擇這等迂回作戰模式,用盡手段拖延它的降臨。
由此得出。
比拼消耗,自己的半神之軀顯然占據絕對優勢。
這也是它選擇直擊傳送陣源頭的自信所在。
憑借燃燒文明提供的算力,大碑祭終于在突破中捕捉到一絲稍縱即逝的空間脈動軌跡。
它不動聲色,按照推演出的路徑猛然發力。
前方的空間迷宮應聲破碎,顯露出正好完善收尾的空間結構層。
大碑祭心中振奮,手中提燈光芒大盛,更加瘋狂地燃燒文明底蘊,加速推演。
但它卻沒有貿然朝推演路徑發起沖鋒。
化身金色流光折向,朝其他區域悍然撞去。
文明之火狂暴地撕碎層層空間壁壘,繼續蠻力沖鋒。
刻意錯誤的突破中,它感知到整個迷宮為修復這片“無關緊要”區域所調動的能量遠低于預期。
這印證了它的猜測,邪靈戰士將主要算力集中在維系那條“真實路徑”上。
大碑祭的攻勢愈發狂暴,暗中將更多文明底蘊投入提燈,完善著對那條關鍵路徑的推演。
它要確保當自己發起致命一擊時,萬無一失。
在后續的數次試探性攻擊中,大碑祭刻意夾雜了幾次對推演路徑的短促突擊。
結果如它推演所示,每一次攻擊都精準撼動空間迷宮的結構,讓整個空間通道的震顫遠比破壞其他區域時劇烈得多。
那條路徑的真實性,已然確鑿無疑。
當推演結果出爐。
大碑祭心中再無遲疑。
它不再掩飾,周身燃燒的文明之火驟然向內收斂,籠罩周身的光芒凝聚至極致。
是時候結束這場追逐了。
一條通往源頭的“最優路徑”在它意識中逐漸清晰。
沿著這條推演出的軌跡悍然前行,神力所至,空間結構紛紛崩解,效率遠超之前漫無目的的沖撞。
一切都在印證它的推演無誤。
年輕邪靈的抵抗,在真正的古老智慧面前,顯然差了一截。
終于,正在構造,還未完善的空間結構層在前方顯現。
能看到空間結構的完善速度突然加快,不斷往后坍縮。
顯然是對方慌了神,開始加速構筑。
意識到自己即將通關的大碑祭,快速鎖定前方如同燈塔般耀眼空間節點。
摧毀它,煩人的空間迷宮回廊便會煙消云散。
不再需要任何保留。
大碑祭周身環繞的文明虛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轉、燃燒,將浩瀚神力灌注于右拳之上。
它要以絕對的力量,一舉轟碎空間迷宮,不給再次愈合的機會。
“破!”
文明之火前所未有的熾烈,隨后化作一道足以洞穿星辰的金色光柱,悍然轟向那處空間節點。
高塔之巔,地念邪靈的感知視角,聚焦大碑祭石破天驚的一擊。
冷漠的臉上,嘴角緩緩扯出一抹殘忍弧度。
征戰怪物世界三載,它明白如同寄生蟲般附著在身上的玩家族,正在不斷汲取它的力量,學習它的戰爭節奏。
但它,又何嘗停止過學習。
玩家族,同樣是它學習的對象。
黑潮軍團賦予每一位邪靈戰士一只輔眼,是為了提升戰爭效率。
通過分析、計算,然后以最狂暴的邪祟洪流,沿著最優路徑淹沒一切。
算計、陰謀,從來不是黑潮的主流戰爭模式。
直到它遇到了玩家族的:傳奇指揮官。
挫折接踵而至,一次次看似完美的布局被對方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瓦解。
它才真正明白,在絕對的力量洪流之外,還存在另一種通往勝利的路徑:詭詐。
玩家族的傳奇指揮官向它證明,再堅固的堡壘,也能用技巧瓦解。
再強大的力量,若被誘入錯誤的軌道,亦會反噬其身。
正如當年在金色領域內,傳奇指揮官讓玩家主力攻打黑潮高塔,看似是趕路不及,通過圍攻以此減輕金色領域內的玩家族成員的壓力。
當時的它認為,這不過是玩家族的徒勞掙扎。
但勝券在握的它,卻被對方狠狠上了一課。
百萬玩家轉場帶來的震撼,讓它有了強烈挫敗感。
但它從不會放棄。
這一課,它學會了。
以虛假掩蓋真相,用對手的預期編織故事。
正如當年,那家伙在它的金色領域內最后時刻,展露的致命獠牙。
轟隆!
大碑祭全力一拳,毫無保留的傾瀉而出,前方的空間節點應聲破碎。
但大碑祭預想中的空間迷宮崩塌并未發生。
一股熟悉的能量漣漪,從身后掀起,撕裂空間,隨后猛地咆哮而出。
正是它燃燒文明底蘊,凝聚全力的一擊。
被利用了!
這一刻,明悟與震怒同時涌上大碑祭的心頭。
傾盡全力一擊生成的金色洪流,觸及后背。
它的身軀如同隕星般倒飛回去,接連撞碎沿途層層迭迭的空間構層,在空間迷宮中犁出一條狼藉的破碎軌跡。
一口金色血液抑制不住地噴涌而出,周身燃燒的文明之火劇烈搖曳,光芒驟然黯淡。
它艱難地穩住身形,顫抖著身軀回望正在緩緩彌合的空間裂痕,眼中充斥著無法理解的震撼。
一股強烈的情緒,在心底滋生。
它清晰地感受到…恐懼正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