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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夢里沉刀

  周玄聽著腳步聲,該吃烙餅吃烙餅,該左右扭頭欣賞景色欣賞景色,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一直到左拐彎處,離周家班還有一條小路的距離時,周玄瞧見了一個肉攤。

  這肉攤老板是個棋迷,這個點不知道去哪兒磨棋子去了,肉攤沒人管,也沒必要管,就擱著一柄剔肉尖刀,和一塊肉被剔得極干凈的大棒骨,狗都懶得叼。

  周玄覺得機會來了。

  他摸出了隨身帶著的醒木、折扇,仔細聽著耳朵里的腳步聲。

  等那聲音已經接近拐彎處的時候,扇木互擊!

  “啪!”

  平地生夢,以響木為號。

  鬼頭劉三,才轉出彎來,便沒來由聽到“啪”的一聲,而后身子抖了抖。

  劉三上個月才升的二炷香,是拐子的踩盤,平日里堂口有什么動作,他要負責踩點、跟梢。

  這次他負責的點子,是周家班的少班主周玄。

  別瞧周玄命貴,劉三覺得,命貴的人通常無用,標準的傻盤子,以他二炷香的能耐,不得跟得死死的?

  周家班的院子,他沒膽子進,他就一直在周家班大門前的小路里貓著,等著周玄。

  這一等,還真等到了。

  “呵,傻盤子一個,被我跟著呢,還傻乎乎的吃烙餅!”

  劉三尾隨周玄一路,心里謾罵個不停。

  但他卻不知道,拐彎處聽見“啪”的那聲醒木,攻守易形了。

  “唉?那傻盤子怎么不走了?”

  劉三從拐彎處出來,瞧見七八米開外的周玄,站在肉攤前和肉老板聊些什么,看表情,兩人還挺激動。

  “吵上了?”

  劉三不好過去,蹲地上,掏了根煙抽著。

  煙還沒點著,劉三卻瞧見那肉老板忽然掏出剔骨尖刀,一刀捅進了周玄的心窩里。

  “噗。”

  刀捅出一聲啞響,嚇得劉三的煙差點抖到地上。

  “捅死了?”

  劉三吃了一驚,就見捅人的肉老板,扔了刀,一溜煙的跑路了,被捅的周玄躺地上一動不動。

  “這…這…不白撿的便宜嗎?”

  劉三來跟稍之前,狗王跟他透過風的:“你只管摸清楚周玄的生活規律,別跟他動手,也別進周家班。”

  有了狗王的口風,劉三跟梢周玄一路也沒敢動手,可現在周玄死了啊。

  “我把尸首扛回去,或者斬下他的頭帶回堂口,應該能領大賞,堂口里的靈童骨,我估計也能分上一些,靈童骨啊,那可是香火。”

  劉三升二炷香不久,香火對他的誘惑比錢還大。

  他糾結了半分鐘,決定還是先瞧瞧周玄到底有沒有死透…真死透了,立馬把他的尸體扛走。

  “干!”

  劉三下定了決心,把煙頭摔出火星子來,起了身朝著周玄走去。

  他走路極有特點,腳下沒有聲音,是拐子二炷香的手段——踏草無痕。

  不管是跑還是走,速度是常人的兩三倍,而且不發出響動,是伏擊、踩盤的好本事。

  很多三炷香、四炷香的高手,若是不仔細傾聽感知,也很難發現暗中靠近的劉三。

  可惜他遇上了感知力極強大的血井通靈人。

  劉三離被扎了一刀的“周玄”越來越近,他伸長了脖子,注意力都放在“周玄”身上。

  可他卻不知道,地上的“周玄”,只是平地生出的夢境,而真正的周玄,手里握住一把剔骨尖刀,跟在他身后!

  周玄的香火層次太低,生出的夢很不真實,對手在夢中一旦受到一點點傷害,便會從夢里醒來。

  “夢醒之后,你再想讓你的對手入夢,就很難了。”

  這是袁不語講課的內容,周玄謹記在心。

  “既然受到一點傷害就會從夢里醒來,那我要是一擊斃命,是不是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周玄一直在尋找機會,就在劉三蹲下身子,低著頭伸手去探地上“周玄”鼻息的那一刻,機會來了——

  ——后脖完全暴露、注意力全在“周玄”身上、而且周玄居高臨下,進刀極容易。

  “拐子,我日你大爺!”

  周玄想起被縫嘴的小女孩,想起拐子拽得二五八萬,放出風來要清算他,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極致。

  他雙手握刀,沖著劉三的后脖頸狠狠刺了下去…可又刺不下去。

  像有一團沼澤,裹住了他的手腳。

  是夢!

  是他生出的夢,在阻擋他的出刀!

  “給老子讓開!”

  周玄心里朝夢怒吼,也就在此時,他眼前閃過了神啟秘境。

  秘境里,電閃雷鳴,艄公朝著他的方向,單膝跪地,右手扶住白骨船篙,他忽然仰頭,像掙脫了什么。

  周玄也覺得忽然輕松,殺意更甚,他與艄公幾乎同時喊出一句“殺”,尖刀沉落!

  夢境泥沼頓時退去,讓開了一條路。

  “噗嗤!”

  剔骨刀將劉三的脖子捅了一個對穿,周玄還不敢松勁,對方雖然是個盯梢的,但也是拐子的人,誰知道他幾炷香?有沒有什么神異本事?

  周玄干脆整個人壓在了劉三的身上,手里緊緊的握持住刀柄,

  直到對方許久后都不再動彈,他又忙將刀抽出來,對著劉三的脖子、后背、后腰,連捅幾刀,方才放心。

  周玄起身想要回周家班,可沒走兩步,腿軟得沒了力氣,便蹲在墻角,手持著刀,保持進攻態勢…

  劉三躺在血泊里,不能瞑目,他曾經想過,自己如果死,會死在哪些堂口的詭異手段上,可他萬萬沒想到,死亡,竟是一柄殺豬刀!

  殺他的,

  是一個傻盤子!

  余正淵和三個徒弟吃飽喝足,等了會兒沒等上周玄,便踩上了回戲班的路。

  剛拐彎,余正淵就瞧見周玄蹲在墻角,手里握著刀,旁邊不遠,則躺著一個血人。

  “哎喲,這是咋了?”

  老余邁腿往周玄身邊跑,關心道:“玄子,玄子,你咋了?殺人了?”

  “送我…回周家班。”周玄見到大師兄,心里緊繃的弦松開了,再也沒撐住,累暈在余正淵的懷里。

  余正淵連忙把周玄背到背上,往周家班里小跑。

  “余經理,咱要不要報捕房?”

  “報你大爺,沒眼力勁啊?把地上那血葫蘆也扛上,回班里!”

  余正淵對著徒弟屁股踹了一腳。

  “那刀呢?”

  “帶回去!”

  回了周家班,余正淵還特意叮囑那三徒弟:“把尸體先弄到老戲臺,今天的事,別給我出去亂講,誰亂講就甭在周家班里干了!”

  一向待人寬和的大師兄,這次也急了。

  “咋回事啊?”

  袁不語原本坐在祖樹下喝茶,他難得享受不用燒菜的閑暇,忽然瞧見周玄被背著送進了周家班,心頭一緊,三步變作兩步跑了過來。

  他先檢查了周玄,發現只是脫力疲憊,沒什么大礙。

  大師兄卻面如土灰,小聲對袁不語說:“玄子,玄子…殺人了…”

  “殺人?”

  袁不語扒開抬尸體的徒弟,瞧了脖子上中刀的劉三,扯開他的衣領,胸口處露出了一條鐵鎖紋身。

  拐子堂口的標志性刺青。

  “是拐子的人!”

  緊接著,袁不語又朝著劉三的腳腕處一捏,堅硬如鐵,再往腳掌上一捏,頓時呆愣住了,

  “腳腕子硬,腳掌軟得沒骨頭…是拐子的踏草無痕,二炷香的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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