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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三湘收復,芙蓉俠香

  “心瞻,心瞻。”

  程心瞻耳邊響起叫喊聲。

  “怎么了祖師?”

  程心瞻回道,他聽出來這是通玄祖師的聲音。

  “你在哪里,最近得空嗎?”

  時通玄問。

  “在齊魯鐵槎山呢,得空,怎么了您說。”

  程心瞻答道。

  “你看你有沒有空來三湘一趟。我們三湘道門打跑了天蠶教,收復了九嶷山,同時也完成了三湘的全境收復,肅清芙蓉。大家準備登九嶷山祭告舜帝,并有意請你做主祭人,讓我來聯系你。”

  時通玄說,語氣里滿是喜意。

  “是嗎!”

  程心瞻聽著也很高興,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但緊接著,他便說,

  “我定會去觀禮以表慶賀,但主祭就不必了。收復九嶷山我寸功未立,如何能擔任主祭,這是要折煞我。”

  時通玄聞言哈哈大笑,回道,

  “實話告訴你也無妨,大家看中的也不是你的功勞,是你的齋醮科儀。近些年來,神州大陸上最盛大的科儀就出自你手,所以大家才想著請你來撐這個場面。”

  程心瞻聽聞也笑了,說,

  “這無妨,我可以早些過去出謀劃策,但主祭是萬萬不能的,實在沒這么厚的臉皮。”

  “也行,你先過來再說吧。”

  時通玄也沒有太堅持。

  “儀式定在什么時候?”

  程心瞻問。

  “重陽秋祭呀!就是為了趕這個日子大家才拼了命的除魔。”

  時通玄大聲說。

  “那可沒幾天了。”

  程心瞻一驚,今天都九月初二了,也就是說只剩下七天不到了。

  “所以才要請你主持大局嘛!快來!”

  “就來,就來!”

  程心瞻二話不說,立即飛出云光洞,乘獅而走。

  秋風萬里芙蓉國,暮雨千家薜荔村。

  一派秋風細雨中,程心瞻來到了三湘大地。三湘四水沿岸,處處都是枝繁葉茂的木芙蓉,叢叢簇簇,繁花似錦,燦若云霞。山山水水間,點綴著大大小小的村落,屋前屋后叢生著薜荔,碧綠的枝藤經秋雨一洗,愈發蒼翠可愛,搖曳生姿。

  實在是美麗極了。

  程心瞻沿著湘江南下,一路見到這樣美麗繽紛的景致,不禁放慢了腳步。

  「無」是始,「萬象」則是終。

  自己的道就該是像這片天地一樣,以「無」為起源,以「萬象」為表現,不能流于表象,也不能止于虛無。一內一表,一收一放,有始有終,方為大道。

  他又有所悟。

  一路賞花聞香,感悟大道,他來到了湘江上游,九嶷山赫然在望。

  此時的三湘大地,魔氛盡去,山水澄清,即便是在這樣涼意漸盛的秋日里,卻也展現出一派鮮活氣象:

  九嶷山上蟲鳴消停,白云復飛,如絲如帶。山腳下湘妃竹青翠依舊,竹枝上的斑點據說是娥皇、女英悼念舜帝而淚染竹身所化。有水處則有芙蓉,花兒開的正旺,紅霞萬朵,這是三湘大地上獨有的景致。

  舉目四望,湘人們都在歡慶著,尤其是九嶷山上及左近周邊,已然在張燈結彩,為祭祖大典做準備了,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與遍地芙蓉相輝映。

  笑容同樣在程心瞻臉上綻放,他在崀山做過兩年的副教主,對這片土地同樣懷有別樣的感情。此時,見三湘一派欣欣向榮的昂揚風貌,頓時來了興致。

  他取出紙筆,開始潑墨作畫。

  他這幅畫作,一蹴而就,熱情奔放,以晨曦中的瀟湘山水為內容,近處的芙蓉花簇如霞似火,朱砂點染的花瓣在墨綠枝葉間跳躍。中景江面帆影浮動,細筆勾出的水紋與留白交織成粼粼波光,山腳下,人群張燈結彩,在點綴群山。遠處淡墨暈染的群山峰巒隱于朝霧飛云中,天際以胭脂繪出曙光初照的暖意。

  此畫在技法上盡顯狂放淋漓,散鋒橫掃出嶙峋山石,潑墨與積墨手法使霧靄與水汽在紙上自然滲化,而芙蓉與人物則以工謹細筆精準勾勒,形成豪放與精微的渾然共生,整幅畫通過水墨交融的層次變幻,將三湘大地上的朝暉美景凝于一瞬。

  程心瞻欣賞著巨幅畫作,也是十分滿意,隨后又提筆在畫作左上角賦詩,題了一首七言律詩。

  詩尾落款:

  「壬寅季秋,廣微子賀三湘道門會于九嶷共祭舜帝。」

  落印:

  「山河無恙。」

  程心瞻擱筆收印,隨即,他把地書寄出來,往畫作上一掃,拓取神意,置于地書《三湘篇》中。至于原作,他收卷起來,放置于一件長條錦盒中,他準備作為賀禮送給三湘道門。

  做完這些,他感覺已經耽擱了不少功夫,收好畫作后便連拍獅子,示意趕緊走。

  臨近九嶷山,山上山下的人看到一個年輕道士乘坐一頭神駿的雪獅飛天而來,哪里有不認得的,于是紛紛呼喊起來,

  “是廣法先生!”

  “廣法先生來了!”

  程心瞻笑著揮手致意,很快,一道斗光從九嶷山上飛出,來到雪獅跟前,化作一個中年道士。

  來人一身鴉青色道袍,頭頂木簪,腳踩麻鞋,腰間吊一把修長的古劍,生著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正是衡山劍派的掌門人,鄧青陽。

  “有勞經師跑一趟了。”

  此時再見,這位掌門人臉上的愁苦神色已經一掃而空,滿是喜意,笑著沖程心瞻拱手致意。

  程心瞻從獅子背上翻身下來,拱手回禮,同時,他注意到鄧青陽原本只是摻雜幾根白絲的頭發如今已經全部化作了銀色,他驚詫道,

  “鄧教主,您這是?”

  鄧青陽笑道,

  “沒什么,在與魔頭的交戰中一時不備,被蟲子咬到,失了一些精氣,無礙的。”

  鄧青陽是這樣說,但程心瞻不會真的覺得無礙,發為血之余、腎之華,因傷而白發定是受了大傷,導致了嚴重的精血虧虛。可什么蟲子只是咬一下,就把一位四境大修士傷成這樣?

  “是金蠶蠱?”

  程心瞻問,談到天蠶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一類兇名在外的蠱蟲。尤其是上一次,自己在伶仃洋被詛咒下降時遇見的那只渾身金黃的蠱蟲,更是讓他印象深刻。

  鄧青陽從程心瞻口中聽說金蠶蠱一詞,并不覺得驚訝。此物雖然是天蠶教的特產,一開始只在湘南一帶有兇名,不過早在十幾年前,隨著經師施計攻破東海上的紅霞島,殺了無數鱷妖,才使得這蠱蟲的名氣廣為傳播。而且,那一年,三尸教在天蠶教采購了大量的金蠶蠱,倒是變相減輕了湘南的壓力。

  于是他回答說,

  “還不是一般的金蠶蠱,是那女魔頭進獻給綠袍老祖的秘煉百毒金蠶蠱。”

  “百毒金蠶蠱?長什么樣子?”

  程心瞻連聲問。

  鄧青陽便答,

  “外形上與普通的金蠶蠱差不多,就是全身金粉,閃閃發光。只不過普通的金蠶蠱只善撕咬,但百毒金蠶蠱毒性極大,而且好食人腦髓,端的兇惡。我當時得虧是隨身帶著一罐早年從蘇仙嶺得來的「桃橘甘泉露」,得以去毒存活,只是虧了精血而已。”

  程心瞻聞言恍然。

  原來那東西是叫百毒金蠶蠱,是蠶娘秘煉出來獻給綠袍的。如此看來,那天在伶仃洋上企圖咒殺自己的,就是綠袍和惡鬼子了。而且久聞蘇仙嶺醫術了得,沒想到這般了得,去毒立竿見影。要知道,之前董師為獅子拔毒,可是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呢。

  這時,他從虛界中取出一個丹瓶,遞給了鄧青陽,口道,

  “鄧教主,這是我自煉的「烏參歸血丹」,補精益血的,對這類毒蟲也不知管不管用,您且試試吧。”

  這藥是程心瞻在飛霞山給獅子拔毒時閑暇所煉,品階不低,和「三元養神丹」一個等級的,煉成時化作墨貂,也是有異象的。

  程心瞻不等鄧青陽推辭,直接上手,塞進了他的懷里,并道,

  “鄧教主快領我進山吧,去先祖廟上敬一柱香。”

  “這,哎,好,謝過經師了,經師請隨我來。”

  鄧青陽領程心瞻落山。

  帝廟在九嶷山最高處,這里削山平頂,建造廟宇。廟宇按帝制興建,規模宏大,仿佛一片皇家園林。帝廟被妖魔侵占幾十載,雖然不曾遭受過破壞,但許多地方年久失修,已經有些破敗了,加之灰塵覆蓋、草木恣長,還是有礙觀瞻,所以此時此地有許多三湘道門的人在修繕清掃。

  兩人在入口處下了云,步行往內,鄧青陽邊走邊給程心瞻做介紹,

  “這次收復帝廟,我們三湘道門也是痛定思痛,幾經商討,我們聯合起來成立了一個道會,就叫「九嶷會」,家家出人出力,不光是重新修繕帝廟,還要專門組織人手值守護衛,還要新建護山大陣。保證再有邪魔侵犯時,能第一時間預警、第一時間防護、第一時間馳援,決計不再叫祖宗蒙羞。”

  程心瞻聞言寬慰道,

  “鄧教主也不必太過介懷,往后我三湘道門日漸興盛,妖魔邪道自然不敢來犯。”

  鄧青陽聞言連點頭,并笑道,

  “經師此言非虛,只要有人,別的都不成問題。這次三湘收復,我一直說大功勞在崀山。若非崀山建教,又急速擴張,短時間內集結出兩位四境與數百金丹,穩定湘西,才叫我等緩過氣來、騰出手來,一舉驅逐湘南的魔道勢力,收復九嶷。”

  程心瞻是崀山的副教主,此時聽鄧青陽這樣說,連連搖頭,道,

  “鄧教主你總是太謙虛,無論功勞還是苦勞,三湘收復衡山劍派都是首功,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多少衡山同道為此前赴后繼,血染瀟湘,如今九嶷收復,我看宗廟內當起一殿,專奉殉身的衡山同道牌位。”

  鄧青陽其實不善言辭,今日是真高興話才多了一些,現在聽到程心瞻這樣講,更是當場灑淚,

  “兒郎們都是好樣的,是我這個做掌教的愧對他們。我們「九嶷會」想法跟經師一樣,決定在廟園內新起一座英靈殿,供奉在三湘戰場上殉身的同道。殿宇已經在建了,牌位也在趕制,保證能趕上重陽秋祭。不瞞經師,在這些牌位里,我衡山人數占了一半還要多。”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衡山劍俠的風采就好比這秋日里的芙蓉,根植瀟湘,清艷帶霜。”

  程心瞻由衷贊嘆著。

  鄧青陽聞言,心頭一震,口中重復念叨,

  “「根植瀟湘,清艷帶霜」。好,好,說的好呀,我衡山弟子就是這樣的品德,我衡山的后世弟子也該都是這樣的品德!我要把經師這句話刻到衡山回雁峰上去,叫當代全宗、叫后世子弟都看一看!

  “經師,還請應允。”

  鄧青陽看著程心瞻。

  程心瞻還能如何說,只道,

  “此乃貧道之殊榮。”

  兩人都是步罡踏斗的高手,雖是步行,但腳力極快,說話間的功夫,帝廟的祭祀大殿也就到了。

  兩人走入殿內,程心瞻抬頭去看,只見大殿中央的舜帝石像著帝袍,高大而威嚴,威嚴中又透著慈祥,在眺望遠方。

  程心瞻看著塑像,心中的崇敬與自豪油然而生,若非先人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哪有人族如今的輝煌盛世呢?

  程心瞻三拜敬香。

  隨即,鄧青陽帶著程心瞻來到「九嶷會」的臨時會治,位于廟園西門外的涵虛殿。

  在這里,程心瞻看到了通玄祖師和崀山的一些長老,另外還有衡山的幾位峰主以及浩然盟在三湘的幾個管事,還有些人程心瞻并不認得。

  而這些人見到鄧青陽把程心瞻領進來了,紛紛起身問好。

  “教主。”

  “廣法先生。”

  “經師。”

  又是各有各的叫法。

  程心瞻回禮,叫大家坐下,然后表示了恭賀,

  “喜聞三湘收復,特來見證慶典,自制拙作,以為薄禮,還望勿怪。”

  說著,他將錦盒遞給鄧青陽。

  鄧青陽看著殿內眾人翹首以盼的神色,自身也是好奇的緊,便問,

  “經師,可否現在打開,先讓大家一飽眼福?”

  程心瞻自然不會阻攔,只道一聲請便。

  于是鄧青陽打開錦盒,看到里面是一副卷軸后,連動作都輕柔了三分,小心攝取,懸浮于空,然后以法力攤開。于是,一副用彩大膽、內容昂揚、技法恣意的秋日朝暉下的三湘山水畫卷就此展開,呈現在眾人眼前。

  殿內一時寂靜。

  半晌后,有人注意到了畫作左上角的題詩,便小聲念了出來,

  “九嶷山上白云飛,帝子乘風下翠微。

  斑竹一枝千滴淚,紅霞萬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

  我欲因之夢寥廓,芙蓉國里盡朝暉。”

大熊貓文學    蜀山鎮世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