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觀,螺溪小福地。
昏沉感,只存在人胎的昏沉感。
季明在昏沉中,渾噩中,只覺得身體被翻弄著,尤其是他那一雙小手,不知被撥弄了多少回了。
有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季明知道這是那鶴足老道「飛鵠子」的聲音。
不知過去多久,季明少有清醒,多是昏沉。
他只知道自己沒被餓著,總有奶水喝著,也總有人照料著,漸漸的也開始適應了這樣的規律生活。
在規律的生活中,那一種昏沉感逐漸退去,季明可以逐漸了解他周圍的環境,還有各樣的事物。
第一個了解到的便是自己奶水來源,他以為是那喬姑的,其實是來自于一頭梅花母鹿。
在昏沉時,有著奶水便搶著喝。
可在這清醒時候,倒不好去搶奶水,又唯恐他人起疑,只得硬著頭皮一頓猛喝,差點將母鹿嚇走。
他第二個了解到的,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粉粉嫩嫩的,被喂養得很好,總是在旁邊哼唧著。
而第三個了解到的,那是他的一對手掌。
在這兩手上各有六根手指,正是應和了那‘六六大逆’的讖語。
這六指手掌給季明的感覺很奇妙,仿佛他這手掌里藏著一團跳動的火,可以用這手掌來做任何事,也能做成任何事。
每天只是看著自己這一雙手掌,季明心中便極大的滿足。
他想著如果自己用這一雙手去修煉「密功·控鶴功」,那又會產生怎樣的奇妙反應。
待他漸漸大了,能爬能走的時候,季明可以了解更多的地方。
這地方并不大,只一兩間的精舍,六七畝的藥園,建造在某一處原野山崗之上,視野極為開闊。
在附近有一條溪流蜿蜒在此地,如同一條銀色的絲帶,穿行繞轉于這綠意盎然的山野林地之中。
季明對林地很熟悉,他曾被養于其中一段時間,很短的一段時間。
在那里的某一個隱蔽地方,他將自己寶藏埋藏在那里,安靜的等待著這一世的自己去發掘出來。
溪水清澈見底,潺潺流淌,發出悅耳的流水聲。
這一條繞轉于整個小福地的螺溪,屬于小福地內的最為重要的資源,它是一條富含靈機的溪流。
小福地中少有人跡,一年到頭來不了幾個人。
季明猜測著是因為要保守著他身為天人的秘密,后來才知道小福地乃是重地,等閑道民沒資格進入。
在這里除了飛鵠子老道,他基本再未見著第二個人,包括喬姑和她那泰阿哥。
既來之,則安之,季明所要做的就是安心的長成,然后快速的發掘自己作為一位「天人」的力量。
昏沉清醒間,一年年的,很快便過去了,在總角之年,他開始被安排著早晚功課。
不過功課不是在小福地,或者鶴觀內,而是準備將他送往赭熊洲亟橫山紫融峰上,入「地方大師」的火墟洞中聽講。
這里便體現了人脈的重要性。
飛鵠子有道務纏身,在小福地內難以處處照料天人,而鶴觀那里人多眼雜的,更加的不適合了。
赭熊洲亟橫山遠離是非之地,地方大師更是四境真人,清修道德之士,正適合天人在那里學習進修。
季明原本還想著長大一點,再取走小福地內的寶貝,現在看來只能提前取了。
那是林中的一顆枯死老樹下,在樹根下的土層混了蜈蚣毒液,須得小心的將土給一點點挑出來。
土層下,埋著三面令旗。
季明沒有動這三面令旗,而是取來溪水,澆在了令旗上面,一直澆著。
如此,既是沖刷旗上毒土,也是讓溪水中的靈機滲入旗中,好短暫的使用它們。
不久,在旗中流出三道陰影,縮在大樹根下,窺伺著這一世的季明。
季明沒搭理這三鬼,拿起三道旗幟揮動起來,三條水鯉精魄立刻飛了出來,落在地上胡亂蹦跶著。
“快,吐水。”
季明喊著,立刻有三道水流噴出,澆灌在樹根下的某一處,那里的泥漿流動起來,露出一個小洞。
“繼續吐水。”
三條水鯉繼續吐著,吐了許久。
吐不動了,就被季明送到溪水中泡了一會兒后繼續吐。
終于,那洞口的水漫了出來,將一個木匣送了出來,季明將匣子一撈,輕輕的打開,攢心珠正在其中。
將三面令旗重新埋好,季明將碧珠往懷里一揣,雀躍的回了精舍。
為什么將令旗埋回去,因為他并不準備將白骨攢心珠的事情告訴飛鵠老道,這牽扯兩世的秘密。
在精舍外,扎了個朝天辮的女童,拿著一把小木劍等著季明。
“你也去嗎?”
季明疑惑的問道。
女童吸溜一口鼻涕,舉起木劍揮舞著道:“我當然得去,我是你的姐姐,我得保護你不被欺負。”
不知何時開始,他這個妹妹就喜歡玩這一種我是姐姐,我是大人的游戲。
“給!”
季明拋出一顆從林子里剛摘的鮮果,他這“姐姐”立馬丟下了木劍,急忙的接住了飛來的果子。
“我從老頭那里知道了秘密,我們一起出生的,誰比誰大還不一定呢!”
季明撿起木劍,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指著妹妹,逗弄道:“夜里連尿都兜不住,還想當我的姐姐。”
“你”
女童見說不過,將頭一仰,哇哇大哭起來,接著狠狠的咬了口果子,將兩顆門牙留在上面,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老頭兒,爺爺。”
女童喊著,立馬精舍內走來那老道,不由分說揚起一根塵尾揮了過來,將季明一屁股打在地上。
“娃兒,他欺負你了。”
“爺爺,我也要去玩.去學習道藝。”
“好好好!”老道將女童抱起,笑著說道:“我家的娃兒這般的機靈,那地方大師一定喜歡。”
老道看向季明認真的說道:“此次去往赭熊洲亟橫山,必然要學藝許久,你等還需要一個假名。”
老道原地思量一會兒,道:“你小子便叫張寶,女娃兒便叫靈姑。”
“怎不叫張君寶!”季明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你若想叫君寶,便也隨你。”
季明訕訕道:“張寶挺好,我以后便叫這個名字了。”
“你那兩個天殺的爹娘,生下你們便跑回了黎嶺,連個名字都不曾起,讓我老道當爹又當娘的。”
“爺爺,瞧好了,好日子還在后頭呢!”女童靈姑笑著道。
“嗯,沒錯。”
季明,不,張寶深感贊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