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黃之中,如今風云變幻,就算是大乘修士,也只能蜷縮山門之中,不敢動彈。
無它。
天宮不在,人仙共居。
君不見天穹之上,萬仙之影浮現,無數真龍盤踞?
雖然眾多大乘無法見到此前那大戰的具體場景,可天穹之上那恐怖的斗法靈光還是令他們瑟瑟發抖。
不用問都知道,玄黃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這等恐怖的變故,瞬息之間就將各脈此前的“矛盾”壓制,眾脈紛紛緊閉山門,不再外出。
不過,隨著大戰的結束,陸陸續續有仙人回歸玄黃各脈之中,這才解除了諸脈的恐慌。
這些仙人,大多都是碧游仙人,自知難以爭奪戰場,索性就趁這個時間回歸宗門道脈看看,算是故地重游。
白露仙士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臨川第三代祖師,輩分甚高,甚至超過了鳴泉祖師,和巽風祖師乃是同代之人。
只不過仙人修行甚是艱難,數萬載苦修,也僅僅是碧游之境罷了。
這般多年歲的修行,已經讓他知曉了自己的“局限”。
得成碧游,當是一生輝煌之最。
難成玉虛,更別提大羅了。
而碧游仙人,壽元不過四萬載,他如今空活數萬載,壽元也不多了。
此前本想著舉界飛升,可以逍遙自在,可沒想到,眨眼之間,天宮破碎,失去位格,飛升無望。
最關鍵的是,天宮失格,玄黃歸位,人仙共居,他所謂的“飛升殿”自然也不復存在了。
但他性子是個豁達的。
既然諸般所求不在,那就罷了,且回玄黃道脈看看。
所以在眾仙君爭奪道場之時,他就落下天穹,回歸了道脈。
與他一起的,還有蒹葭仙士。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蒹葭仙士是白露仙士的道侶,二人亦是臨川之中唯一一對道侶雙雙成仙的存在。
“弟子正一,見過兩位祖師!”
臨川道脈之中,正一上尊恭敬俯首,對著二仙行禮。
“無需多禮,且起身吧!”
白露仙士微微一笑,仙力涌動,將正一上尊扶起,而后仙念一掃,就將整個臨川山門盡收眼底,一切弟子修行都了然于心。
“雖有殺伐,但血腥不重,人才濟濟,大乘有十二之數,臨川沒有在你手中沒落…”
白露仙士感嘆。
“咦,竟然還有兩位先天之體,皆是女修,氣息輕靈,還有一天魅之體,好苗子!”
而一旁身姿卓越,面容清冷的蒹葭仙士看向北方一處洞府之中,眼中也露出了驚喜之色。
“這是哪一脈的弟子?”
蒹葭仙士手中掐訣,同時對正一上尊問道。
正一上尊微微一怔,隨后看向蒹葭仙士目光之處,答道:“回稟祖師,此處應當是清澄洞天之弟子…”
“清澄洞天?”
“清澄洞天還有何等人物,也能教導這天魅之體?”
蒹葭仙士露出了詫異之色,同時目中有神光閃爍,不斷看向北方洞天,目中越發有欣喜之色。
天魅之體,此體乃是先天之體,天生容顏絕美,且有雷法為根骨,在至剛至陽之中有一縷太陰,和她所修的《蒹葭雷劍仙經》極為契合。
她動了收徒之念。
她時日無多,但想來天宮最終可以得勝,仙脈源遠流長,總歸需要一個繼承者。
當年之徒早就老死,如今鐵剎洞天又無她看的上眼的,這清澄洞天的天魅之體,當真不錯。
“清澄洞天天玄子師弟乃是大乘修士,栽培一天靈修士,還是勉力可以的。”
正一上尊不知蒹葭仙士心意,但祖師問話,他自然只能如實回答。
“天靈子?”
蒹葭仙士不以為意,隨后她目光流轉,看向那處洞天,又露出了惋惜之色:“可惜不是處子之身,修行我經不得十成之功…”
但轉瞬間,她又露出了詫異之色:“但她體內雷光,怎得如此深厚,至剛至陽,不似她自身所修,是有修士為她洗滌根骨之故?”
一念至此,她低頭掐訣,似在推演什么,可轉瞬間又露出了疑惑之色:“奇怪,她命數有霧,遮蔽了一切,我竟然看不穿她體內雷光之來源?”
而她此話剛出,白露仙士猛然想起了什么,驟然轉頭對正一上尊問道:“此女已有道侶?道侶乃是何人?”
“回稟祖師,青青師妹道侶乃是我臨川百年前的飛升者,清澄洞天的東華仙者。”
正一上尊不明所以,但還是恭敬的答道。
而此話一出,白露仙士和蒹葭仙士都是臉色一變。
尤其是蒹葭仙士,連忙揮手,散去了手中的法訣。
“竟然是仙君之道侶,怪不得,怪不得!”
白露仙士忍不住苦笑。
“還好,險些算到了仙君頭上!”
蒹葭仙士亦是苦笑不已。
“仙君??”
正一上尊陡然抬頭,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雖然未曾飛升,但作為臨川脈主,多少對天宮之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仙君二字,代表了逆轉陰陽,澄凈如天的無上修為。
玉虛仙君!
這是玉虛境仙人才能有的稱號。
顧遠?
仙君?
看到了正一上尊眼中的驚駭,白露仙士嘆道:“不錯,就在數十年前,我臨川仙脈再添一位玉虛仙君,道號東華!”
“顧遠師…東華仙君竟然突破玉虛之境了?”
正一上尊眼中心契驚濤駭浪,忍不住失聲說道。
他成就大乘已經幾多歲月,深知修行之艱難,大乘之境尚且如此,何況是仙人之境?
眼前白露祖師、蒹葭祖師,乃是三代祖師,和巽風祖師輩分相同,可至今仍是碧游之境就可見仙人修行之難。
可如今…他還未曾飛升,顧遠竟然已經成就玉虛之境了?
這是什么逆天的修行之速?
而就在這時,白露仙士心中陡然一驚,霍然抬頭,看向了北方。
蒹葭仙士亦是有感,猛然抬頭。
只見此前他們觀看岑青青的洞天之外,不知何時,竟然有一白衣男子,負手而立,抬眸看來。
那男子肌膚似月華浸潤,溫潤中透著清冷,周身道韻天成,與天地合。
他所立之地,自然澄澈,塵埃不染,穢氣不近,容顏更是天人。
仙君!
玉虛仙君!
好在那男子并無惡意,只是遙遙打了一個稽首,隨后身形就落入洞天之中,不見了蹤影。
而后整個洞天似隱沒在虛無之中,別說是碧游仙人,就算是玉虛仙人,也看不穿分毫。
“玉虛之境,果真恐怖…”
蒹葭仙士和白露仙士連忙回了一禮,而后起身相視一眼,眼中皆是苦笑。
他們二人自然能看出來,剛剛只是顧遠的法身,但僅僅一道法身,就讓他們二人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玉虛之境的恐怖,無需多言。
而這位玉虛,還是臨川第六代仙。
論起輩分,是他們的重徒孫,可一成玉虛,一切皆變,哪怕位超三輩,也要稱一聲仙君了。
白露仙士二人心中所想,顧遠并不在意。
他以法身回歸臨川,尚未靠近,就察覺有人在借助他的因果線推衍于他。
最關鍵的是,那人的修為低下,他輕易察覺,當下這才抬眸看來。
但竟然是白露蒹葭兩位祖師,他略一掐訣,就知曉了前因后果,當下只是打了一個稽首就隱沒了身形。
蒹葭仙士修行仙經固然玄妙,但終究修為低下。
玉虛仙君之道侶,他自有飛升之計。
“郎君!”
“郎君!”
瑯琊洞天之中,岑青青和師姐二女正在修行,但陡然之間察覺到有氣息闖入,當即都是一驚。
可抬眸看見,就見到了朝思暮想之人出現在了洞天之中,二女紛紛舍下修行,前來相見。
“還算努力,不曾懈怠!”
顧遠看了一眼已經進入天靈后期的青青,隨后看向已經大乘中期的師姐,笑著打了一個稽首:“師姐飛升有望了!”
“不過是仰賴你罷了…”
劍狐上尊輕笑一聲,不以為意,隨后神色一肅,指向周天問道:“天地何事發生?怎得巨變如此?”
她修為不高,但也明白,如今定然是極為激烈的時日,否則不會有仙人下凡的。
“果子出現了,一群人相爭罷了…”
顧遠笑了笑,沒有多說。
長生印現世,大羅于天外相爭,準許新位出現,這確實是無上機緣,但對如今的師姐和青青而言,一切都來不及了,知曉太多,也并無意義。
以他的修為,尚且舉步艱難。
而他今日前來,也僅僅是一具法身,不為溫存,而是另有要事,當下對師姐問道:“鳳元昭何在?”
他乃是玉虛法身,仙念強橫,可以在遙遙無數距離外查看臨川山門。
而鳳元昭,不在臨川之中。
他掐指推算,竟然也尋不到此女的蹤跡,這才來詢問師姐。
當年他不曾等待十六年之期就飛升了,而是安排了后手,遣人前去迎接鳳元昭入臨川修行。
他最能信任的自然就是師姐,所以這事也落在師姐身上。
師姐知曉鳳元昭身份非凡,故此也有一份“監視”的意味在。
此刻聽聞顧遠之言,師姐不曾猶豫,當即答道:“她之行蹤,我也不知,但她留下一份葉信。”
言罷,師姐取出了一枚淡綠色的樹葉,葉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聽鴻運而走,你若有能耐,就以鴻運來尋我吧…”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信息。
而這綠葉乃是以“遮天之葉”所鐫刻而成的,可以遮蔽因果,隱匿推衍,想以此也尋到鳳元昭的蹤跡,也是妄想。
“聽鴻運而走?”
顧遠頓時若有所思。
天地巨變如此,鴻運齊天印有所反應也是正常的。
只是…若是他所料不差,鴻運齊天印應當被石液所“收服”了,而今這一切,是助力自己,還是助力鳳元昭?
石液沉寂二十年,鴻運齊天印是否會有變故?
但這個問題,一時半會之間,注定是得不到解答。
顧遠也不會耗費精力去尋找鴻運齊天印。
此印若是真的想隱蔽,玉虛之境,未必能尋到,就算尋到,能否讓鴻運為自己所用,還是個未知數。
一切還是要靠自己。
“既然如此,就讓鴻運自行抉擇吧…”
顧遠微微一嘆,也不再過多逗留。
他還有要事在身。
玄黃歸位,諸多源地道場出現,許多古老的宗門遺跡也復蘇了,雖然對玉虛仙人來說,不值一提,可對人間來說,卻是一樁大喜事。
而其中…萬蟲宗的萬蟲窟,就是其中之一。
此地得仙靈之氣灌輸,地脈大變,已經成為了可以養育仙蟲之地。
顧遠已經令噬心蟲突破之后就前往此地,但為了更好的提升手段,他這具分身,也需走上一遭。
大劫紛紛,沒有時間耽擱了。
“吱呀!”
一座云霧繚繞的山谷之中,一個鬢發散亂的絕美女子正行走其中。
山谷之中,古木參天,仙靈之氣彌漫,可不知為何,地面上卻鋪滿了落葉。
落葉枯黃,堆滿山間小道,女子行走其上,自然有踩葉之聲。
“此處僅有仙靈之氣,沒有至珍,也無法衍化道場,你帶來我此地作甚?”
“難不成是看中了此谷之中的‘寂寥’,可以遮掩氣息,避過此次大劫?”
女子心神沉入識海,看向那枚金光燦燦的仙印,詫異的問道。
金印顫抖,卻并無言語發出。
女子幽幽一嘆,索性放棄了詢問。
如今這般局面,只有聽從鴻運齊天印的安排了。
此印玄妙,有天道之能,她參透不破,多問也無意義了。
“嗯?”
但就在這時,她豁然轉頭,看向了來時的方向。
只見云霧繚繞的山谷之中,不知何時,突然有兩道倩影出現。
一人身穿金裙,面色清冷,頭頂有一巴掌大小的玉闕殿宇懸浮。
但鳳元昭僅僅是掃了一眼就略過了此女。
大乘修士,不足為懼。
她的目光看向了那金裙女子的身側。
金裙女子身側,也是一位女子,一襲白裙,肌膚如玉,氣息恬靜,看不出什么異樣,可鳳元昭的目光卻盡數落在了她身上。
“你沒死?”
鳳元昭率先開口。
那白裙女子淡淡一笑:“若論保命,世間誰人能比的上我?哪怕如今天外的幾位大羅也不能。”
這句話語氣平淡,可內中的自信卻是數萬載不死的強大自信。
“縮頭烏龜罷了…”
鳳元昭不屑一笑。
女子沒有爭辯,只是看向了身側的金裙女子,露出了詢問之色。
“紫氣噴涌如神山,霞光照耀如大日,你要的氣運之子,就在這…”
“望氣仙印也不會錯。”
金裙女子沒有開口,但她頭頂的玉闕之中,卻鉆出來了一個白嫩嫩,手指大小的女童,女童雙手抱胸,老氣橫秋的說道,語氣之中亦是強大無比的自信。
女子這才再次抬頭,看向了風元昭:“二歷大劫,當長一智,氣運保命,共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