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元帥很貼心的給姜臨開了一個通往陽間的門戶。
“多謝車元帥。”
姜臨點頭道謝之后,邁步離開了陰間。
重新回到陽間之后,姜臨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山林之間,并不是任何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
姜臨不由得看向車元帥。
您給我干哪來了這是?
車元帥干咳一聲,說道:“法師,按規矩,我們現在不能跟您說話,末將現在已經是犯禁了,您還是…自己找吧。”
說罷,車夏二位元帥的身影消失不見。
姜臨知道,這二位一定還在,但自己是感知不到的。
可以預見,接下來除非自己有性命之憂,而且是實實在在的,無力回天的死劫,不然這兩位不會出現。
畢竟不管怎么說,這兩位都是監押,要確保姜臨走完這三千八百里。
不過,應該不急于一時吧?
姜臨盤膝坐了下來,默默的調息恢復。
黑律向來是“法無禁止皆可為”的。
如今姜臨嚴格來說,還沒有正式開始被流放,還有一點時間。
果然,在姜臨打坐的時候,暗處的車夏二位將軍沒有任何的反應。
一直從日上三竿打坐到傍晚,姜臨才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道:“還有一晚上對吧”
他看似喃喃自語,實際上是在問車夏二位。
沒有任何的回應,姜臨嘴角咧開一抹笑容。
有時候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確定了針對自己的黑律判罰流三千八百里是明天,或者說明天早上才開始之后,姜臨也不急于一時片刻。
他摸了摸袖子,把鐘明真給他的金丹拿了出來。
這金丹龍眼大小,帶著肉眼可見的濃郁藥力。
沒錯,這是一枚療傷丹藥。
而且,是位格很高的那種,畢竟是出自一位北極驅邪院正四品的黑律法師。
以黑律法師位低權重的特性來看,除了魏天君之外,正三品幾乎就是一位黑律法師的頂點了。
而鐘明真,距離三品只有一步之遙。
絕對是能夠在北極驅邪院開會時至少站在第二排的大佬。
這樣的大佬賜下的丹藥,能是一般物件嗎?
更不要說,這是鐘明真給姜臨這個晚輩的獎勵,一般物件,大佬拿得出手?
如此想著,姜臨的臉上卻出現了一抹糾結。
自己這點傷勢,對自己來說確實很嚴重,但對這寶丹來說,屬實是大材小用。
真要浪費這么一枚珍貴的寶丹嗎?
糾結了一會,姜臨突然想到了什么,試探性的伸出舌頭。
“吸溜…”
姜臨在金丹上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
“轟!”
伴隨著一絲藥力被姜臨舔舐,他丹田之內頓時一陣轟鳴震顫,在那藥力的滋補之下,姜臨的內傷頓時不再疼痛!
“可行!”
姜臨眼睛一亮,又舔了一口。
“嗡…”
溫和的藥力卻暴力的撫平著姜臨的傷勢,而且很不講道理的不管內外,對一切內傷外傷都一視同仁。
果然!
姜臨神色帶著一抹興奮。
金丹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一股腦的吃下去太可惜,那我可以舔著來啊!
在姜臨一下接著一下的舔了五口之后,手里的金丹除了變得濕潤了一點,似乎什么也沒有損失。
但姜臨的傷勢卻已經完全的恢復。
“呼…”
等到姜臨睜開眼的時候,夜色已經降臨。
姜臨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只感覺神清氣爽,乃至于陰神比之先前,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一來,姜臨這一次算是破而后立,二來,姜臨先前去了一趟陰間,而且還是陰間最深處的酆都。
三來,酆都禁法施展時,姜臨讓來自酆都的黑炁加持了相當長的時間。
這三者,都對陰神大有裨益。
有這般的進步,也在姜臨的預料之內。
姜臨小心翼翼的把幾乎連皮都沒有破的金丹收起來,而后開始悠哉悠哉的探查四周。
殊不知,暗中的車夏二位將軍已經看呆了。
“金丹…還能這樣用?”
“那可是堂堂的三寶養神丹,便是咱家的大將軍,每一甲子也就那么九顆。”
“用的珍惜一點…也不算錯。”
“是這個道理,但…第一次見。”
“是啊,第一次見…”
姜臨并不清楚兩位元帥在那里吐槽著他。
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畢竟自己確實很窮。
而且,姜臨現在發現了更需要關注的東西。
“這座山…”
姜臨雙眼化作漆黑之色,掃視四周,微微皺了皺眉頭。
好濃的妖氣和魔氣。
在姜臨的酆都法眼之下,這座山在姜臨的眼里已經變了。
慘綠色的妖氣和陰沉灰白的魔氣交纏縱橫,幾乎覆蓋了這一整座山,間或還夾雜著一些鬼氣。
妖,鬼,魔,在這里齊活了。
我白天的時候就在這里打坐的?
姜臨有些撓頭了。
他白天的時候幾乎可以說一點法力都沒有,狀態差到了極點。
再加上這種異類邪祟,在白天本就隱秘。
姜臨還真的沒什么察覺。
“這真是隨便選的地方嗎?”
姜臨忍不住抬頭問,卻沒有得到回答。
他嘆息一聲,莫非這就是自己的福庫被銷的后果?
所謂福庫,乃是一位生靈最重要的東西之一,代表著一個人的“福氣”。
福氣高,好處自然極多,而福氣少,便會常遭惡患,甚至于死后都不能投好胎。
福氣和運氣息息相關,姜臨被銷了三分福庫,那運氣自然也衰敗了幾分。
想來,這很可能是姜臨剛剛出現在陽間,就一頭扎進了這么一個妖魔鬼怪大雜燴的山頭。
不過…
姜臨忍不住思索了起來。
對自己來說,遇見妖魔鬼怪邪祟之類的,真的算是壞運氣嗎?
姜臨摸了摸手臂,酆都九泉號令依舊冰涼,但卻是那種死寂的冷,嗎,沒有了往日那種與自己心意交融的感覺。
號令被封禁了,這是應有之義,現在的姜臨,是在“服刑期”的法師,自然沒有權利再動用酆都九泉號令。
不過,雖然酆都九泉號令不能用,但其他的卻無礙。
姜臨裹了裹身上的大氅,漆黑的眼睛環顧一圈,選了一個方向之后便邁步走了過去。
不管怎么說,既然遇到了妖魔邪祟,那就不能視而不見。
姜臨只是在服刑,又不是被剝奪了黑律法師的身份。
既見邪祟而不查,查而不判,判之不嚴,乃犯黑律。
走出約莫二里地,姜臨的前方豁然開朗。
這里已經是山頂,在這茂密的樹林之間,卻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的空地。
這空地足足有百畝,長滿了青草和鮮花,以及一條條往核心延伸的,青石鋪就的道路。
每一條道路和另一條道路之間,還有一條橫路,分割出一個個草塊來。
好似一張蜘蛛網。
而在中心處,則是一棟紅木的二層小閣樓。
這閣樓通體紅木,檐分八角,每角都掛著紅燈籠,二層共二十四個,卻都暗淡無光。
姜臨抬頭看了一眼,發現不知何時,月亮已經被烏云遮蔽,僅剩下一絲。
如今,這一絲月光也消失不見。
“轟…”
仿佛一個信號,那些燈籠都亮了起來。
每一個燈籠里,都搖曳著一豆粉色的火苗。
在這烏云蓋月的黑暗之中,被風兒一吹,透出難言的魅惑。
“踏踏踏…”
一個沉重的腳步聲突然響起。
在姜臨右邊不遠處的青石道路盡頭,一個壯碩的身影走出了密林,踩在了青石道路上。
這是一個高近一丈的壯漢,手中各提著一個足足有兩人懷抱粗細的水缸。
“哈哈哈哈!”
壯漢見了姜臨,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說道:“某家本以為是拜月會上來的最早的,沒成想還有朋友比某家還快。”
“朋友,是個生面孔啊,不過沒關系,拜月會歡迎任何朋友,要不要來喝一杯?”
說著,壯漢揚了揚自己手里的大酒缸。
姜臨沒有反應,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那壯漢也不在意,自顧自的找了一個被青石路分割出來的草塊,盤膝坐下,豪邁的飲酒。
姜臨瞇了瞇眼睛,手掌握緊又合攏。
拜月會…
既然是會,就不能只有一個客人,而且這山魈也說了,它來的最早。
沒錯,那壯漢自然不是人,而是一只山魈。
山魈,乃是僵尸的一種,橫死山中之人,終日被密林籠罩,不見陽光,陰炁日重,怨氣漸濃,自然化尸為魈。
尤其是在這般的山林之中,出現山魈不是什么讓人意外的事情。
不過,僵尸一般是沒有口腹之欲的,這山魈自然也不例外,但姜臨面前的這個,卻“飲酒”飲的暢快。
“哎呀呀,果然是你離得近。”
這時,一道嬌媚的聲音響起。
一個豐腴的身影,扭動著腰肢緩緩行來。
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美婦人,穿一身大紅衣服,似乎有些緊了,勾勒出那熟透了的身段來。
美婦人擔得起一個美字,尤其是美人尖上一點朱砂痣,更添了三分騷魅。
這美婦人兩條白生生的,仿佛嫩到出水的胳膊露在外面,挎著一個精致的小竹籃子。
她第一眼是跟那山魈打招呼,但馬上就注意到了姜臨,嘴角的微笑頓時更加的明媚的了起來,眼角眉梢都帶上了春意。
“呀,這是哪里來的朋友,居然這般的俊俏。”
美婦人微笑著揚了揚手里的籃子,掀開蓋在上面的麻布,里面是排列整齊,十分精致的糕點干果。
“奴家新做了一些吃食,若是朋友不嫌棄,一道吃如何?”
那美婦人巧笑嫣然,暗送秋波,姜臨卻依舊不為所動。
“騷蹄子,這位朋友怕是喜歡清靜,你去擾他,平添不快罷了,不若來與我飲酒。”
山魈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旁邊。
“去,你當誰都是伱這般不解風情的家伙?”
美婦人白了那山魈一眼,但也沒有拒絕,朝著山魈的方向走去。
她背對著姜臨,也不知是不是刻意,那滿月一般的豐臀搖曳著,扭動之間,極為吸引眼球。
姜臨看了過去,卻不是色迷心竅,而是看到了一只淡黃的狐貍尾巴。
狐貍精。
姜臨并不如何意外,這美婦人一身妖氣,與那山魈的一身怨氣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的遮擋。
山魈和狐貍坐在了一塊,一邊喝酒一邊吃點心,時不時的談笑,看起來分外的融洽。
不多時,零零散散的又來了許多的存在。
有妖,有魔,有怪,有祟。
每一個都有人形,每一個都或多或少的帶著一些吃食或者美酒。
有的是臘肉,有的是雜拌,有的干脆提了一只肉腿,當即上火開烤。
隨著篝火升起,氣氛越發的融洽歡快。
一共將近二十個妖魔邪祟,此刻混雜在一塊,都以朋友相稱,沒有任何的沖突。
歡快,平和,乃至于帶著溫馨。
這是很反常的一幕,卻帶著美好的意味。
姜臨卻只感覺一陣陣的反胃。
拜月會,卻選在烏云蓋月之時,這本就透著詭異。
更何況…
姜臨眼睛看了過去,雙目不知何時化作漆黑之色。
眼中的場景也變了樣子。
那山魈暢飲的,從來不是美酒,而是滿滿一壇鮮紅的血。
僵尸無味無覺,但嗜血如狂。
那狐貍精美婦人手旁的籃子,也從不是青竹編制。
籃子內,那精致的糕點干果,在姜臨的眼中也變成了血肝。
那在篝火上炙烤的,分明是一整根腿。
臘肉,自然也是…
這一場妖魔邪祟之間氛圍融洽歡快,乃至于溫馨的晚會,是在尸骨血肉之上構筑的。
姜臨一開始就看到了這一幕,之所以忍到現在,不過是在等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罷了。
現在,機會似乎已經到了。
“吱呀…”
那紅木閣樓的二層被推開,走出來一個身穿綠袍,手持龍頭拐杖的老者。
老者須發皆白,神色慈祥和善。
見了老者現身,一眾妖魔鬼祟停下了狂歡,齊齊站起來,行禮。
“我等見過榮老。”
“好好好。”
榮老呵呵一笑,將龍頭拐擱在閣樓欄桿上,笑呵呵的抬手還禮。
“老朽向來不說廢話,這新一屆的拜月會,這就開…”
話未曾說完,便被一陣清冷的聲音打斷。
只見那一身黑氅的少年冷面冷言,雙目漆黑,卻隱有雷光。
“萬鬼自潰,神刀一下。天猷滅類,四明破骸。北斗燃骨,炎帝烈血。斬鬼五形,钁天大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