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戰。
冰冷的海水包裹著他,卻無法澆滅他心頭那因震驚和壓力而燃起的焦灼之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海水的咸腥與自身精血燃燒的灼熱感。
他真正意義上,感受到了血脈純正的真龍那令人絕望的恐怖!
無效!無效!還是無效!
他身形如電,在狂暴的暗流與破碎的海礁之間穿梭、騰挪。
拳、掌、指、腿,凝聚了七境全部力量的氣勁轟擊,化作一道道撕裂水幕的流光,帶著‘一元’的變化,狠狠轟擊在青鱗真龍龐大的身軀上!
然而,結果卻讓他心頭發寒。
那覆蓋著青玉般鱗片的龍軀上,此刻流轉著一層近乎透明的、如同水波般不斷蕩漾的奇異光澤。高見的攻擊落在上面,不再是之前的金鐵交鳴或血肉撕裂,而是發出一種沉悶的、如同重物投入深潭的“噗噗”聲!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破壞性能量,在接觸到那層光澤的瞬間,仿佛被億萬微小的、不斷調整的力量吞噬、解析、中和!
沖擊力被分散導引至浩瀚的海水,穿透力被特殊的能量結構消解,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屬于真龍血脈的“適應性”所同化、免疫!
毫發無損!
無論高見從哪個角度攻擊,無論他使用多么刁鉆的發力技巧,無論他將力量凝聚到何等程度,結果都是一樣!
青鱗真龍那冰冷的豎瞳中,嘲諷與戲謔越來越濃,他甚至懶得去刻意閃避那些注定無效的攻擊,龐大的身軀以一種碾壓的姿態,不斷逼迫、擠壓著高見的活動空間!
“吼!”
龍爪撕裂海水,帶著粉碎空間的力量拍下!高見險之又險地避開,但爪風帶起的恐怖水壓,依舊讓他內臟震蕩,氣血翻騰!
龍尾如同擎天之鞭橫掃!高見只能硬抗卸力,再次被狠狠擊飛,體表光芒劇烈閃爍,修復著幾乎散架的身體!
龍息噴吐!龍雷閃爍!高見狼狽躲閃,一部分血肉被擦過的余波瞬間汽化,皮膚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消耗!巨大的消耗!
高見的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混合著血絲從毛孔滲出,瞬間又被海水沖散。
他的體力在飛速流逝,體內的精氣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用于維持高速的移動、強悍的防御和那徒勞無功的攻擊,以及…最重要的,那不斷被重創,又不斷強行復原的肉身!
每一次重組,都意味著海量的精氣消耗!每一次被擊中,都意味著離油盡燈枯更近一步!
反觀那條青鱗真龍,他如同一個永不枯竭的能量熔爐!
深海的靈氣瘋狂涌入他體內,轉化為磅礴的龍力。
他那龐大的肉身底蘊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之前的些許傷勢早已痊愈,氣息不僅沒有減弱,反而因為不斷“適應”高見的攻擊,體表那層免疫光澤越發凝實璀璨,隱隱透出一種“完美防御”的意味!
這簡直是一場令人絕望的不對稱戰斗!一方傾盡全力卻如同蚍蜉撼樹,另一方閑庭信步但已經勝券在握。
勾家!那些越州的世家!他們當年是如何對抗這種怪物的?!
一個念頭在高見的意識中閃過。
靠不斷開發新招?在真龍這恐怖的“適應性免疫”面前,任何“新招”又能支撐多久?除非是本質完全不同、超越其適應極限的力量!或者…以絕對的數量和犧牲,在真龍完成徹底適應前將其堆死?但那需要何等慘烈的代價!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感。肉身的力量,在真龍這堪稱逆天的種族天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放棄吧,人族!”青鱗真龍冰冷的聲音如同喪鐘,“你的力量,已被我血脈銘記、解析、免疫!你所有的掙扎,不過是徒勞地加速自己的死亡!你剛剛的囂張,在我看來只是笑話。”
他巨大的龍口張開,露出森然利齒,準備給予最后一擊!
高見瞳孔收縮到極致,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他的體力、精氣都已瀕臨極限,肉身恢復的速度明顯變慢,意識也開始有些模糊。
肉身…不行了…
那么…
要用那個嗎?神關的力量。
以及,魔氣。
只是,有個問題。
魔氣好用,而且他開啟神關之后,可以展開兩關大宗師的能耐,但這一切…實際上都是屬于保密狀態的。
他在涼州戰場上這么做,是托詞給了李騶方,元律接觸到的也是這個說法。
但是,騙得過東海龍王嗎?
騙得過一位地仙嗎?
而這個狀態下,如果這么做了,就意味著他要擔負非常可怕的后果啊。
高見在思慮。
但那條真龍皺了皺眉:“嗯?你居然還這么鎮定?還有后手?”
真龍想到這里,停下了給出最后一擊的動作,似乎是想要讓高見用出自己的‘后手’。
事到如今,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無傷抗下高見的所有攻擊。
讓他,絕望吧。
就在此刻,高見斟酌之際。
“嗡——!!!”
整個狂暴的、破碎的、充斥著毀滅能量的深海戰場,在這一刻凝固了!
一股浩瀚、威嚴、古老到無法形容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神祇蘇醒,瞬間降臨!
這股意志并非針對高見,也并非針對那條青鱗真龍,而是…籠罩了整個區域!
狂暴的海水瞬間平息,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撫平。
那條正張開巨口、準備吞噬高見的青鱗真龍,動作猛地僵住!他眼中那猙獰的殺意和必勝的傲慢,瞬間被一種敬畏和服從所取代!
他的頭顱猛地轉向某個方向,然后低下。
一個宏大、平靜、卻蘊含著不容置疑意志的聲音,直接在兩者的腦海深處響起,清晰無比,如同天憲:
“夠了。”
僅僅兩個字。
沒有憤怒,沒有斥責。
卻帶著掌控一切的絕對權威!
戰斗,被強行終止。
“帶人來我這里。”
“遵命,王上。”元家的真龍立刻說道。
他回過頭來,看向高見,眼神略帶輕蔑:“走吧,好運氣的小子,下次看見我的時候,最好別說大話,對了,經龍城的事情,也是我主導的,你看不慣東海的事情,那我告訴你,你只能看不慣。”
他發出一聲低沉而充滿惡意的嗤笑:“在這東海,你的‘看不慣’,屁用沒有!”
“我的意志…就是東海的天災,你,只不過撼樹蚍蜉耳!東海,永遠只能是這個樣子。”
語罷,他不再看高見,龐大的龍軀攪動水流,就要向前游去。
那份姿態,是徹頭徹尾的藐視,是勝利者對失敗者最后的羞辱,篤定了對方在龍王旨意和絕對實力面前,只能忍氣吞聲,乖乖跟隨。
然而,就在他轉身,將最龐大卻也最“不在意”的側后方暴露在高見視線中的剎那——
“鏘——!”
一聲清越至極、仿佛能斬斷靈魂的刀鳴,毫無征兆地在這死寂的深海中炸響!
沒有怒吼,沒有征兆!
只有一道快到仿佛將幽暗深海都撕裂開一道細線——
那是刀光!
高見拔刀了!
就在龍王剛剛下令停戰、對方轉身羞辱的瞬間,他悍然發動了…偷襲!
前方的青鱗真龍,在刀鳴響起的瞬間,龐大的身軀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
他那冰冷的豎瞳深處,非但沒有驚怒,反而掠過一絲計謀得逞的殘忍快意!
他察覺到了,他并沒有被偷襲所得逞。
他甚至…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高見的偷襲,在他看來,簡直愚不可及!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之前的嘲諷,就是故意激怒這個不知死活的人族!龍王剛剛下令停戰,對方就敢拔刀偷襲?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自信,自己那已經完美“適應”了對方力量的龍軀,足以免疫這徒勞的偷襲!而在這偷襲之后,他就有了最完美的理由——自衛反擊!在龍王默許,甚至可能贊許的情況下,徹底碾碎這只蟲豸。
他甚至懶得做出防御姿態,體內那層針對高見力量的“適應性免疫”已經完成,并且覆蓋了全身鱗片。
他等待著那注定無效的刀鋒觸體,等待著下一刻,他回身一爪將對方拍成肉泥的酣暢淋漓!
然而——
“嗤啦——!!!”
一種他從未想象過的、深入骨髓、撕裂靈魂的劇痛,猛然從他的側后腰爆發!
沒有金鐵交鳴 那是血肉被強行割裂的聲音!是鱗甲被無情貫穿的聲音!
那銹跡斑斑、毫不起眼的刀鋒,此刻展露出了五寸刀鋒,如同熱刀切黃油,毫無阻礙地切開了他引以為傲的、流轉著光澤的青玉龍鱗!
深深沒入他堅韌如神鐵的龍軀之內!一道長達數百丈的巨大傷口,幾乎一瞬間就出現在他龐大的身軀上!暗金色的、散發著磅礴生機的龍血,如同決堤的洪流,狂噴而出,瞬間染紅了大片海域!
“吼——!!!!”
一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劇痛、驚駭與暴怒的龍吟,震碎了方圓數十里的海水!
青鱗真龍巨大的身軀猛地一弓,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到!他的豎瞳瞬間收縮到極致,里面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的恐懼!
破防了?!!
怎么可能破防?!
而且是…如此徹底的破防!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在刀鋒入體的瞬間,他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徹骨的、仿佛能斬斷一切存在根源的“死意”!
這股死意并非作用于他的肉身,而是…如同跗骨之蛆,順著傷口,無視他強大的生命力,無視他堅固的神魂防御,直接侵入了他的生命本源!
他感覺自己的“存在”本身,都被狠狠斬了一刀!一種“命不久矣”的虛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他的神魂!
“休想!”
極致的恐懼瞬間化為毀滅一切的瘋狂!青鱗真龍在劇痛和死亡威脅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巨大的龍尾帶著粉碎虛空、傾覆大海的威勢,如同天罰之鞭,裹挾著他全部的怒火和恐懼,朝著身后那個渺小身影狠狠掃去!這一擊,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不再有任何“適應”的念頭,只有最純粹的殺意!他要殺了高見!
“轟隆隆——!!!”
整片海域仿佛被投入了億萬顆深水炸彈!恐怖的海嘯瞬間形成,不再是之前戰斗的余波,而是真龍全力引動的、足以瞬間摧毀一片大陸架的滅世之威!無數道巨大的、撕裂一切的水龍卷憑空生成,瘋狂地撕扯著周圍的一切!
在這毀天滅地的景象中心,高見的身影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被那蘊含著絕對力量的龍尾狠狠掃中!他的肉身如同紙糊般破碎,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倒射而出,口中鮮血狂噴,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
然而,就在他被擊飛出去,身體在海水中翻滾、幾乎要失去意識的瞬間,他卻強行穩住身形,猛地抬起頭,抹去嘴角的鮮血。他的眼神銳利如刀,穿透狂暴的水流和毀滅的能量,死死盯住那條因劇痛和暴怒而扭曲的龐大龍影!
高見怒了!真龍的話語真正讓高見陷入了暴怒,以至于他毫不猶豫的拔了刀!
他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海嘯的轟鳴,清晰地刺入真龍的耳中:
“操縱大海,引發海嘯,便自稱‘天災’?”
“我告訴你,非人力所能及者,方為天災!”
“我就是人,所以,——老子力所能及之處,便無天災!我來這里,就是收你們來了!”
話音落下的剎那,那毀天滅地的海嘯巨浪,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如同時間凝滯般的停頓!
狂暴的深海戰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凝肅。
只有暗金色的龍血,如同潑墨般在渾濁的海水中暈染開來。
青鱗真龍那巨大的傷口觸目驚心,他冰冷的豎瞳死死盯著遠處那個雖然狼狽不堪、卻依舊挺直脊梁的身影,那目光中,第一次…除了暴怒和殺意,還摻雜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悸與茫然。
還有…那道死意,是怎么回事?
那好像是,魔氣?
不可能,此方天地,哪兒來的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