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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管閑事?有那個能力嗎?

  聽完蘭傲霜的故事,兄弟倆抓著狼肉串躲到汽車后邊交頭接耳。

  平安特地往山泉偷偷看了一眼,確信那仙子沒有跟來的意思,要繼續靜養療傷吐納歸元。

  “富貴,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你問我怎么看?”陳富貴撕開狼肉,口齒不清含糊應道:“我都不知道這仙子說的真話還是假話——看不了一點。”

  羅平安:“我也這么覺得...”

  陳富貴:“就算她的故事是真的,這事兒也輪不到我們管...”

  羅平安:“確實。”

  “這鬼地方總得有個公安局吧?有個談公道講正義的執法機構嘛?讓她告官去...”陳富貴說著說著,自己都開始尷尬訕笑——

  ——如果蘭傲霜的故事字字屬實,仔細想來,哪怕她能活著回去,一紙訴狀送進師門,也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她的記名師父玄真道人算是內門核心圈層的邊緣人物,可是再怎樣邊緣的小角色,與庶出的土雞瓦狗有天壤之別。

  在這個強調境界修為,人分三六九等的修真世界里,想要談公道?簡直是做夢!

  玄真道人打傷蘭傲霜以后,連驗尸補刀的想法都沒有,這說明什么?

  說明蘭傲霜這個記名弟子已經失去了所有價值,沒有什么救命法器,沒有多少靈石丹藥——就像路邊發爛發臭的野狗,被玄真一腳踩個半死。

  誰要敢來救她,還得受飛劍禁制陷阱所害。其歹毒用心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傲霜姑娘在她記名師父眼里,不過是殺雞儆猴的道具...”陳富貴眼神陰沉,一股子無名火冒了上來:“她的死訊傳回山門,以后玉衡派飛星齋承影閣這個外門野雞學術講座,再沒有記名弟子敢對師父說一個[不]字。”

  羅平安:“你怎么還生起氣來了?”

  陳富貴反問:“你不生氣啊?”

  “我當然氣了!我一直憋著呢!”羅平安捏緊拳頭,把飛劍鐵條都捏出火星子,和富貴不同,他不覺得烙鐵燙手,光顧著叫罵:“他媽的狗雜種,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哎!哎哎哎!”陳富貴還想說點什么,要平安別那么激動,“平安!哎!你先冷靜!”

  “是你在拱火呀!~”羅平安本來沒那么在乎,但是富貴這么一分析,他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氣:“富貴!我工作早!社會經驗也比你多,我這個人很好懂的——你可以讓我吃苦,工錢給夠我肯定賣力,但是不能讓我受氣!”

  平安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我才二十一二歲,我那么年輕!你要我冷靜?我哪來那個心性呀?”

  陳富貴接著說道:“蘭傲霜也活了四百多年,咱倆才是小趴菜!”

  這么一通分析下來,平安終于收起火氣,開始理性看待這件事。

  哥倆沉默了半分鐘,嘴里的狼肉對兩個地球人來說,爛得像豆腐似的,根本就不經嚼。

  起初平安開車繞著那條斷頭高速路轉了幾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想短時間內回到地球,那肯定是天方夜譚——他們得適應這個社會,適應這套規則。

  富貴低聲說:“平安,我們喊傲霜姑娘幫忙帶個路。”

  平安抿著嘴應道:“然后呢?”

  “我們救了她一命,就這樣了,兩清了嘛。”陳富貴接著說。

  羅平安依依不饒的追問:“再然后呢?”

  陳富貴沉默了,吃完第二條烤串,他才緩緩開口。

  “各走各的?”

  羅平安立刻逮住好兄弟的肩。

  “像你講的,像你講的——富貴,咱倆在路邊救了一條要病死餓死的野狗。”

  “不一樣!”富貴想打斷。

  平安不讓富貴打斷:“你先別說話!你聽我說!”

  富貴遲疑了,怔怔應道“好...”

  “假使她只是一條狗,她給我們指路,朝我們磕頭!我能不能再幫點忙?想辦法讓她活久一點?”

  “現在就是這個問題!”富貴立刻接走話茬:“有這個能力嗎?”

  羅平安拍手指正,食指戳著富貴的額頭:“對!你問得好!我聽見這句話就知道,兄弟你有勁兒了!你會來事兒了!”

  “我問得好?”富貴哭笑不得。

  “我起初以為你要見死不救,好像昏頭昏腦。”羅平安直言不諱講起自己的缺點:“我這個人腦子很簡單,就指望你來踩一腳剎車,我怕自己太沖動!如果能力不夠那沒辦法——”

  “——可是萬一呢?萬一我們打得過玄真那老逼登呢?”

  要說起兩人給仙子“驗尸”的經歷,平安能徒手掰下金丹期修士的手指頭。

  五菱宏光沖進樹林里一路砍瓜切菜,破山碎巖撞樹開路,也能算神兵利器。

  “要是玉衡派追究起來...”富貴還是不放心。

  羅平安繼續問:“能力還是不夠?”

  陳富貴尷尬笑道:“我有點怕,剛剛穿越異界,跑到一片荒蕪大地,也沒辦法上網查查元嬰期修士實力如何...”

  “我膽子也小。”羅平安湊到哥們身邊,塞去一支玉溪香煙:“這樣吧,富貴——我們得定個規矩,講點原則。”

  富貴接來香煙,就著烙鐵的高溫點煙。

  “你說。”

  平安有條有理的講出恐怖襲擊計劃。

  “讓傲霜姑娘給我們指個路,順道送人家一程,要是路上遇見她狗操的記名師父——我們就虛張聲勢,能嚇走他最好,嚇不走就和他爆了。”

  “你這也太剛烈了...”富貴臉色難看。

  平安:“那你提個方案?”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就在這個時候,蘭傲霜凝神養氣接好斷指,身上的劍疤依然難以愈合。

  玄真所用劍訣蘊含火靈真元,玄鐵坊出來的煉器師父大多都善使精妙飛劍法術,留在肢體傷處的火靈真元好比暗箭留毒。

  她步履虛浮,依然無法催動真元,連輕身功法都難以施展。走到兩位武靈山前輩的仙舟(五菱宏光)旁,似乎是下定決心,把納戒摘了下來。

  兄弟二人聽見傲霜姑娘走路的動靜,也沒接著往下聊。

  “兩位前輩,我運功療傷也難以行氣,再沒有回去報仇的想法。”蘭傲霜低下身體,把戒指往外送:“能茍全性命再活幾年,就已經是天大的福報——長生路也走到頭。”

  “哎!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陳富貴連忙站起。

  蘭傲霜搖了搖頭,也沒有下跪磕頭求人幫忙的想法。

  “這須彌芥子的納物寶貝,本來是祖堂爺爺送給我的——他只說這是仙人眼里的玩把器,不值什么錢。”

  “到了玉衡派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如此珍重的玩把器。”

  “我很后悔,也沒有時間陪伴伽藍庭的親友故人,一門心思撲進外門功法,都說山中無日月,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那么多年——我想要活下去,想一直活下去。”

  “我只求前輩一件事,這顆納戒里邊還有點散碎靈石,一些靈氳塵晶。好的果葉都用完了,有四兩藥梗和三張銀票,剩下的都是走江湖住客棧的雜什物件,最珍重的還是一支黃級三品飛劍。”

  “如果二位前輩看得上這些東西,能不能幫個忙,送回伽藍庭達摩院,找到護法主持,說是藥園的小蘭回來了,把這戒指還給...”

  陳富貴看向羅平安,突然打斷道:“她說什么!?她在說什么?”

  平安聽得心里不是滋味,那感覺就像一個乞丐在翻找紙箱,從箱子里翻出來幾張毛票。

  “你怎么不和我談點別的呢?”陳富貴又扭頭盯著蘭傲霜,咄咄逼人目光如炬:“用這招來對付我?我告訴你——我這個人最受不了女人哭!你這姑娘怎么一直在挑戰我的軟肋呢?!要不要臉呀?太卑鄙了吧!”

  蘭傲霜聽得半懂不懂:“我也沒哭呀...前輩,我就是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羅平安靠到富貴耳邊小聲逼叨:“人家沒哭你倒是先哭了。”

  “能一樣嗎?她這一聲聲[前輩]喊出來...”富貴努著嘴,憋著一口惡氣:“我就感覺自己長本事了,哈工大哪個學妹這么喊過我?嘿!我還能有這么個小妹妹等著我來保護呢?我替她委屈呀!”

  “別別別!別!”羅平安心里還奇怪——

  ——富貴之前是怎么說的來著?

  好歹蘭傲霜活了四百多年,咱兄弟倆才是小趴菜呀!

  “這么說吧!傲霜姑娘!這戒指你先拿著,我們暫時也用不上,要是真有那個機會,能幫上忙,我們肯定會...”

  “肯定得幫呀!”富貴嚷嚷著。

  羅平安連忙解釋道:“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傲霜姑娘,我們倆想問個路。”

  蘭傲霜疑惑道:“問路?”

  她不止一次內心生疑,這兩個武靈山傳人不在北辰部洲,反倒跑來一萬三千里之外的中原邊關歷練,實在是有悖常理。

  但是這兩人救了她的命,還要冒著與玉衡派交惡的風險,破除玄真道人的飛劍禁制——她也沒有追問下去。

  羅平安:“我和我師弟...”

  陳富貴立刻進入狀態:“師兄。”

  “我和我師弟初來乍到。”平安假模假樣裝腔作勢,說起謊話還有點別扭:“人生地不熟的,把咱們的法器...”

  他瞥向五菱宏光,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出來。

  富貴指正:“法寶!武靈真君渾元一炁之先天靈寶!”

  “呃...對。”羅平安接著說:“一不小心就跑到這個山溝溝里,也不知道身處何處,想找個歇腳的地方。”

  陳富貴連忙補充說明:“最好有張地圖。”

  “武靈山的功法...”這番言論讓蘭傲霜感覺十分詭異,她琢磨半天也沒想明白,終于怯生生的問道:“不能御器飛行嗎?”

  那感覺就像是女大學生問你中文考級過沒過,有沒有一點漢字方面的常識。

  羅平安:“呃...”

  陳富貴反倒是坦坦蕩蕩:“當然不能!”

  “按照仙元通鑒和天人感應兩部寶書記載的...”蘭傲霜的聲音越來越小:“只要煉氣歸元凝聚金丹——都可以用血祭方法煉成本命法器,可以飛的呀。”

  “至于地圖......飛得足夠高,什么都能看清楚了。兩位前輩從武靈山來,難道武靈一派祭煉法器的辦法都失傳了嗎?”

  面對傲霜姑娘的疑問,羅平安的回答簡單粗暴——

  ——他兩拳齊出,把拳掌輕輕推出去,立刻敲斷了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樹,足有三十多米高。

  主桿咔擦一聲斷得干脆利落,樹冠倒向山林矮坡,卷起滾滾揚塵。樹心受到巨力敲打就開始燃燒,難以消化的沖擊勁力都變成了熱量,變成樹墩子逐漸升騰起來的火苗。

  平安說:“我比較偏科。”

  富貴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連忙跟著說道:“我也是...”

  蘭傲霜看得目瞪口呆,此等蠻橫霸道的肉體力量,在元嬰境界的修士當中也算罕見。

  到了化神分身之時,大多宗族長老開始取用天材地寶培養身外化身,才會刻意去追求鍛體之術,要消耗大量的藥物靈物。

  養氣修真求長生,也是求肉身元神的完滿境界。

  兩者互相配合才能長長久久,丹毒不能害,心魔不能侵。

  肉身越是堅固,就越需要強大的元神來駕馭,只用丹藥換血煉骨洗經易髓,或許能得到一副好身體,可這肉體也像蟲繭,無論如何都會阻撓修士破繭成蝶羽化登仙。

  傲霜的木靈根是借來的,就要走不少彎路,凝練金丹以后,要承受數倍的丹毒之苦。

  她難去想象這兩位前輩的真正實力——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靈光顯現,呼吸吐納的韻律節奏也同凡人一般無二,好比鄉野村夫隨手打出來傻力氣。

  可是這樣的攻擊,恐怕一拳能把她的腦袋瓜給轟碎。沒有護命法寶的元嬰修士也扛不住這種恐怖拳擊,也難怪離暗絕地的狼犬妖獸死狀如此凄慘。

  “原來如此...”蘭傲霜大概能理解兩位前輩的意思:“想來二位前輩常年在武靈山周邊狩獵妖魔,已經把肉身煉得金剛不壞——要入定感應行氣療傷,邪魔也不敢近身,所以才難以祭煉法寶。”

  雖然聽不懂,平安就當這姑娘自己說服自己了。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原來這個世界的修真者,物理和魔法不能雙修么?”陳富貴小聲嘀咕著。

  羅平安小聲說:“我也不知道呀...”

  “只是我還有一些疑問...”蘭傲霜提起自身的暗傷缺損,“兩位前輩是如何化解丹毒的?要煉身強體鞏固道基,就繞不開這一關——或許前輩的煉體經歷能幫我渡劫!”

  羅平安:“什么丹毒?”

  “丹藥總有丹毒,靈獸妖獸也好,鉛汞參蟲也罷,都是天地造化日精月華之靈物。”蘭傲霜頗具耐心的解釋著,似乎這兩位前輩真的什么都不懂,好像看了一本殘經就開始聚氣修行了,“拿來改造肉身建筑道基——肯定會有丹毒。”

  “用藥調理還能補救,若沒有家族幫靠,沒有藥房管理。熬過筑基期,靈根依然缺損,這金丹里的邪火帶著丹毒,就是五勞七傷病痛纏身,除非成功結嬰,否則沒有救的。”

  “我的肉身就是這樣一點點靠丹藥強撐,修修補補勉強續命,它留不住多少真元。”

  “像兩位前輩殺死的這頭狼妖...”

  蘭傲霜指向畜牲的尸體。

  “它已經結了赤血內丹,如果運氣夠好,再吃幾個修士就能化成人形。還能催動靈力吐妖風噴邪火——是為禍一方的大妖怪了。”

  “像這種獸材,金丹修士絕不敢輕易取來入藥煉丹,也沒有幾個元嬰境化神境的丹房長老能控制靈火煉化干凈丹毒。”

  “可是兩位前輩居然敢吃它的肉,用木柴燒出來的妖獸血肉,這和生吞有什么區別?”

  蘭傲霜難以理解兩位前輩的烤肉行為,簡直和不知死活的野人無異。

  “呃...要說有什么區別...”羅平安勉強一答:“味道肯定好了一點。”

  “前輩是如何化解丹毒的?”蘭傲霜迫切想要解決肉身的缺損,或許她還有翻身的機會。

  哥倆給出的答案簡單粗暴——

  ——富貴兩眼一翻倒頭就睡。

  平安還想說點什么,他覺得舌頭發麻,腮幫子也開始僵硬。

  他說不出話了,手指頭也開始發顫,肚子里的妖獸烤肉真的有毒,而且是劇毒。

  眼睛又癢又疼,心率飆升的同時毛細血管爆開,眼耳口鼻齊齊冒血。

  他勉強張開嘴,舌頭也全是血,強烈的暈眩感推著他的身體往一側傾倒,倒進火堆昏死過去。

  傲霜連忙把羅平安從火堆里拉出來,見不到任何燙傷燒傷,僅僅只是熏黑了衣服。

  丹毒?化解?

  她只覺得不可理喻——

  “——真就硬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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