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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吃啥補啥

  離暗絕地戍邊·俠蹤鎮。

  冬日寒風凜冽,萬壽湖凍出一面巨大的鏡子,映出山水夜色。明月星斗都灑在冰面上,爍出道道華光。

  湖邊,一座螭龍冰雕靜靜佇立,它的輪廓在月華之下格外清晰。碼頭的亭子掛著冰棱,梁柱的油泥膠漆都已經風化,訴說著它的悠久歷史滄桑歲月。

  炙熱滾燙的精鋼劍雕出最后一塊龍鱗,修剪龍爪龍須,玄真道人舒出一口烈火真元,眼耳口鼻都冒出燦爛靈光。

  他五官中正,容貌俊朗,一身華貴紫衣繡了金絲符箓,有道篆法印罡風護體。長發飄飄卻不束髻,一眼看去仙風道骨狂放不羈。

  單從顏值這方面來看,誰能想到這英偉不凡的元嬰仙長,是個逼良為娼的老畜牲?

  “師父好手段!——”

  ——跟著玄真一同前往離暗絕地歷練尋寶的記名弟子們,都躲在亭子里拍手叫好。

  玄真收劍入戒,飄進涼亭來到學徒面前,要詳解劍招。

  “用器之法千變萬化,把功法融入衣食住行,勤勉鍛煉堪可一用。”

  “為師方才施展雕冰畫龍之技,也是屠龍之術——此劍二十三路六十六種變化,你們可悟得出幾成?”

  說罷,玄真道人就負手而立,一副高人風范,任由萬壽湖俠蹤鎮方向吹來的寒風去攪亂他的秀發,要把架勢做足。

  有鶴發童顏老態初顯的記名弟子應道:“師父!我悟了八成!”

  “胡說八道!”玄真不假思索立刻罵道:“你一個骨血酥爛難穩道基的土靈根,筑基用了一百年!凝丹也要六十四年!白發爬到靈臺根骨里去的老東西——只看了一遍!也敢口出狂言說自己悟了八成?”

  “我真的悟...”白發弟子還想辯解,卻叫玄真道人一眼瞪得渾身發抖,不敢講話了。

  “飛虎!你悟了幾成?”玄真裝模作樣,向亭子另一邊挖開冰湖釣魚耍樂的年輕人大聲發問。

  “師父劍術精絕,出手神速,徒兒哪里能看得清唷?”飛虎頭也不抬,只顧拿捏釣竿。

  玄真內心歡喜,卻不能表達出來——

  ——他暗想,這陳國皇室送來的質子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光天賦出眾,講出來的話聽著就舒坦,令人道心圓滿。

  沒等玄真道人爽夠,飛虎小子提拉魚竿,從冰面窟窿眼里扯出一條足有四尺三分長的大紅鯉魚。

  “喏!神劍!神劍!”

  飛虎驚叫道——

  “——師父神劍!”

  玄真不明就里,頜首佝身來到飛虎跟前追問:“你又悟了甚么?”

  飛虎摟緊了懷中大鯉,滿臉欣喜。

  “師父打劍雕龍都嚇不走湖里的魚!發勁施力已經細致入微!行氣運功更是臻至化境——弟子去內門宣武殿聽五代長老施法授課,也未曾見過如此神劍!”

  玄真道人云淡風輕,揮袖行功,飛虎小子懷里的大鯉魚被一股真元之力送回水中。

  “哎!”飛虎驚叫,還想去抓。

  “油腔滑調!為師最聽不得這種花言巧語!亂我道心!”玄真指著飛虎的鼻子教訓道:“這魚你別想要了,不可傷害天良濫捕濫殺,知道了嗎?”

  飛虎嘟囔著:“知道了,師父...”

  嘴上是這么說,玄真心里早就樂開花了。

  既然陳飛虎如此捧場,那配合演出的大鯉魚也得放生,要修功德的嘛。

  在場八位記名弟子無一例外,都對玄鐵坊這位記名師父心服口服。談到學術交流傳道授業的事情,都是畢恭畢敬的態度,師父說什么,他們就做什么。

  過了半個時辰,從涼亭小路匆匆跑來一位吹火童子,半道上就開始大聲嚷嚷。

  “師父!師父不好啦!不好啦!”

  玄真道人應聲看去,立刻喝止:“冒失莽撞!成何體統!?”

  吹火童子見到眾多師兄弟,馬上作揖行禮,小心謹慎來到師父耳邊,輕聲說道——

  “——蘭師姐的靈玉碎了...”

  這個蘭師姐,說的就是蘭傲霜。

  至于靈玉,跟著玄真來到離暗絕地歷練的弟子們,都有一件求救信物,它算不得法器法寶,是成雙成對的靈感簡書。一半留在師父身邊,另一半交到弟子手里。

  弟子身處絕境性命攸關之時,可以擊碎靈玉發信求救。師父也能根據簡書的靈力來搜索定位,找到受困的徒弟。

  不過對于玄真道人來說,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蘭傲霜的靈玉根本就不在她自己手上,早就被玄真道人收走,在此時突然崩碎毀壞,也是玄真道人為了洗清殺人嫌疑所作掩飾。

  “蘭兒出事了?”玄真緊張急切問。

  吹火童子從衣兜里取出黃帛,呈來碎裂玉簡,滿臉驚恐聲音打顫。

  “心血都滲出來了!師姐她死了?!”

  碧玉碎石當中,有一片暗血污痕,這代表祭煉書簡的弟子已經身死道消。

  眾弟子皆是沉默不語,漸漸退散開,卻沒有走遠。

  玄真道人怒目圓瞪,捏緊了拳頭,要與眾多弟子講起胡編亂造的故事。

  “怎會如此?!蘭兒?!蘭兒!”

  他悲切憤怒,口口聲聲喊的“蘭兒”,卻是三個時辰之前,用十四支飛劍封絕經脈,毀壞道基,變成人肉烤串的蘭傲霜。

  “傻徒兒呀!~我的傻徒兒...”

  陳飛虎在一旁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白發蒼蒼的記名弟子依然在觀察冰雕,想悟出玄燁劍訣的真諦,要證明給師父看。

  余下六位學徒各自找到亭子里的合適位置,或坐或立,或是坐立不安的看著師父。

  “為師早就知道你靈根缺損,可是...”

  玄真哀聲嘆氣——

  “——可是為師沒有能力為你改換根骨呀...”

  “你真是太傻了,居然孤身一人跑去絕地采藥尋寶...”

  “狗老天!狗老天!為何要如此折磨我的徒兒!!”

  吹火童子立刻應道:“師父!是我的錯!”

  “你有什么錯?!”玄真罵道:“混賬東西!你倒是說清楚!”

  “我一定要跟來...我...”吹火童子低眉垂眼,又偷偷瞥了瞥眾多師兄弟:“師父為了保護我們,才不敢離開仙蹤鎮——蘭師姐走得太急太快了!”

  突然之間,亭子里冒出一聲冷笑,師兄弟們不能辨清方位,也不知道是誰在訕笑。

  “誰!”玄真頓時火冒三丈。

  陳飛虎連忙把腦袋埋進湖里,生怕被師父發現——

  ——凡俗世界帝皇之家的小兒子早就心知肚明,把蘭傲霜的真實死因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剛才是誰?!誰在發笑?!”玄真兩眼通紅,哪里還有剛才震耳發聵的哀思,話鋒一轉。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有人嫉妒蘭兒。”

  “她是庶出賤民,伽藍古剎收養的花奴藥奴!”

  玄真震聲厲喝——

  “——再怎樣!她也是你們的師姐!”

  “為師走上仙途,本著救蒼生的大誓愿,要傳道育人是有教無類!從未嫌棄過蘭兒的出身!可是你們呢?!聽見蘭兒的死訊!你們居然能笑出來?”

  從涼亭一角傳出女弟子的輕聲疑問:“或許蘭師姐沒有死呢?”

  玄真眼神頻頻閃動,卻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也沒有事前演練,沒有心理準備。

  女弟子接著追問:“師父,至少把師姐的遺體帶回來吧?我想見她最后一面...”

  此話一出,玄真殺心驟起——

  ——遺體?什么遺體?

  這傻婆娘在問什么?我怎么知道蘭傲霜的遺體在哪兒?難道她清楚?她明白?她看出來了?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螭龍冰雕處傳來欣喜嬉笑!

  “成啦!我成啦!”

  白發弟子拿捏木劍上下翻飛,對著冰雕敲敲打打,止不住內心喜悅,內心確信自己看清了玄燁劍訣的套路變化。

  “成了!師父!我成了!”

  “原來就是你這畜牲在笑!”玄真逮住這不識好歹的學徒,帶到涼亭外抽打耳光——打得鼻血橫流眼眶發黑,血絲都要爬到瞳仁去。

  眾弟子在一旁聽見哀嚎慘叫,不敢聲張,更不敢替其求饒。

  “逆徒!”

  好像還是不解氣,玄真把這不識好歹的白發蒼髯的老徒弟舉過頭頂,砸得青石路都裂開,弟子口吐鮮血目呲欲裂,又受了幾腳,終于慘叫都喊不出來了,只能慢慢狼狽爬走。

  玄真道人吐出一口惡氣,表情恢復如常,淡淡對身后的徒弟們說。

  “為師想清靜一會兒...”

  徒弟們非常識趣,立刻從涼亭各處退走,也沒有私下交頭接耳的意思,萬不敢在玄真背后說三道四。

  玄真喊道:“飛虎!玄風!你們留下...”

  陳飛虎還想開溜,聽見師父叫喚,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蹲回碼頭邊。

  吹火童子的道號就是玄風,也是玄鐵坊的嫡系。配合師尊演完了這出戲,自然要到后臺討賞。

  涼亭之外寒風蕭瑟,落下鵝毛雪,它成了鞭子,趕走湖面低飛的野禽。

  玄真卷袍揮袖,茶桌落地,就揨臂擠靠飛虎小子的脊梁,把這年輕人推到客人的位置。

  玄風童子十分自覺,跟著玄真師父一起坐到主次兩個方位,齊齊看著陳飛虎。

  “剛才師父雕冰畫龍使的劍招,飛虎師弟,你不用在意,也別往心里去——萬不能當真。”玄風講了真話。

  陳飛虎內心惴惴不安,看見師父親手送來的茶湯,他立刻雙手去接,低頭道謝。

  玄真道人嗤笑著說:“江湖把式舞刀弄劍再怎樣厲害,練到頭了,還不是被飛劍法器一下砍掉腦袋——飛虎早就看明白了!不然怎么一門心思撲在那個冰窟窿里呢?”

  陳飛虎不敢答話,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只覺得燙嘴。

  “別光顧著喝茶呀。”玄風童子督促道:“你得說話,飛虎師弟。”

  “剛才我可都聽見了。”玄真道人神色陰桀:“就是你在笑。”

  “師父...”陳飛虎內心慌張,還想狡辯解釋:“我...”

  “哎!無傷大雅!”沒了外人,玄真現了原形:“蘭兒得此下場,我是了卻她一心求死的愿望。”

  玄風童子附和道:“不識好歹的賤貨!”

  “本想送她一場造化,奈何爛泥扶不上墻。”玄真單以一指催動真元靈氣,引來烈火烹茶煮水,“為師本想與這千年雪蓮種木靈根行雙修之法,可以精進修為,互惠互利。有為師作保引薦,她去內門再造根骨也不是什么難事——雙喜臨門的大好事,她卻寧死不從。”

  玄風童子連忙指正:“飛虎師弟,你可不能學她。”

  陳飛虎連忙說:“要是內門哪個女長老看上弟子!弟子肯定配合!”

  “呵...”玄真道人冷笑道:“為師也不知道這逆徒是發了什么瘋,居然敢羞辱于我...”

  “師父面如冠玉,唇似涂朱,英姿颯爽,才貌雙全,風度翩翩,瀟灑俊朗,蘭師姐一定是瞎了眼!域外天魔蝕神入腦,丹毒邪火損心害智,她有眼無珠才落得如此下場!”玄風童子語速極快,似乎是提前準備,早就把這段說辭背熟了:“求死得死,死得其所——活該!師父這是替人還愿——大善!”

  陳飛虎就是老皇帝送到中原大周帝國的一個人質,在玉衡派混吃等死。他不想理會這種閑事,于是主動引走了話題。

  “師父,你說那個劍招不好用,為什么又要我們學呢?”

  “不好用的要教,好用的也要教。”玄真變了一副嘴臉,變得親切溫柔,表情如沐春風:“你看那個一百六十四年才凝丹的賤種,頭發全白的劉青山——他也配學我的劍?論天資論悟性,他哪里比得上蘭兒?”

  玄風童子代替師父給飛虎倒茶,這位嫡系真傳笑呵呵的說。

  “師父不傳功夫,這些賤種要怪師父包藏私心,傳了真功夫,我們怎么辦?”

  陳飛虎沒緩過勁來:“我們?”

  “飛虎皇子還是見外。”玄真道人嘆氣。

  玄風童子立刻說:“我們!自己人!”

  陳飛虎:“自己人?”

  玄風童子大笑罵道:“嗨!難不成皇子您還想和土胚賤人稱兄道弟嗎?抱著垃圾當寶貝?要老死病死,狗一樣的東西——耍些花招劍法,他就看得如癡如醉。恐怕師父傳他真功夫,他也學不會。”

  “學吧!使勁學!”玄真咧嘴大笑:“再學個十年二十年,這胡子花白的晦氣賤種就要死了——為師門下也沒有這個人,絕沒有百年筑基的賤人。”

  玄風童子解釋道:“皇子天資聰穎,師父肯定傳你真經!要活八百年一千年!怎能和這種短命鬼混為一談?”

  這茶水越喝越苦澀,陳飛虎心里不是個滋味,不想再聽下去。

  他轉而問起蘭師姐的事情,他心存僥幸——或許師父還有點良知。

  “傲霜師姐她真的...”

  “飛虎皇子大可放心,為師絕不會虧待于你。”玄真直言不諱:“蘭兒的肉身也大有用處,玄燁劍氣灼她經脈,燒她神堂靈根,以離暗絕地的罡風野火,取她雪蓮靈根做藥引,天地烘爐成就神奇造化,燒上四十九天——成丹以后,我就用這丹藥為你筑基護法。”

  “師父...”飛虎震驚了,敲骨吸髓拿活人煉丹!究竟是什么妖道邪祟才能笑著說出這些話?!他要吃人呀?!

  似乎看出來飛虎的驚懼之色,玄真連忙解釋。

  “哎!為師在蘭兒身邊留有飛劍禁制,要好好保護她的肉身!尋常妖獸也難以害她,只可惜呀...”

  “如果蘭兒能戰勝心魔,聽為師一句勸,為師又怎么舍得把她留在絕地?怎么舍得讓她一個人去渡劫呢?她既然要自由,為師就給她自由。”

  玄風童子連忙附和:“師姐忤逆師父,本就是大逆不道!是叛出師門!師父還留了她清白名譽,哪怕變成怨鬼,她見了師父也要磕頭謝恩的!”

  “蘭師姐還沒有死...還...”陳飛虎的語氣發怵。

  “不提這個了!不提這個!喝茶!”玄真催促道。

  玄風扯著師父的衣袖,低聲問:“師父,起先我拿著玉簡來,您卻沒有立刻應,是把我忘記了嗎?”

  “怎么會!總要捯飭準備,得醞釀感情寄托哀思。”玄真道人語重心長,對玄風童子說:“玄風,不可妄自菲薄,哪怕是一塊擦屁股的草紙,也有它的用處。”

  ......

  ......

  十五天之后——

  ——羅平安迷迷糊糊,終于醒了過來。

  這頓狼肉吃得兄弟二人昏頭昏腦食物中毒,差點小命不保。

  他翻了個身,發現自己泡在池塘里,泉水已經染成一片赤紅血色。

  “我操!”

  另一邊,深山老林之中傳來一聲虛弱詢問。

  “前輩,您終于醒了...”

  羅平安聞聲看去,就見到層層疊疊的綠色植被之中,探出一張滿是折皺形同枯樹的老臉。仔細去辨認,在茂密的翠綠葉片里,一朵朵素白色蓮花之中,蘭傲霜的身體已經毀得七七八八,長滿了睡蓮。

  她幾乎陷在花團之中,只能勉強露出頭頸,臉色已經晦暗發白,容貌從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嫗老太。

  羅平安一時半會沒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了多久,只能聽聲辨人。

  “傲霜姑娘?”

  “是我...”蘭傲霜有氣無力的應道:“我神堂傷得太重,兩位前輩昏過去以后,我就一直守在仙舟附近。”

  羅平安連忙爬起,跑到花團樹叢中,卻不敢往里走。

  他的力氣太大,只怕誤傷蘭傲霜,更不能去推拉提舉。

  “你這什么情況?”

  “靈力暴亂,走火入魔了。”蘭傲霜抿嘴搖頭無可奈何:“本來想,再去絕地深處找些鬼頭菇來穩住丹田——可是兩位前輩危在旦夕。”

  “起先羅平安前輩你渾身冒出血汗,好像要天人五衰身死道消。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只能把前輩你送進池塘,試著為你行氣療傷化解丹毒。”

  “我去尋根探脈,卻摸不到一條靈根,探不到腔穴經脈,也沒有絲毫真元。”

  “直到靈力耗盡,我再想站起來,發覺背脊生疼生癢——雪蓮梗刺開神堂穴,它要借我血肉再造蓮花果葉,肯定是走火入魔。”

  “后來富貴前輩也開始流血汗,渾身散發臭氣,肉身發熱發燙。我費盡氣力才把二位前輩送到池塘里,一直守在樹叢邊,不敢隨意走動——只怕妖獸嗅見狼怪的尸體,要是順道把你們一起叼走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這個時候,富貴醒了過來。

  “傲霜姑娘,你剛才說,你要什么東西?我去找給你...”羅平安緊張急切問。

  蘭傲霜低聲說:“如果能有鬼頭菇,不需要多,只二錢就足夠,再往西北去尋一些赤劍草,六錢就足夠,我有辦法化解。”

  這么說著,她的腦袋又漸漸沉了下去,淹進睡蓮叢葉之中,要龜息閉氣進入假死狀態茍全性命。

  富貴滿臉是血,也搞不清楚狀況,就看見樹叢里面容丑陋的老嫗剛剛睡下,場面還怪嚇人的。

  “平安!你跟誰說話呢?那個樹妖奶奶什么來路?”

  “她是傲霜姑娘呀!”羅平安急切解釋道。

  富貴驚詫尖叫,雙手抱頭:“啊?我睡了多久?一百年?兩百年?!小白兔都熬成黃花菜了!”

  “你看一眼手機呀!”平安提醒道:“手機呢?”

  兩人不約而同低頭看著濕噠噠的衣服,再把手機掏出來...

  富貴尖叫:“我的手機呀!”

  “下回咱們還是聽師傅的話吧!這鬼地方的野味兒不能亂吃!”平安踉踉蹌蹌往汽車尾門去,打開筆記本電腦看了一眼日期,“我們昏了半個月!”

  富貴還在倒騰手機,一個勁的按開機鍵。

  “哪個師傅?!”

  平安:“康師傅!”

  “晦氣!”富貴還是沒法開機,抬頭往好兄弟那邊看了一眼:“我操!”

  “你瞎喊個什么呢!”羅平安回過頭來,就看見富貴目光呆滯,牙齒打架。

  一對狼耳朵從雜亂黑發之中冒了出來,平安的口鼻逐漸前凸,眼睛也變得一片血紅。

  皮肉好像滾燙的爛泥,從皮膚深處鉆出來粗硬的黑毛,平安突然感覺自己長高了!

  他的腦袋一下竄到兩米六的高度,身體也跟著膨大變形,肢體鼓脹肌肉充血,顱腦完完全全化為半人半狼的奇異姿態。

  五菱宏光的玻璃車窗里,平安看清了自己的狼犬嘴臉。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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