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稀稀拉拉的雨絲被晚風席卷,斜拉落下,大理城內,一磚一瓦的輪廓稍顯朦朧,半毀城墻無人修復,雨水順著豁口淌下。
蹄噠,蹄噠————
馬蹄聲在一間酒樓前響起,小二連忙出門,先是臉上傳來雨絲的清涼濕意,便瞧一裹著披風,腰后挎著橫刀的江湖人正攙扶著位衣著華貴的小姐下馬。
江湖人,貴族小姐?一般這種身份的年輕男女湊在一起,多半免不了‘門不當戶不對’‘私奔’等事。
“可是會說中原官話?”
小二琢磨間,聽那江湖人側眼問道。
“會滴會滴,自從那位未明侯虎踞皇城,離軍入關,我們這些伺候客官的若再不學中原官話,往后可沒有活計!”
江湖人微微頷首,與那貴族小姐一同進門,尋處靠窗位置落座,雖是衣著不俗儼然權貴,但說話語氣并沒有多少高高在上之意。
“你們鶴拓有何特色美食,一并呈上來,缺不了你銀子。”
“好嘞!洱海砂鍋魚,乳扇羹,雕梅扣肉,都是咱們廚子的拿手菜…客官可是來對了地方!”
大堂還有些就坐客人,并未在意這江湖人與貴族小姐,自顧閑聊,談的都是有關那位未明侯的事。
“他娘的,為酬酒兒三盞血,夜提龍首下燭天,感情下戰書的就是那未明侯啊!”
“可未明侯閑的沒事跑永昌境內放火燒山作甚?還給自己混了個雌雄縱火犯的名頭…”
“大老粗。”有一書生打扮端著酒杯,嗤笑一聲,“要不怎么說人家未明侯身邊絕色如云…”
那貴族小姐聞言,瞥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江湖男子,眼神好奇之余也帶著一絲幽怨。
貴族小姐的氣質楚楚可憐,惹人憐惜,一旦幽怨起來,任誰看了也要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江湖男子覺得好笑,偏頭看向書生,主動搭話。
“未明侯在朝野權傾天下,江湖只手遮天,聽說還容貌甚偉,討姑娘喜歡,很奇怪嗎?”
“非也非也。”書生夾起一塊酒樓地窖取的冰塊放入酒杯,端在手中左晃右晃,一副浪跡花叢的風流文人模樣,他篤定道:
“縱火縱火,關鍵不在縱火,而在雌雄二字…這火,是未明侯為他的紅顏放的。”
“是嗎…萬一這火不是未明侯放的,而是他那女眷放的呢?他只是被牽連…”江湖男子更覺有趣,看向那貴族小姐,笑著道。
貴族小姐為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著杯子自顧喝水,不搭理他。
書生抿了口酒,看了兩人一眼,貴族小姐容貌絕色,哪怕是大理最好的花魁也比不上她半分,那同行男子雖也容貌不俗,只是穿著打扮,明顯和貴族小姐不是一路人。
朱門對朱門,竹門對竹門。
而這兩人一個江湖浪子,一個深閨小姐,注定了難以結善果…這種案例,在江湖上很常見。
書友便問:“兄臺來自中原,卻帶著這位小姐跑來鶴拓這種偏僻小國…可是私奔?”
“私奔?倒也有點像這么一回事…”
那江湖男子看向貴族小姐,問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私奔,貴族小姐點了點頭,兩人便自顧笑了起來。
書生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
“這小姐現在一時沖動,背井離鄉,陪兄臺跑來鶴拓這種偏僻小國,但往后日子長了,不可能不后悔。”
“為何?”江湖男子半點不信,“我家底頗豐,足以讓她在鶴拓也過上不遜色于此前的優渥日子,若不能讓她過上好日子,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帶她背井離鄉的。”
小二先端上香噴噴的石鍋魚與兩碗香米飯,鍋里香味撲鼻,哪怕貴族小姐不久前才吃過東西,此刻也覺肚子空蕩蕩,但抬眼一瞧,那江湖男子一臉認真,還在與書生聊天閑扯。
她覺得好笑,怎么還和一個路人如此較真…她站起身,筷子夾了幾塊嬌嫩魚肉,在鍋里沾了沾,讓魚肉吸滿了湯汁,放進男子的米飯上。
“因為你不是未明侯。”書生用指尖捏起一顆花生豆拋進嘴里 “因為每個女子最終都會被未明侯迷住?”
江湖男子看向貴族小姐,問:“你喜歡未明侯嗎?”
貴族小姐眨眨眼睛,主動夾起魚肉,用小手虛空托著,遞至他嘴邊。
快吃吧,哪來這么多話。
“所以說那小姐最后一定會后悔,你居然此刻還覺得未明侯身邊美女如云,是因為權力武功容貌此等世俗之物。”
書生咕嚕咕嚕往嘴里灌酒,臉色泛著幾分微醺,笑了幾聲,繼續道:
“權力武功容貌,能讓未明侯每晚都玩上風情各不相同的女人,但不可能讓他找到真心待他好的侯爺夫人。”
江湖男子端起自己盛滿米飯魚肉的飯碗,“這位就是我未過門的夫人,我們兩人自小有門娃娃親,卻是互相喜歡上后才知道的。”
“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江湖男子不服氣。
“這位小姐愿意為了兄臺,拋棄萬貫家財,一介深閨小姐跟著你來這種異國他鄉,要說心底不害怕,決計不可能,可她還是跟著來了…所以,她才和未明侯比較相像。”
江湖男子明白這書生究竟在說什么了。
“不愛江山愛美人,才能讓未明侯找到真心待他好的侯爺夫人?”
“對了一半。”
“只是一半?還有什么?”
書生又給自己灌一口酒,醉得更厲害了,大笑道:
“還有江湖人的隨性而為,浪跡灑脫!未明侯閑的沒事,放火燒山作甚,一定是他的紅顏想燒,于是他便燒了!”
江湖男子稍顯啞然,看向對面的貴族小姐,“你想讓我燒山博你一笑嗎?”
小姐連連搖頭,她豈是為一己歡愉置他人于無物的女子?
“你還是沒懂。”書生自腰間取出扇子,啪嗒一聲凌空甩開,露出扇面的美人圖,他笑道:
“會因為權力容貌等俗世之物靠近未明侯的女人,看到未明侯為山燒山,只會覺得自己魅力大,將這侯爺迷得神魂顛倒,暗自竊喜,
但若是真心待未明侯好的夫人,只會覺得他這個呆子,居然會想逗我笑一笑就放火燒山,真是荒誕,可心覺荒誕之余,她一定還會在心底想,這呆子對我這么好作甚…”
“江湖人都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討生活的浪子,為何還會有小姐心甘情愿跟著這些浪子浪跡天涯,吃數不清的苦頭,甚至冒著生命危險?”書生啪得一聲,又將扇子合上。
“就是因為她們能從這些隨性而為,浪跡灑脫的燒山之舉中,看到浪子待她的好,這就是我們江湖人能娶到好媳婦的訣竅,也是未明侯身邊絕色如云的根本原因。”
“有道理。”江湖男子笑著對貴族小姐說:“江湖不僅有打打殺殺,快意恩仇,原來還有怎么娶好媳婦的竅門。”
貴族小姐無奈看了他一眼,用筷子打了打石鍋,發出幾聲脆響…快吃吧。
言談間,酒樓外由遠及近傳來整齊有序的馬蹄聲,伴隨著街道上不少壓抑著嗓音的輕聲細語。
“離軍入城了…”
馬蹄聲很快到了酒樓近前,卻是忽的沒了動靜,驚得小二掌柜與一眾酒客皆是嚇白了臉。
江湖男子側目透過窗戶朝外打量了眼,在桌上擺了銀子,與貴族小姐走出大門。
街道上,身披黑甲的將士腰挎軍刀,整齊侍立,粗略看去,黑甲將士蔓延至街頭盡頭。
可他們雖是騎著高頭大馬,此刻卻連馬匹輕踏蹄子的細微輕響都沒有,可見軍紀嚴整到何等地步。
街道上唯有軍旗被晚風席卷,獵獵作響的聲音,氣氛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
韓永良眼瞧男子走出酒樓,當即下馬匆匆來至近前,單膝下跪。
“參見侯爺!”
“參見侯爺————”緊跟著萬余將士齊聲喝道,宛若驚雷乍響,回蕩在大理城。
酒樓一眾人不由站起身,望著那江湖男子的背影,眨眨眼睛,那書生醉意早便被嚇回了酒里,臉色煞白。
趙無眠看向韓永良,“無需如此,西南軍可不歸我管。”
“三日破國,前無古人,這赫赫武功,讓弟兄們也能沾沾侯爺的光,青史留名,自然都是尊崇侯爺得緊…”
話至此處,趙無眠也便沒深究這些小事,“圣上的旨意可是到了?”
“侯爺說笑了,京師距離大理萬里之遙,約莫還需等上幾日…”
趙無眠看向京師方向,暗道自己也是太心急,朝廷對于南詔該如何處置約莫也得開上幾天會。
這他倒是猜錯了,朝廷目前商討最多的是他與洛朝煙的親事。
天子迎后,可不是尋常人家簡簡單單成親,選秀頒詔,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祭天地祖宗,冊封禮,奉迎禮…一套流程下來,不比萬國宴差。
目前前線打仗,國庫本就緊張,但天子第一次迎后,也決計不可寒酸,否則定要天下嗤笑。
趙無眠對此一無所知,收回視線,翻身上馬,再將洛湘竹拉上來,輕夾馬腹,“回宮吧。”
“諾!”
皇城內庫,已將奇珍蠱蟲,金銀珠寶,天地之寶等物分門別類,紫衣在內庫立一小案,點著燭火,手里捧著一卷極為古樸的文書。
文書字跡,乃是九黎自己的字,紫衣也看不懂,但她生得聰慧,這些天通過其余文書,旁敲側擊,一字一字翻譯,倒也能看懂些許。
她柳眉緊蹙,低聲念叨著。
“蒼山…嘶,九黎原先的根基居然在蒼山,燭九天得知趙無眠在南詔后第一反應也是去蒼山…他莫不是還埋了什么后手?”
紫衣察覺不對,心底稍顯擔憂。
趙無眠走進內庫,笑著道:“你要小心了,我方才出去吃飯,得了江湖人娶媳婦的真傳,往后可得小心被我迷住。”
“是嗎?那你方才和小郡主吃了什么?”
“石鍋魚,用的是洱海的魚,很鮮美…”
話音未落,紫衣便將古樸文書收進寬大袖里,忽的起身,越過趙無眠,“你和小郡主出去過甜蜜日子,留本姑娘一個人在這里清點收獲,孤苦伶仃…”
“難道去的時候,我沒有邀請你?”
“這回答就是你學到的真傳?”
“你太漂亮,剛剛是我被你迷住了,不如你再問一次?”
紫衣不問了,這個回答已經足夠令她滿意。
她抬眼打量了眼天色,雖然下著細雨,但雨勢不甚大,落在身上也沒什么感覺,便回首道:
“走,和本姑娘一塊去蒼山瞧瞧,那地方曾是九黎的立足地,燭九天和你打前也去過,我估摸著里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東西。”
“曾?具體是多少年前?”
“這就要追溯到燭九天什么時候才當上南詔國師了,至少得是五十年前吧…”
“五十年…九黎還能留好東西在蒼山嗎?”
“去看看總沒錯的。”
趙無眠緊跟著紫衣離開內庫,讓人牽來馬匹,笑道:
“蒼山可是南詔皇室的陵墓…也算是同你一起去了回尸與遠方。”
“嘰里咕嚕說什么東西。”紫衣尋至洛湘竹,面對小郡主,她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很是柔和:
“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去蒼山?”
洛湘竹吃飽喝足都要睡了,和趙無眠,紫衣等武夫不同,以她的身子骨,每日的睡眠可半點少不得,否則一天都沒精神。
更何況…趙無眠還總不讓她睡。
她也便搖頭拒絕。
趙無眠心想此刻大軍入駐,洛湘竹的安危也能得到保障,便讓韓永良派幾位軍伍中的‘花木蘭’過來貼身相護。
大離以武離國,又是武道昌盛,一定程度也能抹平男女之間的實力差距,因此女子入伍不足為奇,便是女將軍都有不少,只不過趙無眠沒如何去前線,沒渠道認識。
韓永良知道洛湘竹的身份,不敢怠慢,直接將西南軍的三把手派來…一位身披白甲,約莫三十多歲的女將軍匆匆趕來,持槍行禮,眼眸小心翼翼打量著趙無眠。
侯爺比傳聞中長得還好看啊。
“參見侯爺。”
趙無眠考究了會兒她的武功,戰陣之中殺出的猛人,武藝自然沒得說,也便放心離去。
趙無眠手頭只有紫衣騎來的一匹千里馬,他想早去早回,也便與紫衣同騎一匹,伴隨著幾句閑言碎語,輕夾馬腹快步出宮。
“本姑娘還以為你抱也得把小郡主抱去蒼山,玩些野的…”
“在人家南詔皇室的墳頭?我可沒這種心思。”
“哼哼,誰知道呢…”
洛湘竹站在屋檐下,望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朦朧雨絲中,才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轉身回屋。
只是在榻上輾轉反側,她本是困倦,此刻卻反而睡不著。
倒不是吃紫衣的醋,而是覺得等趙無眠回來后,至少也是后半夜,他要是肚子餓了,還得等御膳房的廚子給他做飯?
小郡主也便起身,穿戴整齊,在女將軍的陪同下來至膳房。
膳房無人,御廚也早便歇息了,但食材琳瑯滿目,很是豐盛。
“郡主,您這是?”女將軍微微一愣,小聲問道。
洛湘竹挽起袖子,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臂,拿起菜刀,斟酌片刻,開始熱油切菜。
要是趙無眠回來了,至少也得第一時間讓他吃上熱乎飯不是?
小啞巴和趙無眠出去一趟,聽著他和那書生閑扯,雖然沒表什么態,但心底卻也有想法的…
她肯定得是那書生口中的好媳婦啊。
夜空籠罩著一層薄薄黑云,月光隱約,灑在麥地的坑坑洼洼與滿地戰痕。
蹄噠,蹄噠————
一匹駿馬于官道上飛馳而過,馬蹄如雷,驚得飛鳥四散。
官道上的南詔王與那些護衛的尸首早已不見蹤跡,約莫是先被人搜光身上財物,便被野狼叼了去,徒留一輛馬車殘骸。
趙無眠策馬自馬車旁輕擦而過,收回視線,看向坐在他身前的紫衣。
她不喜束發,發絲飛舞間,有些撩在他的臉上,傳來一陣陣幽香。
他本想抬手摟住紫衣的小腹,耳鬢廝磨,但瞧她正俏臉認真借著月光端詳手中古樸文書,也便沒了這些不正經的想法,好奇問:
“你從哪里翻出來的老古董?”
“南詔國庫的老古董多了去了,你自個不在意罷了。”
“我是俗人,只能看到琳瑯滿目的奇珍異寶,金銀財物。”
“你還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但按理說,這些都該交去朝廷充公,只是大概率還是會留在南詔作為安撫百姓的資金…你可以等朝煙賞給你,但你不能自個拿,否則便是貪污。”
“我兩袖清風,從不貪圖朝廷的銀子,但如果把這作為提親的聘禮,那我一定忍不住破戒。”
“花言巧語,等回了京師本姑娘就向朝煙告狀。”
“我又沒說向你提親,你在自戀什么?”
紫衣向后一仰…后腦勺砸在趙無眠的鼻尖。
“…南詔給朝煙,國庫給你,你是師徒兩人我都想…誒,別掐別掐,不知道我傷勢沒好透嗎?”
兩人鬧了一陣兒,策馬來至蒼山腳下。
蒼山距離大理不遠不近,但在千里馬的腳程下也沒花多少時辰。
山內不算昏暗,建有石階,兩側佇立石燈,自下而上看去,好似兩道自山腳蔓延至山上的通天燈路。
原先南詔專兵在周圍時刻護佑皇陵,不過如今顯然是已經樹倒猢猻散,周遭無人。
未明侯都成了鶴拓實質上的南詔王,他們還繼續死守皇陵,豈不就是‘忠心舊主’?
此刻若還留守,明顯是怕局勢穩定下來后清算不到自己身上。
將馬匹安置在山腳下,兩人徒步上山,剛走了沒幾步,紫衣便忽的一頓,柳眉緊緊蹙起,小白蛇也自她袖口鉆出,紅豆似的呆萌小眼睛里很罕見帶上一抹人性化的凝重。
“怎么?”
“這山…”紫衣斟酌片刻,指尖下意識摩挲著小白蛇的腦袋,“不對勁,陰氣太重,雖適合培育蠱蟲,但不像皇陵,更像亂葬崗。”
“你還懂風水?”
“只是懂養蠱…”紫衣心底不知為何覺得晚風冷颼颼往衣領里灌,心里發毛,小手下意識拉住趙無眠的衣角,“小心些為妙。”
趙無眠溝通天地之橋后,便知這世道肯定是有陰氣陽氣,國運氣運等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比較玄學的,紫衣此語肯定不算空穴來風。
但他自蘇醒后便不懼任何人,若是沒這心氣,他也不可能溝通天地之橋,因此雖提了提神,但心底根本不怕。
更何況在紫衣面前,便是怕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手握腰后刀柄,牽起紫衣的小手,拾級而上。
小白蛇心底也怕怕的,爬至趙無眠的肩頭盤著,小小一點,看上去倒是可愛。
紫衣也沒在乎小手被握住,美目凝重,一直打量著石階兩側的黝黑山林,總感覺忽然間便會出現鬼影重重。
順著石階來至蒼山腹地,地勢稍顯平整,建有一方方正正的建筑群,石階也壓實成了白石御道。
御道兩側建有人像,乃是南詔曾經的文臣武將。
而在建筑內,幽寂無人,偏偏點著燈籠,好似歡迎兩人,讓紫衣心底更是發毛,便主動為趙無眠介紹:
“這白石御道便稱神道,乃陵墓主軸線,象征“通天之路”。”
紫衣又指向御道盡頭的朱紅大門,“此乃中門,只有南詔王的棺槨才可從中門通過,其余人從側門進…我們也走側門,否則太晦氣。”
趙無眠微微頷首,自側方小門走進陵寢,入眼便是碑亭,碑上皆記錄南詔王生平。
趙無眠與紫衣站在碑前打量幾眼…看不懂,這些都是南詔字,紫衣也懶得翻譯,粗略掃了幾眼便收回視線,看向大殿后的通天寶頂。
“那寶頂下方便是地宮,乃是南詔王的葬身之所…南詔王再如何也能稱一句鶴拓土皇帝,皇陵本不該如此陰氣重重,定是九黎的人動了手腳…地宮約莫便是九黎曾經的根據地。”
寶頂四方環繞寶城,也即城墻,設有馬道供守衛巡邏,但現在哪來的守衛,兩人輕松入了寶頂內。
紫衣柳眉蹙得更緊,“果然不對勁兒,這陰氣集聚下方,明顯是人為布置,切記小心。”
“和你當一對兒亡命鴛鴦也不錯。”趙無眠手按刀柄,踏上下行石階,朝地宮走去。
“本姑娘可不想死…”紫衣嘟囔一句,望著黑黝黝的洞口,沉默幾秒,還是連忙快步跟上趙無眠。
地宮面積不算很大,兩人提神戒備走了一陣兒,雖然有些針對盜墓賊的機關,但自然攔不住兩人,
來至主墓室,此乃初代南詔王的墓。、
不過那時候,初代南詔王還不叫南詔王,而是正兒八經的鶴拓皇帝…那時候,鶴拓還不是大離的附屬國。
大離建國才一甲子,但南詔卻存續了二百年以上。
棺槨周遭堆積著金銀珠寶,紫衣緊緊盯著初代鶴拓皇帝的棺槨,察覺出幾分異樣。
趙無眠抬手推開棺蓋,棺內卻是空無一人…這顯然不可能是盜墓賊干的。
他側眼看向紫衣,“九黎的人拿歷代南詔王的尸首煉蠱?皇族國運加身,若用來煉蠱,定然遠勝常人。”
說著,趙無眠端詳了棺槨幾秒,抬手一推。
便聽咔咔咔的機括聲,棺槨下,乃是一處黝黑洞口。
兩人對視一眼。
“皇城恐怕只是九黎用于掩人耳目的‘外圍根據地’,真正的好東西,約莫是藏在這里…”
紫衣眼前發亮,顧不得陰氣森森,語氣稍顯興奮。
趙無眠心底雖不怕,但從來不會失了戒心,率先下去,
“跟緊我,九黎不可能沒有考慮到有外人闖入…”
“大不了就和侯爺當對亡命鴛鴦嘛…”
紫衣嘟囔了一句,便又覺涼颼颼的心底發毛,連忙提著裙擺小跑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