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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云壓城

  昆明東側的金馬山一帶,玄赤離字旗在風中招展,獵獵作響,一眼望不到頭的軍營綿延無際,肅殺凝然。

  帥帳內,西南軍主帥韓永良身披玄色明光鎧,手里捏著一封密信,眉梢緊蹙。

  韓永良今年五十歲,武功高強,正值壯年,乃開國武勛之后,少年時期便被家里送上北方前線抵御戎人,家里原先還有三個大哥,兩個胞弟…全死在戎人刀下,只剩他一根獨苗。

  老韓家就剩他這么一苗男丁,于是當年景正帝也便將他調來西南,鎮守邊疆,卻是閑職,畢竟西南一側只有南詔值得提防,但南詔在九黎掌控下,顯然沒有與大離正面交鋒的意思。

  他落得清閑,距離京師晉地又遠,去年也便沒如何插手太子與趙無眠的爭斗中,如今在此,乃是幾個月前領天子之命,為兵臨南詔做準備。

  韓永良在西南清閑了半輩子,得令之時,正是摩拳擦掌熱血沸騰,欲大展身手,他在西南待這么多年,對南詔軍力知根知底,可以說只要打就能勝。

  如今經過幾個月的準備,糧草輜重早已準備妥當,只待朝廷一聲令下便可出兵,可惜等了小半個月,軍令沒等到,卻等來了天子臥病在榻的消息。

  天子臥榻,沒人敢下這命令,韓永良再隨便出兵顯然不妥。

  但把西南弟兄們召來此地緊鑼密鼓準備幾個月,如今突然說兄弟們回去吧,這仗打不了…別說麾下將士,就是韓永良自個都覺臉上發燙。

  但他也不可能為一己熱血視朝廷于無物,只能接連好幾道書信送去朝廷,讓其給個準話,這仗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結果朝廷的回信沒等到,卻是先拿到了偵緝司暗樁送來的密信。

  這密信,自然是昨天趙無眠送來的。

  韓永良副將站在身側,語氣錯愕,“未明侯怎會在南詔?”

  “天子不可能平白無故臥病在榻,近些日子未明侯了無音訊,約莫便是和這有關,天子也一直派人在尋…”

  副將笑道:“這不就是追夫…”

  韓永良瞥了他一眼,“妄議天子,可是死罪。”

  副將連忙閉嘴。

  只是由此便知大離天子和未明侯之間的關系,就連他們都有所耳聞,時至今日天子也未曾立后,不就是因為侯爺?

  他們這些軍伍中的大老粗也搞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是單純覺得天子與先帝,太祖高皇帝很像…都是情種。

  尤其便是韓永良,他乃三朝老臣,沒少入宮,總能從洛朝煙的身上看到先帝與太祖高皇帝的影子。

  韓永良將手中密信看了又看,副將不免打量幾眼,眼瞧他半天不說話,忍不住問:

  “侯爺究竟有何吩咐?大人好歹喘個氣啊。”

  “未明侯在信中直言,我等若準備周全,即刻拔營出兵。”

  副將精神頓時一振,摩拳擦掌便要沖出帥帳通知麾下將士,結果走了幾步便又頓下,回首看來,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這是侯爺的命令,還是天子的命令?”

  問題雖蠢,但不能不確認,這關乎到他們究竟是聽命于天子,還是聽命于未明侯…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樂于見到麾下大軍聽命他人。

  若他們當真聽了未明侯的話出兵,哪怕事后接連大捷,天子恐怕也少不得對未明侯的猜忌與忌憚,日后保不準便要‘削侯’。

  韓永良也是在猶豫這個問題,天子與侯爺感情雖好,但權力這東西沾上指不定就要變味兒,韓永良也說不準天子與侯爺之間會不會因此事便心生間隙。

  副將也知輕重,不敢多言。

  帥帳內的氣氛一時沉寂,直到韓永良忽的開口,“將天子月余前親賜手詔拿來。”

  手詔,乃皇帝親筆書寫,比正式圣旨隨意些,但權威性等同。

  手詔內也沒說什么軍情,只有短短一個意思。

  未明侯失蹤,秘密派人在西南一帶去尋,但切記不可聲張,以防亂了晉地軍心。

  韓永良將手詔看了又看,后深呼一口氣,來至帥帳外,親自鳴鼓召人,只聽‘咚咚’幾聲鼓聲,滿營將士五人為伍,腰懸戰刀,整齊排列,風中都帶上一抹肅殺之意。

  萬余人立在營中,卻連一絲異響都沒有,軍紀嚴整,可見韓永良麾下皆是精兵,跟了他幾十年。

  韓永良身形筆直,站在臺上,高舉手詔,朗聲開口:

  “未明侯為我大離鞠躬盡瘁,月余前卻遭賊人暗算,被擄至南詔,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圣上親賜詔書,不惜一切代價救侯回京!”

  副將當即了然,緊跟著高聲喝道:

  “南詔狼子野心!好在天子早有預料,這才派我等來此,今日天子為救侯爺與南詔開戰,明日定也會為我等每一個大離子民開戰!救侯爺!”

  “救侯爺!”將士們緊跟著大喝,嗓音似平地驚雷。

  韓永良微微頷首,‘嗆鐺’一聲,拔刀出鞘,指向西方昆明方向。

  “拔營!”

  “諾!”

  有人敲響戰鼓,伴隨著‘咚咚咚’的鼓聲,準備數月,早已養精蓄銳的西南軍在韓永良的帶領下,直逼昆明。

  昆明,便是南詔與苗疆的第一道關隘。

  兵者五事,道天地將法,道居前列,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未明侯身在南詔,便已是現成的‘道’。

  晌午時分,昆明城墻上,身披甲胄的南詔守軍板著臉來回巡視,近些日子韓永良的動作太大,昆明也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昆明守將則和幾個心腹待在帥府內,桌上擺放一卷昆明周邊輿圖,旁邊小案則放著酒水吃食,眾人正在小案就坐吃飯。

  守將乃是九黎部族的人,否則燭九天也不會把這位置交給他,此刻他正與心腹談著那永昌縱火賊給國師下戰書的事,顯然是將其作為酒桌笑話。

  只是還沒談幾句,放在案上的酒碗便開始細微顫動,酒液遍布水紋,遠處隱隱約約有轟隆作響聲。

  讓屋內幾人的酒桌談笑聲猝然一寂,不等他們出屋查看狀況,便有斥候撞開大門扯嘴便喊:

  “將,將軍!狼煙!東邊好濃的狼煙!”

  場中幾人臉色一變,連忙登上城門,遠遠眺望,東側幾道黑煙接連升起,直穿云霄。

  顯然,這些皆是南詔安插在城外的哨站所燃。

  城池周邊皆要求伐木清野,不留一絲遮蔽,為的就是視野開闊以防敵軍偷襲,由此守將運起輕功站至最頂端,便可瞧天際線處,一抹黑線卷起大片塵土,宛若黑潮。

  城內守軍瞧見此景,皆是臉色煞白面無人色,更有甚者一屁股墩便癱倒在地,兩股戰戰。

  韓永良篤定他只要能把仗打起來,就能打勝仗,而南詔一方顯然遠比韓永良更懂…他們給大離當附屬國,心甘情愿當大離的狗,不就是因為怎么打都打不過?

  高句麗好歹還有戎人能聯合,能一塊拉扯,但南詔只能靠自己。

  尋常守軍根本搞不懂大離為何忽的出兵,卻深知只要這仗打起來,別管昆明到底能守多久,自個兒肯定是活不了,當即就有人被嚇得肝膽欲裂,就差丟了兵器當逃兵。

  只有守將知道,大離是鐵了心要打進南詔清剿他們九黎部族,當即宛若瘋魔扯著嗓子大喊:

  “敵襲!”

  轉眼已是夕陽,滿天霞紅,殘陽如血。

  韓永良出兵昆明,欲救未明侯的消息,在八百里加急中很快便傳入大理,驚得城中宮內皆是一片死寂,緊隨其后便是全城嘩然。

  雖然早有前兆,但當大離朝當真出兵的那一刻,哪怕是市井百姓都是不免恍惚…未明侯什么時候被他們擄掠了?

  啊?他們有這么大能耐能把未明侯擒住?

  他們琢磨著這就是單純的開戰借口,可南詔如何是大離的對手啊,掃過昆明關隘直逼大理,對大離朝而言也要不了幾個月。

  趙無眠站在窗前,推開窗戶,垂眼望去,有人已經開始打包行李,往南詔腹地逃難。戰時之地,誰待著誰受罪。

  滿城已是肉眼可見的亂作一團,讓趙無眠也不免有幾分驚訝,沒想到大離在這些小國眼中竟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紫衣靠著窗沿而坐,雙手抱胸,饒有興趣,似是看出趙無眠心中想法,笑了幾聲道:

  “相距大離太遠的附屬國,大都只是聽聞天朝上國的名頭,但這些周邊小國之所以心甘情愿當朝廷的狗,自是當年一個一個打過一遍。”

  趙無眠收回視線,一想到這些人如此懼怕的天朝皇帝是自己的小醫女,心頭不免高興。

  他不過一介江湖浪子,不愛江山愛美人,但奈何美人坐擁江山…

  此刻有人飛身而來,踏至窗前屋檐,朝趙無眠單膝下跪,遞來一卷輿圖,恭敬道:

  “侯爺,南詔國師聽聞我軍拔營,匆匆自蒼山而下,領著南詔王往大理趕,主持大局,這是從蒼山與大理間的地勢輿圖,不知侯爺是想半路埋伏,還是在大理守株待兔…”

  趙無眠接過輿圖,攤開打量幾眼,將抬手接過洛湘竹遞來的無恨刀,斜跨后腰。

  “這事不用你們操心了,我來解決。”

  “諾。”

  待暗樁走后,趙無眠才看向紫衣與洛湘竹,斟酌幾秒后道:“和我一塊去吧,待我身邊最是安全。”

  話語很是自信,帶著少年特有的意氣風發。

  紫衣原本還琢磨著要不要趁亂摸進皇城當回盜圣玩玩,據她所知,九黎可有不少寶貝都藏在皇宮,聞言也便打消自己這不要命的念頭,轉而對洛湘竹道:

  “待會兒若打起來,小郡主可別離本姑娘太遠…”

  幾句話落,紫衣又從自己的衣袖里摸出小瓷瓶遞給趙無眠,

  “多虧你從崔向微身上挖出來的那份蠱毒,九黎蠱也算成了一半,你現在服下,待會兒面對燭九天的毒功也能游刃有余幾分。”

  “我現在的體質還擋不了他燭九天的毒功?”

  “這誰知道,燭九天太久沒在江湖出手,以防萬一總是沒錯的。”

  “這只有一半的九黎蠱,服下就沒…不會浪費嗎?”

  “你若死了,本姑娘便什么都沒有了,但你若贏了,兩天內集齊其余九黎蠱,本姑娘再給你調配服下,效用依舊不會差。”

  “兩天啊。”趙無眠摩挲著小瓷瓶,朝她一笑,“今晚就成,無需兩天。”

  紫衣心跳快了幾分,后是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幾句話落,三人簡單收拾了下,策馬朝城外而去。

  蹄噠蹄噠——

  大理郊外,一隊人馬護衛著正中奢華步輦,行于官道。

  兩側皆是金黃色的麥穗,一輪夕陽掛在地平線外,霞光讓兩側的金色浪潮多了幾分血色。

  兩側護衛,就是南詔深宮的大內高手,九黎內部,又有國師同行,可以說此地便是整個南詔最安全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南詔王得知此事便是魂不守舍,滿臉蒼白,忍不住與身邊老臣低聲交談。

  “這,這大離朝為何平白無故出兵,口稱小王擒他未明侯,這,這不是血口噴人嗎?小王可連見都沒見過未明侯,聽聞大離天子是個女人,這,這,她可是癸事到了?這才犯病,出兵南詔,對她有何好處?”

  “唉,真想出兵,什么借口找不到?明明戎人還在晉地前線扣關,這大離朝的天子不知是犯了什么病,忽的便要乍起兵禍,雙線開戰。”

  “我等這,這勝算幾何啊?”

  “大王莫憂,國師尚在,鶴拓又怎會出事?”

  聞聽此言,南詔王這才安心幾分,撩開車簾,看向策馬走在馬車前列的紅衣男子。

  紅衣男子并未攜帶兵刃,端坐馬上,氣質淡泊清雅,好似王公貴族,卻又腰桿筆直好似直穿云霄的利刃,霞光落在他的身上,好似身披血衣。

  南詔王問:“國師如此平靜,可是腹有良策?”

  燭九天骨子里還是江湖人,壓根就沒在乎南詔是死是活,大離打或不打,與他無關,他此刻唯一在乎的人只有趙無眠。

  他此前去蒼山,明面上只是帶南詔王去祭拜天地,實則另有準備。

  不過燭九天也沒想如此簡單就放棄南詔,動員一二,讓大離朝傷筋動骨,他自是樂見其成,于是便道:

  “我活一日,鶴拓便一日不亡。”

  話音簡單,嗓音平淡,可這股唯我獨尊的氣勢,終是讓南詔王徹底放心。

  他露出笑容,正欲開口說話,可官道側方,卻是傳來一道清朗回應。

  “是嗎?那你今日若死了呢?”

  話音不輕不重,語氣平和,卻在內息傳遍每人耳中。

  所有人皆是一驚,當即死寂,旋即兩側護衛‘嗆鐺’一聲,猝然拔刀,警戒四望。燭九天眉梢微微一蹙,也是聞聲看去。

  呼呼————

  周圍一片死寂,唯有些許風聲傳來,官道側方的麥田中,一江湖浪子手按斗笠,身圍漆黑披風,獨身一人,站在麥田中央。

  麥子長勢喜人,可至此人側腰。

  浪子身形頎長,背對著一輪夕陽,背光的緣故,看不清面容,些許麥葉被風卷起,擦著他的面前拂過,也撩起他的披風一角,露出披風下的暗青長袍與腰后斜跨的一柄橫刀。

  那柄橫刀,燭九天認得…大離朝景正皇帝的佩刀,當年他就是用這把刀硬生生從秦地砍至京師,一路靖難化龍,成大離天子。

  來者不善,所有人皆是按兵不動,一言不發,護衛們緊緊盯著趙無眠,眼底深處不免錯愕。

  究竟是誰這么大膽子,敢攔南詔王的馬車?

  江湖浪子一言不發,微微抬眼,望向高坐馬上的燭九天,披風隨風輕晃,獵獵作響,死寂天地,唯有他一人一刀。

  燭九天的臉與他記憶中沒什么兩樣,帶著幾分書生氣的中年男子。

  當年,他便是一席紅衣橫跨萬里趕來中原,差點殺了酒兒,也差點殺了他。

  趙無眠記得很清楚,那是景正四年發生的事,中間打了三年靖難之役,所以那年趙無眠才十三歲,武藝雖是不錯,但未入天人,更別提溝通天地之橋。

  那是一個雨夜,殘夜。

  因先帝賞了羊舌叢云武魁牌匾,他以青城山為根基建派青連天,這可是趙無眠與酒兒的小窩,兩人那時正策馬奔行在山林間,往青城山趕去,琢磨著怎么將羊舌叢云趕出青城山。

  結果燭九天忽的自林間殺出。

  兩匹馬死了,趙無眠也被一掌拍暈過去,若非酒兒護佑,他當場就得成團血霧。

  待他醒來后,已是兩天后…自那之后,酒兒便經常咳嗽,時常口吐黑血。

  后沒過兩年,她便忽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趙無眠此后這才再沒在乎過什么羊舌叢云,只是滿江湖找著酒兒的蹤跡,也在尋著燭九天的下落。

  但那時的趙無眠顯然以為燭九天身在中原,未曾想過他竟然跑到南詔這偏僻小國當了個國師。

  他找他,已經找了十四年。

  錯金博山爐將他送至此處,冥冥之中,是否也有一縷緣法?

  “你果然來了…蕭遠空。”燭九天高坐馬上,垂眼望著麥田中的江湖浪子,平靜無波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十四年過去,你的武藝似是長進不少,可惜找我找了十四年,竟從沒想過,我不在中原?未免可笑。”

  見到血仇,趙無眠已是近乎無心思考,心中火氣遠勝當初劍南見到丁景澄。

  自己的仇家,總有機會殺的,因為自己還活著。

  可酒兒呢?

  趙無眠時至今日都不知她是死是活。

  除了青城山的那封信,酒兒竟沒有給他留下哪怕一丁點的線索。

  他心底清楚,酒兒興許已經寂寞的死去,一如她當年寂寞的孤身一人闖蕩江湖。

  趙無眠兩歲時便跟著酒兒跑江湖,于酒兒而言明顯是累贅,可酒兒依舊帶著他滿江湖跑,為何?

  酒兒不是喜歡寂寞的人。

  她最怕寂寞了。

  可她卻時常與寂寞為伴。

  咔——

  念及此處,趙無眠當即不再言語,他手指向上,輕彈斗笠,他束在一起的長發在腰后隨風輕晃,斗笠則在空中飄蕩。

  趙無眠問:“還不下馬?”

  “你…”

  嗆鐺————

  燭九天剛吐出不過一個字,一抹極為刺耳的拔刀聲驟然在麥田響起,激得在場所有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滿天霞光中,一抹寒芒形似半月,宛若銀龍乍現,沿著麥田猝然橫掃!

  一眾護衛只瞧一抹銀線猝然自這江湖浪子的腰后刀鞘中擦出,卻根本沒有刀鋒臨身的感覺,待定眼一瞧。

  這江湖浪子的刀,根本就沒有出鞘啊!

  有人冷笑一聲,翻身下馬,拔出長刀,高聲道:“殺刺客!”

  可翻下馬后,他卻不知為何,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好似沒了腿…

  抬眼一瞧,刀只剩半口,自己的下半身,還坐在馬上,斷口正向外噴灑著鮮血…

  呼呼————

  一陣夕陽下的輕風拂過,江湖浪子面前呈現扇形的金黃小麥,飄在空中的斗笠,坐在馬上的護衛,奢華馬車,以及馬車內的南詔王與老臣,皆是沿著中線,猝然分離。

  噗通!

  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輕響,馬匹受驚,赫然長嘶一聲,被嚇得四散而逃。

  還坐在馬背上的十幾位只有一半的護衛,這才伴隨著顛簸向向側墜倒。

  方才還好似鄉間美景般愜意的官道內,頓時一片血腥與尸骸。

  趙無眠面前的麥地中,皆被從中割斷,滿天麥穗隨風輕晃,好似金雨。

  燭九天一席紅衣,走在漫天麥穗中,與趙無眠一同站至麥地,眉梢緊緊蹙起,回首看向已被攔腰而斷的南詔王,冷聲道:

  “南詔王一死,鶴拓可就徹底亂了…你身為未明侯,豈不知南詔王活著,大離朝才更容易安撫鶴拓穩固大局?你莫不是瘋了!?”

  趙無眠手按刀柄,輕聲道:

  “我今來之,南詔的天下事便在我,你不過將死之人,何須費心。”

  這個南詔王,是燭九天的南詔王。

  不是趙無眠的。

  話音落下,兩人皆不再言語,話已至此,便沒什么可說的。

  官道上,已被血泊覆蓋,后順著溝壑,流入麥地。

  夕陽垂在天際,橫在田野間的兩人之間。

  漫天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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