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善被雅拉娜打懵了,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媽!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打我?!”
十六歲的男孩,個頭已經長得比母親還高,雅拉娜在帕善面前顯得格外瘦小,但氣勢十足。
“你還頂嘴!”她揚手又是一巴掌,這次狠狠拍在帕善的后腦勺上。
帕善氣得要死,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嘶吼道:“你不要再打我了!!!”
雅拉娜發泄完怒氣,悲從心來,又開始抱著帕善哭,“你為什么要殺人?從小我就教你要做一個好人,你居然殺人!殺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來你這么個畜生嗚嗚嗚嗚…”
“我沒殺人!”帕善再次咆哮。
負責審訊的監察員聽了冷笑,“沒殺人,你的卡牌是哪里來的?”
“我撿的不行嗎?!誰規定撿卡牌犯法?!”帕善梗著脖子為自己辯解。
“住你隔壁病房的一個病人說,你親口承認自己殺了護士,不僅如此,你還慫恿其他病人也對護士動手,有沒有這回事?”監察員繼續審問。
“說了又不等做了,是我說過的話怎么了?!”帕善態度強硬,瞥眼見雅拉娜雙眼含淚看著自己,蠻橫的語氣又弱了下來,“…吹牛又不犯法,哼。”
監察員冷冷回道:“吹牛不犯法,但是殺人犯法,這起案件嚴重破壞了隔離區的安全秩序,性質極其惡劣,先關你幾天,等我們走完辦案流程,會對你執行槍決。”
雅拉娜兩腿一軟,癱在地上。
帕善慌了神,不敢再死撐,“…我真的只是吹牛,那個護士是自己死的,跟我沒關系!”
監察員抬手猛地拍桌,吼道:“哪個正常人會自己死?!”
“她懷了孩子,本來就活不成!關我什么事?!”帕善跟監察員對著吼,“你們不相信的話,就去問阿米爾!所有自殺的護士都找過他,還在死之前把遺物交給他保管!”
辦公室的隔音效果一般,里面的人大聲吼叫,外面的人也聽見,不過兩人說的都是莫古語言,所以只有佩戴了傳譯耳機的包子能聽懂。
包子把帕善的話轉述給裴仙玨,又補充解釋道:“這孩子使用百臂巨人的能力,毀壞了兩輛車,導致車內幾名隊員受傷,不過他對卡牌缺乏認知,第二形態持續不到兩分鐘就因體能耗盡而陷入昏迷,現場的隊員看他還是個孩子,沒下死手,再加上難民突然騷亂需要進行調查問話,所以活捉帶回來了。”
包子說著,示意裴仙玨去看靠墻的那張桌子,“我們從阿米爾的病床下面發現了這些東西,應該就是他口中所說的遺物。”
“不是遺物…”凌菲然輕聲說。
包子和裴仙玨看過來。
凌菲然走到桌邊,拿起桌子上一支笛子,抬頭對兩人說:“這些是戰利品,遺物是他用來哄騙帕善的說辭,阿米爾把死亡看作一種行為藝術,他用音樂誘使人陷入絕望,如果是本身有心理創傷的人,很難逃脫阿米爾的音樂陷阱。”
裴仙玨恨得咬牙切齒,黑沉著臉道:“居然讓異種渾水摸魚住進隔離區,這是對隔離區安全建設的嚴重挑釁。”
包子嘆了氣,“沒辦法,目前的監測儀器無法精準區分感染者和異種,等以后版本升級,準確度應該會有所提升吧。”
審訊室的門打開,監察員從里面走出來,向裴仙玨行了個禮,說道:“這小孩看上去沒什么心機,應該沒有撒謊,而且住院部里每次出事的護士,尸檢報告都沒有問題,符合自殺的認定,您看是否需要進行第二輪審訊?”
第二輪審訊需要從外省調人過來,比如能夠讀取心聲,或者具有催眠能力的監察員。
但是帕善明顯是被異種利用了,確實不清楚內情,調人過來可能只會浪費人力資源。
裴仙玨思索時,凌菲然幽幽開口:“帕善會被槍決嗎?”
裴仙玨冷不丁被驚了下,也是覺得奇怪,明明凌菲然就站在她面前,她卻有種半夜鬼魂在耳邊低語的錯覺,毛毛的。
“嚇唬他的,未成年不適用死刑,而且他還是難民,身份和年齡都比較敏感,但是惹出這么大的麻煩,也不能輕輕放過…”裴仙玨沉吟道,“不如送去工地接受勞動改造,工地上正好缺人。”
負責審訊的監察員說:“他是運氣好,如果在羅里亞斯國,只要與異種勾結,無論有沒有被卡牌控制,無論是什么年齡身份,沒有理由,一律死刑。”
這名監察員顯然有些憤慨,覺得隔離區收容難民猶如農夫和蛇,但是裴仙玨正處于被考察的關鍵時期,收容難民有利于她在民間的支持率,所以絕不能在這方面留下瑕疵。
凌菲然無所謂帕善會得到什么樣的懲罰,她只是覺得雅拉娜可憐。
她放下手里的笛子,視線看向桌上其它零碎物品。
有充滿異族風情的頭巾,造型奇特的吊墜,也有平平無奇的發圈、鑰匙扣,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日記本。
這是溫怡的日記本,已經被許多人翻閱過,所以紙的邊緣處微微發卷。
凌菲然翻到最后一篇日子,上面潦草的寫著幾行字:不能被發現,不能讓人知道我懷孕了,我要保住這個孩子…
監察員見她看日記,說道:“我們查過了,兩個月前一只異種在高速上劫持了一輛汽車,因為不懂駕駛引發車禍,異種當場斃命,車里一家五口人只活下來一個,那個人就是溫怡,唉。”
“難怪,她痛到要死了也不肯發出聲音…”凌菲然心中的疑惑終于得到解答。
監察員語氣唏噓:“她的父母、丈夫、孩子全都死了,肚子里那個相當于是她在這世上最后的血親,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她太糊涂了,持有卡牌的人想孕育生命,風險太大,目前只有英蘭國在做這方面的實驗。”
凌菲然將手里的日記本放了回去,心想:溫怡未必不清楚其中的風險,或許也猶豫過,但是她內心的黑洞被阿米爾發現了,哪里還會有活路呢?
說起來,自己站在鐵軌上時,如果沒有那個人伸出援手,大概會是和溫怡一樣的下場吧?
還有風翎,風翎送來的卡牌救了她第二次。
身邊的人都在拯救她,這讓凌菲然覺得自己這條命變得異常珍貴。
——我要好好活著。
——我再也不要尋死,無論多難,我都要活著。
她暗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