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軍的妻子在接到通知后,捧著丈夫的遺像哭了整整一夜,貨拉拉平臺也對家屬進行了慰問。張輝合上卷宗時,窗外的月光正透過百葉窗灑進來,在“結案”兩個字上投下淡淡的銀輝。
這場由三千元運費引發的血案,最終以最慘烈的方式落幕。審訊室的燈光依舊明亮,卻照不亮人性的幽暗角落;小區的水箱依舊沉默,卻永遠記下了那個夜晚的罪惡與悲鳴。張輝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拿起下一個卷宗刑 偵工作沒有終點,正義的追尋永遠在路上。
張國軍案件過去不到一個星期,刑偵支隊這邊再次接到了報案。
北河的晨霧還沒散盡,李寶昌蹲在河岸邊的蘆葦叢里,手里的魚竿斜插在泥地里,魚線飄在渾濁的水面上。他的手指死死攥著濕透的褲腿,膝蓋陷在冰冷的淤泥里,看到警燈閃爍著靠近時,突然像丟了魂似的癱坐在地上,渾 濁的河水順著他的衣角往下滴。
陸川的警車剛停穩在河堤上,警戒線就沿著河岸拉了起來。他踩著沒過腳踝的露水走近時,一股混雜著水草和淤泥的腥氣撲面而來。河面上漂浮著一具男性尸體,面朝下趴在水面上,黑色夾克的衣角被水流沖得翻卷,露出蒼 白的手腕,像片被水泡漲的落葉。
“保護好周邊現場,別破壞足跡。”陸川對著對講機沉聲下令,目光掃過河岸的泥地。這里是北河下游的淺灘,蘆葦長得比人還高,岸邊的泥地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腳印,最清晰的是李寶昌那雙沾著淤泥的膠鞋印,像朵丑陋的 花綻放在濕地上。
楊林背著勘查包鉆進蘆葦叢,勘查燈的光束穿透薄霧,在泥地上劃出亮線。“發現一組44碼皮鞋印,”他蹲下身用標尺測量,鞋印前掌的壓力面集中在外側,邊緣沾著新鮮的河泥,“步長78厘米,步寬16厘米,步角6度外 撇,推算身高178183厘米。”鞋印從河堤延伸到水邊,在尸體對應的位置有明顯的停頓痕跡,鞋跟處的花紋里嵌著水草碎屑。
楊森正用足跡燈照射周圍的蘆葦,幾片折斷的蘆葦莖上沾著暗紅色的漬。“蘆葦桿有新鮮斷裂痕跡,斷口呈45度角,”他用鑷子夾起片帶漬的葉片,“距離地面約120厘米,符合成年人倚靠或拉扯時形成的高度。”在三米外 的草叢里,他發現了半截煙蒂,濾嘴上的唾液斑還很新鮮,煙絲燃燒程度顯示是被倉促捻滅的。
王帥把詢問筆錄本墊在警車引擎蓋上,李寶昌的手指在“6月15日清晨5點20分”的時間上抖個不停。“我每天都來這釣魚,”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牙齒打顫的聲音格外清晰,“今天剛甩下竿就看見水面漂著個黑東西,還以為 是垃圾,劃船過去想撈上來,結果一勾就看見是個人......臉泡得發白,嚇死我了!”
楊林的勘查燈在水面上晃動,尸體周圍的水面漂浮著細小的泡沫。“尸體漂浮狀態穩定,背部朝上,”他觀察著水流方向,“水流速度每秒0.3米,尸體下游三米處有漩渦,衣物纖維掛在蘆葦根上。”岸邊的泥地里有處拖拽痕 跡,寬約40厘米,從河堤一直延伸到水邊,痕跡里的水草被壓得扁平,邊緣還沾著黑色布料纖維。
“最近這一帶有人來過嗎”王帥的鋼筆在紙上劃出歪斜的線條,李寶昌突然拍著大腿:“有!昨天下午我收竿的時候,看見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在河堤上轉悠,手里拎著個黑色布袋,鬼鬼祟祟的。”他比劃著身高,“跟您差不多 高,背有點駝,走路時總低著頭,煙抽得特別兇,扔了一地煙頭。”
楊森在河堤的碎石堆里有了新發現。一枚銀色紐扣半埋在石子間,四孔圓形,表面有磨損的花紋,與常見的夾克紐扣樣式一致。“紐扣孔里纏著根黑色纖維,”他用證物袋小心收好,“長度約5厘米,滌綸材質,與尸體衣物的 初步判斷一致。”碎石堆旁的泥土里,還沉著個打火機,金屬外殼上刻著“一帆風順”的字樣,底部有新鮮的指紋殘留。
楊林沿著拖拽痕跡往河堤上走,在一處凹陷的土坑里發現了更多線索。“這里有重物放置的痕跡,”他用尺子測量坑的尺寸,“長約120厘米,寬60厘米,深度5厘米,邊緣有黑色布料的摩擦痕跡。”土坑周圍的草葉上沾著幾 滴暗紅色的漬,用酒精棉簽擦拭后呈現陽性反應疑似血跡。
王帥的詢問轉向河流的水文情況。“這河平時有船經過嗎”他指著河面上的波紋,李寶昌搖頭:“下游有個水閘,平時水流緩,除了我們釣魚的小劃子,很少有船來。但昨天晚上起了風,水面浪挺大,說不定把什么東西沖下 來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上周我在這釣上來個黑色布袋,里面裝著些舊衣服,當時覺得晦氣就扔回水里了。”
楊森在尸體對應的岸邊發現了一串模糊的車轍印,輪胎寬度約18厘米,是典型的轎車胎紋。“車轍間距150厘米,軸距270厘米,”他用拓印紙覆蓋在胎紋上,“胎面花紋深度2毫米,磨損均勻,推算車輛使用年限35年。
車轍邊緣有新鮮的河泥,說明車輛最近靠近過水邊。”
當技術人員準備打撈尸體時,陸川的目光落在河堤的監控桿上。“查這個監控的錄像,”他指著桿頂的攝像頭,“重點看6月14日下午到晚上的畫面,尤其是穿黑夾克的男子和可疑車輛。”遠處的蘆葦在晨風里沙沙作響,像在 訴說著那個被水淹沒的秘密。
王帥合上筆錄本時,李寶昌還在念叨著那具漂浮的尸體。“他的右手好像握著什么東西,”老人的聲音帶著顫音,“在水里一晃一晃的,像是串鑰匙。”楊森突然在水邊的淤泥里發現了個金屬環,撈起來一看是串鑰匙,鑰匙鏈上 掛著個汽車遙控器,上面沾著與煙蒂旁一致的河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