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近在眼前。
或者說,歸真之地…已然就在眼前。
季驚秋身側,太虛的身形縹緲,恍如隨風就會消散,望著遠方那座神山,感慨道:
“我們根據幽的指引,去了歸真之地,看到了困擾我們多年的所謂真相,也找到了此方界海的源頭,而這一切,就由季兄自己去揭開吧。”
“我大致能猜到些。”季驚秋緩緩道,“歸真之地,是那位的內宇宙核心地帶?”
他所指的,自然是此界上一位天地歸一者,那位他至今不知名姓者。
“不錯。”太虛感慨道,“如果說界海是他內宇宙中的諸天世界,那么歸真之地就是大宇宙。”
“你可知那位的名姓?”
“不知。”
太虛搖頭,
“我沒有見過那位,在我們的探索中,那位早就此界衍生之際死了,不然焉能有我等后世生靈誕生?”
“遺留下來的,僅僅是在天心,又或是界海意志中殘留的一縷念頭,大概是想看看后世中可有‘后來者’吧。”
他回頭,看向身邊這位“后來者”,好奇問道:“季道友,諸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嗎?”
季驚秋邀請太虛進入他的內宇宙。
這座內宇宙,儼然已經化為了一座嶄新的界海。
唯一真實界懸于無窮高處,天地位格與季驚秋等同,近乎于大道法理的凝聚演化,真實不虛,注定亙古不變,其中甚至沾染了幾分…大道祖地的氣息!
這源自于幽主帶回來的歸真地殘骸,包含了祖地的本源大道,由此為起點,投影、演化、發源了諸天萬界。
每一座世界,都曾是界海的世界天地,此刻在真實界的照映下,重演過去風采。
其中又以真靈天階為橋梁,貫通了諸界與真實界,讓諸天生靈皆有跡可循,有路可走。
而這近乎無窮無盡的天地界宇,撐起了磅礴無邊的道力,填充了他的果位,讓他真正邁入了另一重不可思議的境界。
“世尊道友可是已經破入了完整的天地歸一?”
季驚秋點頭,又搖頭,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自身當下,道:
“到了這一步,境界再無意義,是也不是,好像也沒什么區別,失去了衡量的標尺。也許只有一位勢均力敵的對手,才能讓我真正看清自身當下的境界。”
“接下來,太虛道友,準備與我同行,還是就此兵解?”
太虛一時間怔然不語,靜靜望著此刻的季驚秋。
后者屹立虛空,身周時刻環繞著一條虛幻而縹緲,無處不在又包容萬物,形若萬物之母,孕育眾生之河流。
這是此方界海的大道本源,萬靈萬物的起源,其中蘊含道韻法理,不可言說,不可描述,卻又真實不虛、離妄絕相,恍若統攝天地間一切法,是眾生本心顯形的某種匯攏。
它還有一個稱呼——唯一道。
哪怕放眼這方界海外的廣袤天地,它也是唯一無二,有望在大道祖地崩潰后,取代本源大道,締造另一座大道祖地的概念。
當季驚秋歸一界海,將唯一道徹底收入大道之樹,他就注定成為這方天地間嶄新的天地歸一者。
而在界海之外的廣袤天地,這樣的存在無不是世間最偉大者,足以開辟某個投影無邊界的傳說大系,例如唯一天庭、諸天佛教。
哪怕是在昔日還未分崩離析,強者無數的完整大道祖地中,這樣的存在,也被無盡生靈奉為“教祖”。
隨應演說法,教化諸羣生,能到于彼岸,故名為教祖。
季驚秋忽然若有所思,歸真殘骸在他踏入新的層次后,就似被真正激活,散發出了本源氣息。
如此,他之前的猜想,歸真地中存在大道祖地的殘骸,就已被驗證。
而他的那位前輩,當年難道是想在大道祖地崩潰后,重開天地,開辟新的大道祖地,這才以身開辟了界海?
——我走后,不知有幾人立教稱祖…
石碑上銘刻的話語回蕩,季驚秋心中已是了然。
“對手嗎?”太虛意有所指道,“也許很快就會有了。”
季驚秋笑道:“看來,這就是你們匆匆從歸真地歸來,并且迫不及待選擇轉世重修,以及選舉出一位歸一者的原因。”
在此刻的他面前,一切都無所遁形,哪怕是太虛每一秒間生滅的億萬萬個念頭。
季驚秋當然不會去窺探身邊人的念頭,只是太虛的話,讓他聯想到了魔祖轉世前的話語。
當時,魔祖也特意提及到了歸真地。
太虛忽然問道:“季道友,邁入這一境,究竟是什么感覺?”
季驚秋默然片刻,緩緩道:“太安靜了。”
“太安靜?”太虛重復了一句,沒有理解季驚秋這句話中的含義,““邁入大道之上的感覺…是太安靜了?”
“各種意義上的安靜。”季驚秋平靜道,“不僅是登臨絕頂的高處不勝寒,還有唯一道正在試圖同化我,這是道的‘本能’,也許有朝一日,我會徹底成為唯一道本身,成為天地間最本源的大道規則,失去所有的情感。”
太虛沉聲道:“你需要錨點!”
季驚秋笑道:
“可以這么說,但大多數的錨點,對我都已無用。這大概,就是天地歸一者的‘煩惱’吧。”
“無需為我擔心,只要我心不退轉,唯一道也撼動不了我的真靈。”
“原來大道之上的風光是這樣的。”太虛喃喃。
“風光?”季驚秋搖頭,“道友,這算是什么風光?真正的風光,現在才剛剛開始。”
說到此處,季驚秋露出笑意:
“我當下最感興趣的,就是去親眼看看,那些幼時曾讀過的傳說。”
“那這會是一條遠征之路,你會需要一些幫手。”太虛顯然清楚季驚秋所指的是何物,道,“道友,不妨先去歸真地瞧上一眼。”
“好。”季驚秋頷首,就已出現在了無妄山山腳下。
他仰頭望去,望向這座追尋了多年的高山。
這同樣也是赫師一直到最后,也未能攀登上的高山。
赫師曾希望,自己能代他去看一看,那座存在于幽海荒野深處的高山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一道身影突然被放了出來,在季驚秋身邊的虛空一個踉蹌,而后驚覺不定地看向季驚秋,脫口而出的便是:
“你已經繼承了那人的衣缽?!”
面對紅蓮的這個問題,季驚秋有些若有所思。
他與那位前輩雖無任何傳承,可從某種意義上,任何從此方界海中走出去的生靈,都可視為他的“后來者”。
“紅蓮道友,你可以回去了。”
季驚秋笑道,
“去告訴那些人,我來了。”
紅蓮緊咬唇瓣,呼吸急促,縱然身為真圣,也難以壓制自己的道心。
她一回身,就看到了無妄靈山所在,而卻感受不到界海的氣息。
只是這一點,就讓她確認,眼前這位果然已經完成了既定的命運!
紅蓮深深看了一眼季驚秋,毫不猶豫轉身離去,遁入了無妄山所輻射的宇宙天地。
在她身后,季驚秋則是抬腳邁步,徒步登山,就像失去所有法力道業,僅以肉身挑戰這座高不可攀的神山。
他要一步步丈量無妄之巍然。
起初,太虛與他同行。
“歸真地這邊,超脫級別的強者,其實遠不如我們這邊多,可每一位都是大道祖的境界,因為他們擁有著最正確的超脫之路。”
太虛與他并肩而行,身形正在緩緩消散,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感慨地說道,
“我們勝在人多,圍攻許久,最終還是未能徹底攻破歸真地。最終因為外敵入侵,歸真地之人選擇了與我們暫時締結停戰盟約,并告訴了我們正確的超脫道路。”
太虛忽然問道:“季道友,你說為何那位選擇了開辟此界,卻沒有傳下真正的超脫之路?”
在歸真地與界海兩邊之間,那位前輩明顯是選擇了后者。
“天庭。”季驚秋緩緩吐出兩個字。
太虛恍然:“原來如此。此行前往歸真地,我們發現歸真地的生靈,十分仇恨我們,現在看來,也有天庭的原因在內。”
季驚秋點頭:
“百紀前天庭與歸真地的恩怨是一筆爛賬,雙方都有過錯。天庭掌握的道途,就是‘神人’之路。神人無功,故而創世。”
“百紀前的帝一其實有不小的幾率能夠成功,一統界海、歸真地,踏入天地歸一,但斗姆真靈的覺醒,以及歸真之地將苦海倒灌入界海,讓他最終功敗垂成。”
太虛若有所思:“那季道友走的,也是神人一途?”
季驚秋搖頭:“我最根本的大道,是至人之路,神人與圣人之路相輔,最終三路合一。”
“至人之路?”太虛不由問道,“道友踏入的,到底是不是彼岸?”
季驚秋搖頭。
在成道的這些年,他梳理了過去有關赫師與木師的時間線,看到了許多久遠的過去,那是不曾被記錄、傳載下來的歷史一角。
比如,他當下踏入的心靈境界,被木師稱之為“苦海”,是木師遠遠望見,卻未曾抵達的心中彼岸。
“我稱它為‘苦海’。”季驚秋平靜道。
“苦海…”
太虛駐足,他朗聲笑道,
“道友,到此為止了,我先走一步,下一世再見!”
季驚秋笑著道:“去吧,萬道友他們,已經轉世在了真實界,我等你們這一世重歸巔峰。”
說罷,他親自出手,送這位陪伴他在證道途中,度過不知多少年的太虛道友入了輪回。
季驚秋繼續登山。
一道倩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這些年,海拉一直在致力于一件事——重新恢復她當年開創的神國。
包括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和物,她曾經珍惜的一切事物。
因為歷史太過久遠,這對于超脫者而言,也是一件極為棘手和麻煩的事,好在她還有季驚秋。
這座界海所有生靈的時間與命運線,都已經被季驚秋歸一,包括諸位超脫祖師。
從此以后,這座世界所在的時間線,只歸他一人。
哪怕是其他天地歸一者,也難以撼動他所在的時間線。
“季驚秋,你將苦海交給了胖虎和那條死咸魚打理,連吾周都另有安排,準備送我這位天使投資人什么?”海拉跟在他的身側,義正言辭地討要封賞,補充道,“別忘了,我還是你佛門的首席護法!”
“胖虎它們的誕生就與苦海有關,如今算是歸位。”季驚秋搖頭笑道,“再則,我不是已經將幽海交給了你?”
海拉眨眨眼:“你看,你現在已經有了新的樹,那株菩提樹要不送給我吧?”
她指的自然是季驚秋那株大道之樹。
季驚秋無奈道:“別鬧。”
“真摳門啊。”海拉嘖了一聲,眼珠子一轉,又道:“季驚秋,我聽紅蓮說,那諸天佛門的圓滿報身凈土中有一座八寶功德池,要不你提前預支給我吧。”
季驚秋瞥了她一眼,你敢提,我可不應。
眼見季驚秋不應,海拉無趣地陪同他一同登山,而這座山似乎望不到盡頭,不知要多久才能登上頂峰。
“季驚秋,你在打什么算盤?”海拉狐疑地看去,聯想到方才他主動放紅蓮離去。
“你想多了。”季驚秋平靜道,“昔年赫師希望我能代他登上這座高山,如此而已。”
海拉側頭問道:“你覺得歸真地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季驚秋笑道:“最大的秘密,不已經在我們腳下了嗎?”
“你是說——這座無妄山?”海拉訝異道,“這就是你說的大道祖地碎片?你徒步登山,是在感應這座山?”
季驚秋搖頭,他徒步登山,就只是登山罷了。
至于感應?
倒不如說,是這座無妄靈山在嘗試感應到他的心念。
“你現在在想什么?”海拉看出了季驚秋心思不在這上面,再次問道,“你在對抗唯一道的同化?”
季驚秋仰頭望去,緩緩道:
“十六歲習武時,我滿心想著的,就只是活下去,活著去看看遠方的風景,而隨著我的武道逐漸有了成績,我的想法,我的渴求,也在隨之增多。”
“我已經走了很遠的路,途徑了無數好的壞的風景…”
“那么現在呢?”
“那么現在呢?”海拉露出了淺淺笑意,“心證苦海的至人,難道還會煩惱嗎?”
“當然不會!”季驚秋大笑道。
他曾走過山走過水,途徑無數苦難和風景,而今回頭望去,他已然成了這座天地間最高的高山。
縱然已經走到了最高的山巔,可他的心神依舊沒有失去熱度,心神沉定卻仍在燃燒,平穩了卻愈發浩蕩。
這時。
海拉忽然有所感應,抬頭望向這座無妄靈山的山頂。
她看向季驚秋,笑道:“季驚秋,超脫者間仍有懸殊之分,那么天地歸一者呢?”
此時此刻。
那個不再年輕,卻依舊意氣風發,早已不再抬頭看青天的男人,神采飛揚道:
“既為世尊,自當舉世稱尊!”
歸真地。
無妄靈山。
一道紅色身影劃破天際,闖入了一方宇宙天地的隔膜。
“誰在擅闖我八部天界?!”
威嚴喝問聲自下方炸響,第一時間發現了闖入的紅蓮。
“紅蓮?你回來了?!”
很快,鎮守此方天地的超脫者確認了紅蓮的身份,聲音充滿了震驚。
下一刻,一尊中年帝王身影出現在紅蓮身前,沉聲問道:
“紅蓮!情況如何?你如今歸來,可是得到了那位的傳承,拿回了封神榜,合道了苦海?!”
紅蓮面色復雜,抬頭看向天外,不答反問道:“天王,這些年靈山這邊情況如何?”
“相較你離去前,情況更差了。”中年帝王嘆息,“你那師尊試圖登臨歸一,但還是失敗了,反而身受道傷,無力抗衡界外之敵。”
“我還是沒有見到那位…”紅蓮低聲道。
中年帝王怔然,最后痛苦地閉上眼道:“這不是你的錯,只是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歸來,尤其是還帶回了這個消息…”
紅蓮意識到了什么:“他們準備投降?!”
中年帝王漠然點頭:“你師尊重傷,而界外入侵的敵人中,更是出現了一尊天地歸一者,哪怕此人境界存在問題,但也不是我們能抗衡的,依托于靈山的靈山大陣正在破滅中。”
紅蓮深呼吸,局勢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若是之前,她或許會怒不可遏,滿心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蓮默然片刻,才嗓音艱難道:“界外之敵,已經不再是威脅了。”
不知為何,當說出這句話后,紅蓮感到了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什么意思?”中年帝王一怔,旋即豁然變色道,“界海中有人突破了歸一?是誰?諸祖?不可能,那些家伙才歸去不久,而且無人走到三路盡頭!難道是天庭中人?!”
他神色變幻不定,相較界外企圖入侵,侵占靈山的大敵,讓界海中的天庭得道,對他們來說同樣是最壞的結果。
就在他們交談間,整座天地宇宙都開始了震動!
中年帝王神色一沉:“他們又來了。”
紅蓮問道:“來的究竟是哪一位?”
“是那位六欲天天主。”
中年帝王沉重道,
“此獠不知以什么途徑踏入了天地歸一,哪怕不完整,也不是我等能力敵,已經有道友被他隔著一界蠱惑,墮入了魔道!”
“前些年,若非一頭不知從何而來的瘦虎,靈山大陣或許已破滅了。可如今,那頭疑似承載了苦海之力的瘦虎,也已不知去向。”
紅蓮抬頭望去,此界之外,一尊頂天立地,三張面孔,六條手臂,不知聳入何處的龐大法相正在撼動這座天地的根基!
虛空中,無數交錯、重重迭迭的婆羅花次第綻放,層層花色,如道親臨,花影中更有無盡天女在舞動。
這一幕太過美好,哪怕是超脫者也不禁沉醉,仿佛看到了諸天萬界的大道奧妙,看到了通往天地歸一的道路…
“醒來!”紅蓮厲喝一聲。
中年帝王陡然驚醒,神色難看至極,同時又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紅蓮:
“紅蓮,你能如此之快地從那位的蠱惑中醒來?”
紅蓮不語,眉心卻有一盞心燈幽然點亮,她的神色復雜到了極致。
“天王不用擔心。”紅蓮忽然道,“那位有著容納一切眾生的胸襟,只要…”
“只要?”中年帝王追問。
“只要我們不會愚蠢到與其為敵。”紅蓮輕聲道。
中年帝王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只是他的神色忽然一變,面帶絕望,而后猛地看向紅蓮,急聲追問:
“界海中的那位,還需要多久才能突破完成?!”
紅蓮微怔,就見那守護了無妄靈山不知多少年的護山大陣,在此刻轟然破碎,那尊三頭六臂的法相,笑容玩味,低頭俯視眾生,笑道:
“八部護眾,還不歸順本座?日后靈山之上,依舊可以有爾等一席之地!但你等若再執迷不悟,本尊也不在乎攻破此界后,將爾等盡數侵吞。”
天地皆寂。
中年帝王痛苦而絕望道:“那群混蛋,居然不僅選擇了投降,還主動解除了護山大陣!”
紅蓮突然道:“他已經來了。”
下一刻。
有一股無比恢弘、浩瀚的意志,如日月般從山下升起!
它從山海中來,從天地間來,從寰宇中來,在此刻走來,也在過去走來,囊括了一切時間線。
所有身處無妄山輻射天地內的生靈,都看到了一尊從山下走來的身影,卻好似一座比之無妄靈山還要更高的山脈。
整座無妄靈山都在此刻不住震動!
天地間,照徹一切幽暗的光明陡升!
一株巍然古樹青碧幽綠,亭亭如蓋,琉璃清光破霄而起,撐起一方圓滿凈土,橫跨百千億劫數,照亮三界十方百萬世界!
中年帝王面色恍惚:“菩提?是菩提?!怎么會是——”
紅蓮緩緩閉上眼,輕聲念誦出了那道尊名。
世尊啊。
這一刻。
諸界內外,上天下地,一切有靈眾生,仿佛都能感受到天地間的大道活了過來。
大道在沸騰,萬靈在欣喜,他們不約而同地跌跏趺坐,共同呼喚出了那一聲尊號:
“世尊啊!”
億億如恒沙之聲震動諸天,響徹萬界,向著更遠的方向傳蕩而去,向著那些自“天傾”之后,已經沉淪在苦海中了太久太久的世界傳蕩而去。
越來越多的眾生呼喚著那道已經離去了太久的尊號的新的主人,聲音穿透了無盡時空的束縛,浩浩蕩蕩,無窮無盡!
菩提樹下。
一道身影緩緩抬頭。
他只是須臾的駐足,就讓諸天萬界,無數宇宙,眾生的悲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世界在他的眼中不斷縮小,浩瀚如一方界海,也化為了一座座掌中世界。
他的視界不斷拔高,無論是宏觀的元素,還是單一的粒子,又或是宇宙運行自成體系的大道規則法理,都在他的眼中以另一種形式存在、運行。
他看見了道,也看見了囊括諸天萬界的“汪洋”,更看到了其中的蕓蕓眾生,還有那高踞一切之上的高位者們。
界外。
那尊天主如臨大敵,失聲道:“世尊,你歷劫歸來了?!不可能,你已經徹底死了!不,你不是祂!”
他陡然暴怒:“你敢假冒他?!”
然而下一刻,這位天主忽然看見了季驚秋身旁咆哮的瘦虎,神色一變。
此人,是這頭苦海之虎的靠山?!
季驚秋偏頭看來,目光淡漠,伴隨著青主的出鞘,粼粼波光在他的眼中倒映。
一道刀光霎時間充塞天地之間,波光明滅不定,夢幻自生,照亮了三界十方,乃至是遙遠的天地宇宙中,都浮現出了一道虛幻朦朧的刀痕。
仿佛相隔了無盡時空,又仿佛近在眼前。
無數人心有所感,仰頭望去,那縷刀痕印入眼簾,留下難以磨滅的烙印。
在這一刀面前,那位六欲天之主,也不過只是一塊攔路的石頭,被一刀兩斷。
這一刀,不是他踏入超脫領域后開辟的最強之刀緣起緣滅,而是昔日登臨白玉京之頂領悟的唯我獨尊。
他的意志,他的唯一道,他的萬法,都在這一刻輻射向諸天萬界,如此鮮明,如此肆意,就像一團不滅的火,迅速在諸天萬界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這一刀不是為了斬界外之魔,而是要告訴諸天萬界的所有強者。
——諸位,季某到了。
于此。
諸天萬界中,一道道古老而威嚴的模糊身影矗立在無盡虛空中,俯瞰萬千世界。
此刻祂們遙遙看來,目睹著又一位偉大的誕生,還有那于耳畔響起的莊嚴宣告,祂們的目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復雜。
因為世尊之位,就在今日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