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舅當年有一親子,是我表弟,名喚陽天,武道天賦極佳,卻在一次執行任務時被無上真佛宗襲殺,采集其心念。”
“在那以后,二舅他便一心執著于追尋無上真佛宗的蹤跡,這是他的心病,儼然已成心魔。”
“這場戰斗,棘手了…”
張重八快速向季驚秋解釋當下情況,讓他跟隨安全局一起撤走。
“張專員,無人機不留下嗎?”金副局長問道,“還可以掩護下你們。”
張重八搖頭道:
“火力壓制對這東西沒有意義,在場只有我們四個四境武者,能對它造成傷害。其中以阿刀對它的傷害最高。”
“剛才爆炸開的金火看到了嗎?本質是阿刀養的‘神’。”
金副局長擦了把汗:“張專員,不請泰安城的本地神明相助嗎?我們這里還是供奉了幾尊…”
“我已經發出了強制征召!”
張重八打斷道,
“本地神明馬上趕來,你現在帶著我弟安全撤回上城區!
我們會竭盡全力將戰斗壓制在方圓幾里內。”
一旁的季驚秋沒吭聲。
他不是不想走,那玩意一眼就不是自己能對付的,留下來只會礙手礙腳。
只是菩提小樹顯然有自己的想法,正源源不斷向他傳遞著雀躍,雀躍還是雀躍的情緒。
他抽空瞅了眼內景,
發現胖虎抱著頭縮在角落,就差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顯然擁有了完整的童年。
而菩提小樹則是愉悅地搖曳,渾身散發著青碧幽光,清清濛濛。
季驚秋遲疑片刻,在心中詢問菩提小樹解決之法。
如果和那枚玉佛一樣,那他有信心,菩提小樹能壓制對方。
只是這外相純白,實則內里純黑的佛陀一眼就不是好對付的,四個四境武者也只能傷他,自己接近怕都是難事,又怎么將對方添作花肥?
除非對方像李布衣一樣,主動投喂,進入他的內景世界。
可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而小樹的答案則比較科幻——
張開羅網,飛鳥自投。
季驚秋依循菩提之意落座,張開了羅網,待乳燕自投。
張重八趕至近前。
冷刀屹立在身前,正擰著眉頭看著被純白佛陀依附,且護至身下的男子。
他們能察覺到下方無上真佛宗的成員狀態很差,血氣虧空,這是他們的機會。
即使他們不是對手,也只要拖到后者本源耗盡,這道邪佛分神就將成為無根之萍。
“時間緊迫,我正在接引本土神明趕至,你們先撐會。”張重八沉聲道。
“好。”冷刀回答干凈利落,積蓄片刻后又是一刀斬出,將驅逐體內金色火炎的邪佛壓制。
在他們的注視下,那被當成了邪佛鼎爐的男子,忽然間形銷骨立,仿佛被提煉出了周身氣血。
而與此同時,熾烈純凈的白光綻放,一舉掃空祓除冷刀埋入它體內的刀意。
純白佛陀于虛空結跏趺坐,一手抬起,拈花一笑,頓有宏大佛音貫耳!
說是佛音,其實是魔音洗耳!
即使冷刀及時以刀中神融入刀鳴,破除魔音,也沒能阻擋以純白佛陀為中心一里之地的生靈,盡數淪為佛前香燭!
若非下層區居住密度并不算高,這一下就得有數千人殞命!
目睹只是一剎,就有數十上百人淪為佛前燈燭,冷刀面色沉痛,他敞開衣襟,以刀尖取心頭血,強行激發刀中神。
聯邦武道,奉行萬物皆有靈性之理。
而靈性之至,便是神性。
所謂一盞心燈,即是靈性的高度凝聚。
當心燈燃至極盛,靈性升華至最璀璨的那一刻,粹然神性便從中誕生。
這便是所謂的武道之神。
也只有蘊含靈性、神性的攻擊,才能傷到這種純粹的心靈統合體。
張重八沒有動,卻早已滿頭大汗。
他在以身為坐標,牽引東3煌星本土的幾位神明從心靈海洋躍遷降臨。
神明是不可能直接穿行于現實的,必須有依附。
就如邪佛當下,就是依附在下方那個無上真佛宗成員身上。
得了人燭供奉后,邪佛通體大放光明,氣息膨脹了不少。
身周一幅幅陌生面孔虛影浮現,滿含悲憫之情,看上去神圣而邪異,仿佛萬佛虛影。
它莊嚴肅穆道:“他日我若得證菩提,則自身光照無邊界,世間唯我一尊無上真佛!”
霎時間,海潮般的純凈白火仿佛要洗滌塵世五濁,化作無邊火海涌蕩向四方。
眼見此景,張重八和冷刀神色都很難看。
這尊邪佛分身正在竭力榨干身下信徒,將自身威能發揮到極致,釋放出了純凈佛火。
一旦這純凈白火浪潮蔓延,所有沾染一絲一毫的生靈,都將淪為它的香燭!
這家伙想在這塊區域立下一個坐標,之后即使沒有人接引,它也能憑借坐標降臨顯化!
無上真佛宗果然在這顆星球上有大圖謀!
一道如天火逆流而上的精氣神純粹而浩蕩,陽炎以拳開道,逆行而上,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情緒盡數灌注進了這一拳。
那是痛苦,煎熬,仇恨,悲苦,心灰意冷…
無數復雜情愫,悉數融入拳意中,如鐵騎鑿陣,硬生生于火海中開出一條路,并壓制了火海的全面爆發。
而后。
老人邁步而上,氣勢兇悍強硬,遞拳神明。
蒼白須發如雄獅般飛揚,一雙怒眸中竟是金光熠熠,猶若神明在天!
被打斷了施法,純白佛陀露出金剛怒相,周身不容一點異色的白光化為佛掌,傾軋而下,似要將老人一掌壓死!
看到這一幕,張重八目光駭然,心神險些沒有守住。
不是為佛陀的怒相,而是為老爺子的不計生死。
他張口欲言,卻是半途頹然而止。
他沒有任何言語,能阻攔一位不惜身死,也要為子報仇的父親。
終于,張重八重重吐氣,終于從心靈海洋深處牽引來幾位本土神明,喝道:
“邪佛在前,請三位真神掠陣左右!”
赤青白三道虛影立于張重八身后,正是泰安城家喻戶曉的三位神明。
雖然只是神階四等,最下乘,可東3煌星到底是祂們的地盤,聯手驅逐這縷邪佛神念,足矣。
三尊神明微微行禮:
“謹遵監察使法旨。”
而在張重八陰冷的目光下,出身星辰集團的吳狄,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隨在下方那位已經不計生死,也要遞拳神明的老人身側,為其護駕。
見得此情景,冷刀沒有再出刀,而是開始了觀想,醞釀最后一刀。
對付這種所謂“神明”,一切物質層面的攻擊都無用,往往只能鎮壓、驅逐,別說殺死,就連永久性削弱也是難以做到。
除非掌握它們的核心,不然只要它們的位格不跌落,本源不損,就是不死不滅!
就如此刻的陽老先生,拳勢、意氣猶然壯烈,憑一雙鐵拳不斷砸向純白邪佛,將其硬生生轟散成無數散亂白光。
可這終究只是無用功,就像轟散一片云,不過是云聚云散,根本傷不到根源…
陽炎自然清楚這一點。
可那又如何?
因為沒用——
所以這拳就不出了?
二十多年積攢的仇就不報了?!
自己兒子白死了?!
自己這些年的堅持都該付諸一空?!
以秘法極盡升華自身靈性的陽炎,一雙眼眸金光熠熠,氣象升騰,出拳不停。
一次次出拳,看似壯烈卻是無功而返,可他臉色如常,輕描淡寫,毫無半點頹喪灰心,就只是拳出見我,出拳如雷,且一拳比一拳悍勇無畏!
可越是如此,在旁觀看的張重八就越覺得心酸,心口壓抑。
前所未有的憋屈憤懣之情,滿溢在這個匪氣十足的漢子胸腔。
便是一旁不知內情的吳狄,對于此刻素不相識的陽炎,縱然不解其行,卻依舊心生幾許敬佩之情,徒生傷感寂寥。
這世道就是如此。
有些人有些東西,不是你賭上自己一條賤命,遞出百拳千拳,就能舍得一身剮。
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
今日便是天人降臨,又能奈這邪佛如何?
不過是驅逐,或者將這分身打散罷了。
只要努力就能做到,這更似童話中的故事…
可也正是因此,張重八才會下令掠陣,將那邪佛圍困起來,讓陽炎只管出拳。
哪怕最后終是不如愿,可這么多拳,多少能…好受些?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陽炎拳出如雨,一點點打散著邪佛分身,讓其不斷崩散、復原、崩散、復原,如此循環往復!
漸漸的,眾人卻震驚地發現——
這尊不斷被砸散的邪佛,怎么越變越小了?
他的本源流溢去了何處?!
此時此刻,陽炎一身精氣神洶涌流轉,拳向高處。
一拳過后,將那漸漸縮小無數的純白佛陀與漫天雨幕盡數打退,轟然散落!
拳出之后,老人怔然屹立于此,一身氣焰緩慢低落。
仿佛在此刻看到了那被自己從邪神身上打落而下,那一縷來自親子的心念。
還是當年的他,笑著向自己揮手,告別,轉身,一如當年長大后獨自行向遠方。
陽炎驀然間老淚縱橫,卻是笑意快慰暢懷!
快哉!快哉!!
雖不解當下究竟發生了什么,可他此生卻已無憾矣!
千米開外。
金大鐘副局長躲在墻根后,探頭看看遠方的交戰。
又回頭看向堅持不愿離去,甚至還有閑心和定力在那入定冥想的少年。
他嘆了口氣。
這少年心眼怎么這么大?
打死不走也就算了,還非拉著自己在旁邊給他照看著。
他開始糾結要不要將少年打暈,直接扛著回上城區,不然出了事,自己怎么和張專員交代?
內景世界中。
望著抽枝生葉,節節拔高的菩提小樹,還有那一道道仿佛乳燕投鍋,上門投喂的邪佛本源——
季驚秋深切體會到除現實與理想外,還有一物。
名曰:科幻。
躺著就有花肥主動送上門,就像坐在路邊發呆,就有腰細腿長的小姐姐主動遞上奶茶,索要微信。
這等科幻故事終于輪到他了!
就像積善多年,終于迎來了余慶的少年,季驚秋神采奕奕地守在終于有了些樹苗氣象,不復消瘦的菩提小樹旁,數著這輩子都沒中過的“大獎”: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飛入菩提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