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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名為欲望的羅網

  赫克托·雷恩教授的辦公室里,壁爐中的火焰正劈啪作響,將溫暖的光芒投射在整齊排列的厚重典籍上。

  空氣中飄散著羊皮紙與舊墨水的沉靜味道,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如赫克托本人那一貫不怒自威的形象。

  然而此刻,這位莊重的教授卻感覺壁爐的火焰仿佛在灼燒他的后背,就如同那灼熱的圣光一樣。

  科林親王那句輕飄飄的發問,如同一根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他努力維持的鎮定。

  “總不能全花在‘姑娘’們身上了吧?”

  赫克托感覺自己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只是個負責學術與教務的學者,不是財務官,更不是賢者理事會中掌握著權力的賢者。

  甚至他都不是賢者們身邊的人。

  這個問題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被對方云淡風輕地遞了過來,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老教授含糊其辭地回應道。

  “呃…那當然不可能,據大賢者之塔的調查部門說,大部分已經追回了,并用于補償那些被頂替了名額的受害者家庭。”

  這套避重就輕的說辭,他自己聽著都覺得心虛。

  然而羅炎聞言,卻露出了信服的神情,贊許地點了點頭:“那便好,學邦的公正令人欽佩。”

  看到親王殿下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赫克托心里嗙地松下一根弦,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這時候,羅炎將手中的報紙輕輕放到了一旁的茶幾上。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清澈的眼眸注視著赫克托——那是如學者窺探虛境奧秘一般的眼神。

  “教授,您知道,我除了是親王的身份之外,同時也是個‘學者’。”他的語氣溫和而真誠,“我很欽佩你們能找到每一個受害者并給予補償,這在帝國的其他地方是難以想象的善舉。但…能不能告訴我他們的名字?就當是滿足我的好奇心。”

  這句話,如同一把精準無比的手術刀,無聲地切中了要害。

  赫克托額角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名字?

  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受害者的名字!

  而且用腳后跟想都知道,那三百萬枚金幣早就分干凈了,誰會把撈來的金子放金庫里存著?

  數字本身就是編的,那名單更不可能有了。畢竟要是編一個出來,真苦主發現自己不在上面咋整?

  縱使是他這樣不問世事的教授,心里也是門清的,凡是“避實就虛”的說法,都只是個說法。

  然而他都把臺階扶穩了,這個親王就是不下來,這就很讓他難受了。

  赫克托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最終只能化作一個充滿求饒意味的苦笑。

  “殿下,這…這涉及到許多學生的隱私,學邦有嚴格的保密規定,我無權查閱,您只能問賢者理事會了,他們也許知道點兒什么。”

  這個在雪原上震怒咆哮的學者,近乎哀求地看著羅炎,連說話的聲音都放低了八度。

  “我們…還是聊聊您后續的生活和工作安排吧?算我求您!”

  那言外之意無外乎——

  您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別拉上我,我只是個研究虛境的罷了!

  一位在大賢者之塔地位尊崇的教授,說出了“算我求您”這樣的話,無疑是將自己放到塵埃里去了。

  羅炎不想太為難他,不過還是出于好奇地瞟了一眼書桌下面,接著便欣慰地發現,自己這么輕輕一晃鈴鐺,那兩條腿還真夾緊了。

  這開關挺好用的嘛!

  羅炎見狀知道火候已經足夠了。

  欺負弱者沒有意思,赫克托不算弱者,但的確是個老實人,而欺負身不由己的老實人亦不是義舉。

  他不再步步緊逼,身體重新靠回柔軟的沙發里,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仿佛剛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介學者不合時宜的好奇心。

  問題已經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遲早會一圈圈擴散開去,傳到那個真正該聽到的人耳中。

  他甚至無需知道那人是誰。

  來自圣城的壓力已經不著痕跡地傳遞了出去,現在該藏在暗處的鬼影來權衡,他們需要為這些壓力讓出點兒什么了。

  錢和榮譽是收買不了他的,但這位親王殿下是個學者,并且對學邦最不缺少、且最廉價的知識充滿了興趣。

  羅炎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淡然道。

  “那就當是這樣吧…看在您的面子上。”

  赫克托終于徹底松了口氣,尤其是最后一句承了他的人情,更是讓他心中生出一種“總算沒白忙活”的舒心。

  科林殿下還是很好說話的。

  而自己也能向理事會那邊交差了。

  那一句“一查到底”真是把他給害苦了,如果不是一氣之下老臉掛不住,他也不至于被理事會推到臺前來給親王做工作。

  用手帕擦了擦汗水,赫克托教授緊張地繼續說道。

  “那么…關于宿舍和冥想室以及待遇方面,雖然您的職級只是導師,但我們研究之后決定,仍然為您按照教授的標準來制定生活起居方面的——”

  羅炎輕輕咳嗽了一聲,赫克托教授剛放松的腿瞬間又夾緊了,語速飛快地繼續說道。

  “當,當然!不只是足以匹配您身份的待遇!您的工作也會相對自由,而且最關鍵的是實驗!對吧?您最關心這個!請放心,我們為您準備的資源都是最好的——”

  “我對金錢能買到的東西不是很感興趣,但我對虛境背后的東西卻相當的有興趣。您知道的,除了親王的身份之外,同時也是一位熱衷于探索新世界的學者,或許深奧的奧秘能夠讓我暫時忘記俗世的探究。”

  赫克托教授的臉瞬間變成了苦瓜。

  “殿下,像您這樣尊貴的貴族,靈魂的上限應該是遠遠高于我這樣卑微的人的…我不明白您為什么這么執著于虛境呢?”

  “只是出于興趣,”羅炎淡淡的笑了笑,“我在迦娜大陸的時候就有東張西望的習慣,要怪就怪我的童年充滿了諸多的好奇吧。”

  赫克托教授沉默了許久,苦笑一聲說道。

  “好奇…殿下,您的好奇心太過昂貴了。虛境是學邦最高級別的資源,哪怕是我這樣為學邦奉獻了大半輩子的學者,手上也只有一個而已,要不您把我的法師塔拿去滿足您的好奇心吧。”

  羅炎驚訝地看著他。

  “此話當真?”

  赫克托教授瞬間不吱聲了。

  開玩笑,那可是他的命根子,他這輩子就指望著虛境背后的東西能幫他突破鉆石級的瓶頸了!

  靈魂等級不足是他一生的痛。

  他分到的虛境雖然能量并不精純,但也足夠他順著這根繩子慢慢向上攀爬…而這幾乎是他此生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科林殿下的目標是他的法師塔,那就讓這家伙鬧去好了,大賢者之塔是靠幾張嘴能弄塌的?

  圣城的徽章再耀眼,學邦的理事會也不是孱弱可欺的!

  還真把自己當帝皇了!

  看著岔開腿隱約打算擺爛的赫克托教授,羅炎估摸著是自己開關按的太猛了,于是又將姿態收回來了一點兒。

  “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你不必把自己的蛋糕分給我,但可以去找那些蛋糕多的人拿嘛。”

  “我要的不多,只是一小塊,你甚至可以將它理解為——一整塊蛋糕上的一片奶酪。”

  看著仍然不為所動的赫克托教授,羅炎微笑著拋出了最后的一片魚餌,而這也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而且你再想想,我終究不是這兒的人,對你們來說只是個過客,我的好奇心一滿足就拍拍屁股走了,到最后我的虛境和研究便宜了誰?那不還是幫我把它要過來的你嗎?”

  赫克托猛的驚了,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坐直了,岔開的雙腿又激動地閉攏了起來。

  “這話當真?!”

  那他可有干勁兒了!

  羅炎笑了笑,輕輕喝了一口茶水。

  “你也說了,科林家族的后人不缺靈魂等級,我們生來就享有帝國子民的崇拜,你真以為我會和你們一樣把自己關在法師塔里琢磨超凡之力,只為了多茍幾年?我只要不犯大錯,我下輩子大概還是親王,我需要魔法做什么,和凡人顯擺超凡之力?你們用魔法才能辦到的事情,我一句話就辦到了。”

  這話糙理不糙,雖然不中聽,但確實說到了赫克托的心坎里,讓他的呼吸很難不急促起來。

  有道理啊!

  哪個親王會賴在苦寒之地做學問?

  是圣城的葡萄酒不夠香嗎?

  哪怕是羅德王國的騎士老爺,也比他們這些學者會享受啊!

  赫克托教授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咬咬牙,做出了抉擇。

  “我幫您向上面爭取!”

  羅炎用手中的茶杯做了個碰杯的姿勢,微笑著輕語。

  “那我期待您的佳音。”

  赫克托第三次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鼓著腮幫做了幾個深呼吸,似乎是為了給這房間里燥熱的空氣降溫。

  看來壁爐真的很熱。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筆記,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順嘴一提。

  “對了,那個…關于您的生活起居,因為您的待遇是按照教授的標準,因此除了輔助您實驗的學徒之外,我們還特意為您準備了六名生活助理,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挑選——”

  “不必了。”羅炎淡淡笑了笑,將茶杯輕輕放回了陶瓷托盤,從柔軟的沙發上起身。

  恭候在一旁的莎拉無需他多言,便主動上前,恭順地替他整了整褶皺的袖口和衣領。

  即使是在演戲,她的禮儀和懂事兒也無可挑剔。

  看著臉上面無表情其實心里羨慕得不行的老教授,羅炎輕描淡寫地扔下了一句告辭。

  “這不用你操心。”

  “我的人,我用的放心。”

  就在赫克托決定為科林殿下的好奇心搏一搏的時候,位于大賢者之塔另一角的某間冥想室,由吸音石構筑的墻壁上正晃動著重重鬼影。

  與赫克托教授那油墨味濃郁的辦公室截然不同,這座浸泡在神秘之中的冥想室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

  單調的房間內沒有任何多余的陳設,沒有壁爐,也沒有書架,僅有一張由整塊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圓桌和幾個坐墊。

  唯一的照明,僅來自于懸浮在空中的水晶。

  那水晶散發著猶如活物般呼吸明滅的暗紫色微光,將室內的一切都籠罩在變幻莫測的陰影之下。

  而盤腿坐在坐墊上的阿里斯特·索恩教授,正緊緊閉著雙眼,跟隨著那光芒明滅變換的節奏,吸氣,吐氣。

  伴隨著那規律的呼吸,絲絲白氣從他的口鼻飄出,與那暗紫色的水晶融為一體,隨后又帶著一絲更為精純的氣息回到了他的體內。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精神仿佛得到了升華,如尸鬼般褶皺的老臉也隨之舒展了一絲紅潤。

  安靜等待在這位老者的面前,年輕的學徒斯蓋因垂手站立,眼中滿是羨慕的光芒。

  此刻漂浮在阿里斯特教授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魔晶燈或者附魔的石英,而是來自虛境的奇物——連赫克托教授看到了都會流口水的東西!

  僅僅是坐在它的旁邊冥想,便能感受到那澎湃洶涌的靈魂力量,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斷地匯聚向識海!

  當然了,虛境中的力量也并不是無限的。

  據說將一萬個普通人的靈魂等級提升至黑鐵的能量,也才勉強夠將一個白銀級的靈魂提升至黃金。

  而像阿里斯特這種鉆石級的強者,想要晉級所需的能量就更龐大了。

  他那精純無比的靈魂就像一個無底洞,不管填進去多少枚晶體都填不滿,只能想辦法從虛境里汲取更多。

  此時此刻的斯蓋因就像一條餓了三天三夜的狗,看著肥腸滿肚的主人坐在桌上大快朵頤。

  摸著良心說,他不是沒有想過趁著阿里斯特教授冥想的時候偷偷吸一口,但也只敢想一想而已。

  阿里斯特教授之所以敢放他站到這里,一方面自然是出于對他的信任,而另一方面也未嘗不是在測試他的“定力”。

  這位可是鉆石級的強者!

  光是這冥想室里,就不知道有多少層禁制和陷阱!

  晉級精鋼級的誘惑固然有吸引力,但也得有命從這兒活著走出去。

  他可不想像米洛斯學弟一樣,為學邦燃盡了自己的一切,最后卻像一條野狗一樣屈辱地死去。

  就在斯蓋因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被那枚虛境至寶誘惑的時候,緊閉著雙眼的阿里斯特教授忽然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斯蓋因幾乎是立刻單膝跪在地上,收斂羨慕的神色,神色恭謙就如仆人對主人行禮。

  “教授。”

  “起來吧。”

  阿里斯特教授先是贊許地看了這小伙子一眼,隨后從鼻梁上摘下的那片并沒有多少度數的單片眼鏡,用沙啞的嗓音繼續說了一句,“和我說說,他們聊了些啥。”

  “是,教授。”

  斯蓋因恭敬頷首,隨后開始了匯報。

  那毫無感情起伏的語調就像一根繃緊的弦,一字不差地復述了赫克托辦公室里發生的一切——

  從科林殿下對三百萬金幣的隨口一問,到對“受害者名單”的精準追擊,以及最后那場心照不宣的交易。

  阿里斯特·索恩一邊聽著斯蓋因的匯報,一邊似是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手中的單片眼鏡,同時冷讀著那小伙子臉上的表情。

  失去了鏡片的遮擋,他眼中那屬于學者的平靜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唯有商人般的精明與政治家般的銳利。

  斯蓋因,大賢者之塔的“法士”,師從赫克托·雷恩教授,同時也是“索恩結社”的一員。

  他的超凡之力不過青銅級,在天才云集的學邦毫不起眼,但他卻總能辦成一些黃金級強者都辦不妥的活兒。

  不止如此。

  這小子還善于發掘“有潛力”的新人,以及處理偶發性的失控事件,并且殺伐果決,絕不拖泥帶水,更不會弄臟自己。

  如此兼具能力與野心的人才,赫克托那個“又慫又吝嗇還假裝清高”的家伙當然是留不住的,畢竟后者連自己都喂不飽,何況別人?

  阿里斯特只是勾了勾手指,這小子立刻就懂了自己的暗示,并分分鐘投靠了過來。

  至于為什么不把這樣的人才納入自己門下,而是留在赫克托那頭蠢驢那兒“寄養”,當然是因為這樣不但更好“用”,還更安全。

  如果這小子辦事兒不利索,那也是赫克托教授失察,隨便他瘋狗一樣亂咬,也和自己沒有一丁點兒關系。

  甚至于——

  斯蓋因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并忠誠地將這條狗鏈主動遞到了阿里斯特的手上,甘為犬馬。

  阿里斯特很看重他這份能力,并已計劃好,用不了多久,便會從虛境的龐大資源中漏一點兒給他,讓這顆忠誠的棋子在三十歲觸摸到精鋼級的門檻,接著突破白銀,就此一飛沖天。

  當然了。

  到了那時候,這小子也該以助教的身份,正式轉入到自己的門下了。

  畢竟看到自己的學徒突然突破瓶頸,赫克托這頭蠢驢就是再蠢,也該回過味兒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了。

  對于有用的人才,阿里斯特不但不會吃干抹凈,還會把他保下來,并一邊握著他的把柄,一邊把他一路扶到不低于赫克托的位置上。

  這是一種默契。

  也是根本不差錢的他,仍然維持著“命運調劑”這門舊生意的原因之一——這門生意能給他帶來的遠遠不只是一點兒金幣。

  他和斯蓋因都是久經學邦這個大染缸考驗的聰明人,而聰明人對彼此手中的牌都是心知肚明。

  “…最后,赫克托教授承諾,會為科林親王爭取接觸‘虛境’的權限,以此作為了結此事的交換。”

  匯報完最后一個字,斯蓋因垂手站定,不再多說一句。

  阿里斯特耐心聽完了匯報,冷笑自嘴角悄然翹起,漫不經心地說道。

  “看來赫克托這頭蠢驢還有點兒機靈,知道自己要是說不動科林殿下,就該輪到自己了。”

  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卻也讓斯蓋因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注意到了斯蓋因的緊張,阿里斯特笑了笑,安撫了這小伙子一句。

  “別緊張,我弄死他根本用不著犧牲你。”

  斯蓋因苦笑一聲,垂下頭低語。

  “教授,您不必試探我,您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您要我為您去死只需說一句,我絕無任何怨言。只是…還請您把我的遺物轉交給我的父母,那都是一些您瞧不上的東西,但或許能幫到我的弟弟妹妹們。”

  阿里斯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點破這小子打感情牌的小心思,只是思忖了片刻之后自言自語,抿著干癟的嘴巴搖了搖頭。

  “這個科林親王,比我想象中要敏銳一些,不是個草包,不太好騙。”

  不過——

  論陰謀詭計,圣城的顯貴和學邦的卷王們比起來還是弱了點,尤其是那赤果的欲望暴露得太早了一些。

  這是生來高貴之人的通病,那些貴族并不把凡人放在眼里,更不屑于和他們耍心眼。

  因此,那位親王更是傲慢地將貪婪直接寫在了臉上,甚至連掩飾一下的想法都沒有——

  他大張旗鼓地給赫克托制造壓力,將那個老頑固逼到墻角瑟瑟發抖,而最終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敲詐并染指‘虛境’。

  既然看到了對方手里的底牌,阿里斯特對這位科林親王接下來的“牌路”也就摸清了個大概。

  這是一個貪婪而又簡單的人,愛出風頭且享受人們的崇拜,但大體上是“無害”的。

  “…這很符合我對那些圣城貴族的印象。他們視學邦為予取予求的后花園,將我們窮盡一生探索的禁忌當作他們酒柜里又一瓶華麗的收藏品。所謂的‘好奇心’,不過是想在我們這些學者面前炫耀他們與生俱來的特權,順便從這苦寒之地敲點好處回去當作炫耀的資歷。”

  阿里斯特輕輕笑著,隨后將目光投向了等待著命令的“愛徒”,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斯蓋因,這位新來的導師殿下,需要人善意地‘引導’。既然他和赫克托教授關系不錯,你不妨以赫克托教授學徒的身份去接近他。”

  “記住,你要姿態放低,聽他的每一堂課,問他愛聽的問題,把崇拜寫在眼睛里,就像你對我那樣。”

  “你的首要任務,就是搞清楚他的‘喜好’。看看他究竟是喜歡稀有的施法材料,還是對哪位女學徒感興趣,或者僅僅癡迷于虛境里神奇的小玩意兒。總之你要不擇手段地找到他的欲望所在,然后將每一個細節如實匯報給我。”

  “順便的,你可以幫他處理一些瑣事,甚至滿足他一些無傷大雅的要求…如果你解決不了,可以直接來問我。”

  說到這里,這位老教授頓了頓,一抹銳利的光芒從那渾濁如泥水的瞳孔中一閃而過。

  “但是記住,你行事務必謹慎。絕對不要暴露‘結社’的存在,更不要提到我。在他面前,你只是一個仰慕導師才華的普通學徒,我不需要你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明白嗎?”

  “是,教授。”

  斯蓋因恭敬地領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反而為這個簡單的任務松了口氣。

  這個任務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畢竟討好一個愛出風頭的導師,再怎么也比處理一個外逃的魔法學徒輕松愜意。

  尤其是現在整個學邦到處都是那位殿下的“崇拜者”,自己區區一個“法士”混在人群里根本不顯突兀。

  先在課堂上提幾個問題好了,可惜這位殿下還沒發表過論文,否則自己還能提前預習預習…

  斯蓋因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冥想室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向后退去,直到消失在門外。

  冥想室內重歸寂靜。

  阿里斯特將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單片眼鏡重新戴上,那鋒芒畢露的視線瞬間被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幾乎不到半秒鐘的功夫,他又變回了那個在學生和同僚面前風度翩翩、受人尊敬的源法學派教授。

  他毫不懷疑,就算自己大大方方站在那位科林殿下的面前,那位殿下也一定不會想到,自己這樣的老紳士就是那場“小小不愉快”的幕后黑影,并且已經為其編織了一張名為欲望的羅網。

  他就像一只地穴蜘蛛,潛伏在無人知曉的陰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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