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那位神秘而慷慨的“科林先生”告別后,馬科·蓋奇感覺自己的人生翻開了全新的篇章。
握著知音贈予的信件和那袋沉甸甸的銀幣,他心里填滿了名為理想的萬丈豪情。
他沒有在旅館停留,而是立刻動身,準備尋找下一輛前往南方的順風車。
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許是那位殿下帶來的好運,他很快便遇上了一伙兒正準備出發的傭兵。
那是一群打算去遙遠的迦娜大陸碰碰運氣的年輕人,他們剛剛完成一趟護送貴族子弟來學邦的差事,然后就在鷹巖領瀟灑了幾天。
再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他們錢花光了,全都花在了修女們身上。
馬科大吃一驚,他也去教堂祈禱過,但從來沒聽說和修女祈禱還要花錢?!
幾個傭兵小伙子訕訕一笑,沒好意思和他解釋,只糊弄著說道。
“下次你去了就知道了,那不是一般的教堂。”
馬科雖然好奇,但還是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回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
總之,傭兵們透露了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并且下一站會路過龍視城,那兒是從北部荒原去往南方的必經之路,也是去往圣城的必經之路。
話題很快聊到了馬科自己身上。
他倒是沒和這些粗人透露太多信息,只是將自己包裝成一個追尋理想的詩人,說要去圣城瞧瞧,看那普照萬世的圣光到底長什么樣,是不是僅僅只是照不到這片雪原上。
那些常年刀口舔血的傭兵們起初對這個細皮嫩肉而又不諳世事的小子并無好感,覺得他大話說的太多,一點也不實際,沒像他們一樣吃過苦。
然而當他們聽馬科用辛辣的言辭痛罵那些貴族老爺的時候,他們又瞬間來了興趣。尤其是當馬科抑揚頓挫地念出他那首“平鋪直敘”的、充滿了反抗精神的詩歌時,這群粗野的漢子更是爆發出陣陣喝彩。
好啊!
他們不懂什么叫藝術,肚子里也沒多少知識,但“階級”這個詞簡直說到了他們心坎兒里!
最富饒的土地永遠都在城堡附近,他們何嘗不在一座巨大的囚籠里?
如果馬科只和他們談知識,只談藝術,只談靈魂和夢想,是斷然無法獲得他們的共鳴的。
但這小伙子自己都沒想到,那首被他的“知音”改過的詩,就有這么一句話恰好擊中了這些苦命人心中僅存的一片柔軟,并讓他們敞開了心扉,終于正視起這毛頭小子心中淺薄卻充滿火熱的“知識”。
在一群傭兵們的起哄之下,羞澀靦腆的馬科便有了“詩人”這個綽號。
很快那些豪爽的傭兵們又表示,不收他一分錢的路費,讓他坐上馬車一起,權當是路上多了個逗悶子的妙人。
就這樣,“詩人”馬科與一群大字不識幾個的傭兵們,結伴踏上了新的旅途。
也正是在這次旅途中,他猛然發現這些粗人其實也挺有趣的。他們沒有貴族那么多彎彎腸子,但粗獷之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們并不善良,甚至于狡猾到了極致,但也有絕對不會去做的事情,碰到看不順眼的人或者事兒還會說上兩句。
而換成他的父親一定會冷漠地告訴他,這和他沒關系,不想和他們一樣慘,就抓緊時間覺醒超凡之力。
幾天后,這支隊伍抵達了北境公爵的治所——龍視城。
馬科對這座充滿了鐵血與肅殺氣息的軍事要塞毫無興趣,不過為了打發時間還是在大街小巷逛了逛,權當做是尋找靈感。
一個成熟的詩人不該只有一首詩,何況這首詩還是科林先生幫他改過的,他得寫自己的東西。
然而,就在他路過一處街角時,一則貼在墻上的、白底黑字的告示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龍視城刑場公開處決兩名重犯!膽大包天之徒盜竊親王私人物品終被正法!》
好家伙,偷親王的東西?
哪個不怕死的膽子這么肥?
馬科好奇地看了兩眼。
而這一看不得了,他竟是在那處刑名單上瞧見了自己的名字!
馬科·蓋奇!
在與自己的名字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手腳冰涼。
“我…我死了?!”
畫像是鮮血淋漓的刑場,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只記得自己三并兩步逃開了,轉身遁入了旁邊的小巷,就像被嚇呆了的老鼠一樣。
不過那畢竟是處刑的告示,而不是帶著懸賞的通緝令,倒是沒有人注意到這膽小鬼被血淋淋的畫像嚇傻了。
馬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盡地扶住了墻,才驚魂未定地停了下來,癱坐在雪地中思考。
他不認識那個一同被處決的“米洛斯”,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為什么會出現在上面。
至于那個“盜竊親王物品”的罪名,更是讓他一頭霧水。
好歹來個人告訴他——
他到底是偷了哪個親王的什么東西吧?!
他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傭兵們下榻的旅館。
吃飯的時候,一群傭兵哥們兒瞧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不過人總有低谷的時候。
這一路走來吃住都在一起,他們多少還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而不是給錢辦事兒的客戶。
于是一個伙計便拍了拍他肩膀,開口搭話道。
“對了,詩人,聊了一路,我們都叫你詩人,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對啊,說說唄?”一個雀斑臉的小伙好奇地慫恿著,迫不及待的想聽他說自己的故事。
馬科渾身一顫,鮮血淋漓的畫像再次閃現在了他的腦海里,而這一次斷頭臺上的人變成了自己。
在眾人怪異的目光中,他嘴唇哆嗦著,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
“…餓狼。”
此時此刻的他,倒真像一頭餓了三天三夜、只剩皮包骨的野狼,在這北境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份沉重背后的分量。
“餓狼?”
“哈哈哈!”
“好名字!”
傭兵們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倒沒再深究,繼續喝著啤酒,分起了烤得糊爛的肉。
他們這些出來混飯吃的家伙,大多用的也都是假名,就像那些在營地里干活的修女。至于原因,當然怕被過去的仇家找到,又或者是為金盆洗手之后的田園生活做打算。
這片潔白的雪原上沒幾個干干凈凈的人,人生來就在泥潭里打滾,區別只是有的人能看清身上的泥巴,有的人臨了還嘴硬著我是干凈的。
或許這位“詩人”也有著自己的苦衷吧!
大賢者之塔,學徒食堂,這里一如既往地貫徹著學邦的實用主義,也一如既往的忙碌而充實著。
宏偉寬廣的廳堂里,數百名學徒沿著一條條樸實無華的長桌坐著,而同樣的長桌還有十幾條,也都座無虛席。
唯一的亮色是桌子中央緩緩升起的小型魔力托盤,將一份份熱氣騰騰的麥粥和撒著糖霜、果醬的面包精準地送到每個人的面前。
這東西在帝國可不多見,據說也是不久之前,學邦的教授們才從虛空中領悟的奧秘。
當然了,帝國也未必用得上就是了。
無論如何,這是許多預備生小伙子們入學的第一頓早餐,據說晚上還有更豐盛的宴會等著他們。
剛剛當上學徒的巴雷特搓著手,臉上寫滿了激動,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頤了起來,從邊境到這兒的一路顛簸全都消融在了高漲的食欲里。
其實準確的來說,他還不算是正式的學徒。學邦的學員一共有五個等級,分別是預備生、學徒、法士、優等生、畢業生。
畢業生也叫準法師,可以進入帝國的陸軍擔任法師團的詠唱者,也可以以助教的身份留在學邦繼續鉆研魔法的奧秘。
順便一提,教師在這里也是階級分明的,最初也最常見的是助教,然后是導師、教授、賢者、大賢者。
賢者一共十二位,大賢者僅一位,并且乃是十三塔之首——大賢者之塔的塔主,賢者理事會的共主!
到了賢者這一級別,基本上是看命了,能擔任無一例外不是頂尖的超凡者,而且還得在魔法領域有足夠的成就。
不過,雖然一般人沒希望當上什么賢者,但相對“上位”的教授還是可以挑戰一下的。
到了教授這個級別,不是人中之龍,也是人中之虎,地位基本上已經不輸給世俗王國的公爵了,就算稍有遜色,互相看不順眼,雙方在名分上也是平起平坐的。
巴雷特的夢想便是成為一名教授,他做夢都想!
而且現在他肩負的不只是自己和父母的夢想了,還肩負著里奧的夢想,遺憾落敗于面試的菲尼克和伊拉拉的夢想——
他要連同他們那份未盡的理想,一并前進下去!
向那座高不可攀之塔!
不過,眼下這些都是后話。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以一名預備生的身份,在未來三年的培訓期里努力學習最基礎的魔法理論,并在三年后的考核中順利轉正成為正式學徒。
然后——
他們將根據最初面試通過時確定的志愿,前往心目中的那座法師塔,就像他們桌上可口又香甜的小面包一樣。
再然后,未來的路便一帆風順了!
巴雷特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面包,細細品嘗著那香濃的草莓果醬,獨自品味著其中的甜美。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然而再濃郁的香氣,也壓抑不住那嗡嗡議論的聲音。
“庫爾斯學長,伊拉娜,你們聽說了嗎?”一個略帶稚氣的男聲響起,是剛入學不久的預備生芬恩,好奇地張望著四周,“大家都在聊什么?感覺這兒好像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他來自羅德王國的偏遠鄉下,臉上還帶著來自田間的淳樸,以及對這座魔法圣地最純粹的憧憬。
至于庫爾斯學長和伊拉娜,則是他在路上結識的朋友。由于他做事勤快,什么臟活累活都一手包攬,一點也沒有自命不凡的架子,也沒有把“要當上賢者寫在臉上”的野心,所以很討人喜歡。
誰會討厭一個人畜無害的小蜜蜂呢?
坐在他對面的伊拉娜,同樣是新晉的預備生,但神情要現實得多。或許是出身高貴的原因,她慢條斯理地用勺子攪動著碗里的麥粥,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亦不做任何評價。
至于庫爾斯,大概是這位伊拉娜女士的舔狗,那股的殷勤勁兒都寫在了臉上。
他是大賢者之塔的正式學徒不假,但都已經進了這座塔,一個管招生的學長又算個啥呢?
何況他還不是管招生的,只是給負責招生的助教們打個下手罷了。
那些噱頭對出身一般的小姑娘或許是有點用的,但對吃過見過的人來說就是個笑話。
不過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博學以及對“學邦內部事務”的門清兒,他還是用力清了清嗓子,借著芬恩學弟遞來的“云梯”,朝著那高懸于城墻之上的“鮮花”發起了進攻。
“大事?芬恩,這可不是‘大事’能形容的,這簡直是足以載入學邦史冊的傳奇!”
他身體前傾,眼中閃爍著崇拜強者特有的光芒,讓一頭霧水的學弟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傳,傳奇?”
“沒錯!”
庫爾斯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吸引了鄰桌幾道好奇的目光。他壓低聲音,但興奮不減,繪聲繪色地繼續講。
“聽好了芬恩,這故事得從頭說起。就在你們這些菜鳥們考試的時候,邊境的招募點來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他的名字叫羅克賽·科林!那家伙可是貨真價實的帝國親王,手里據說握著帝國實權者的推薦信,就連羅德王國的國王在那位人物面前都是個弟弟,懂嗎?”
芬恩茫然的點頭,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又微微的有些泛紅。
在學邦是可以隨意議論羅德王國的國王的,但他畢竟是羅德人,還有點適應不了這種轉變。
庫爾斯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為接下來的高潮積蓄力量。
“與生俱來的名頭沒什么不得了的,但不得了的地方很快就來了!這位殿下本可以舒舒服服地躺著進來,可他偏不這么干!我聽我哥們說,是他幫殿下做的考試登記,他親眼看見那位殿下眼中閃爍著的憐憫與星火!他不甘平庸,他隱去了自己的頭銜,他要和我們一樣,從最底層的入學試煉開始!要我說,光是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芬恩忍不住想鼓掌,但拍了拍小手,又悄悄的停下了,變成雙手合十的禱告狀。
“圣西斯在上…這可真是…我聽說考場出了一份三位考官同時給出滿分的卷子,難道那份卷子是他寫的?!”
“是的!而這也是最戲劇性的——這份完美的卷子居然被調換了!”庫爾斯話鋒一轉,眼神充滿了憤怒,語氣卻愈發的激昂。
“調換?!這,這怎么可能!這里可是學邦!那家伙瘋了嗎?!”芬恩驚呼了一聲,而這次換成了旁邊的其他學徒驚呼圣西斯在上。
學邦有句古話,得罪誰也別得罪魔法師。
當然了,在羅德王國也有類似的話,只是魔法師換成騎士老爺罷了。
“是的!我簡直不敢相信,勤奮認真樂于助人的米洛斯學長居然是那樣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我之前還挺欣賞他的!結果呢?他居然膽大包天,利用程序上的漏洞,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親王殿下的滿分卷子給換了!你說這個人的心得有多臟?簡直是壞透了!”
庫爾斯低聲咒罵著,將他知道的內情全部抖露了出來。
不過這也算不上什么內情了,大賢者之塔早就公開處理結果了,并將其印刷在了晨報上公示,只是這些剛進來的預備生們還不了解而已。
伊拉娜抬了抬清秀的眉毛,倒是真被驚訝了一下,不過卻不是驚訝米洛斯的膽大包天,而是驚訝一個小小的學徒都能利用程序上的漏洞,這在她的母國也是很少見的。
芬恩則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完全被故事吸引了進去,而故事也來到了最后的轉折點——
“不過!最終我們還是勝利了!”
庫爾斯的臉上洋溢著陽光的笑容,將手搭在了芬恩的肩膀上,眼睛卻偷偷看著伊拉娜,仿佛在確認那張美麗的臉上,是否與這個叫芬恩的小子一樣,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故事的結局以兩顆人頭收場,北境公爵可不會庇護兩個賊。這只狡猾的狐貍居然沒有跑遠,就躲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邊境上的那個騎士采邑!最可笑的是他居然拿著賺來的錢去嫖哈哈!原來他賺錢就為了這?”
“另一位幕后主使馬科·蓋奇也在不久之后認罪,在刑場上懺悔,可惜已經太晚了!至于科林殿下,他本來都打算回圣城去了,赫克托教授親自把他追了回來,并破格聘用他為學邦的導師!那可是導師!圣西斯在上,我能在50歲之前成為導師我就謝天謝地了,他卻是那么的年輕…不過話也說回來,如果是這位殿下,我是認可的!”
庫爾斯一口氣說完,激動得臉頰泛紅。
芬恩聽得雙眼放光,心目中更是將那位科林殿下視作了精神上的偶像,學術上的榜樣!
他想到了自己,一個來自鄉下的窮小子,正是懷揣著對知識的信仰才走到了這里!
羅德王國沒有的公平在這里全都有,只要是真正的金子,就算埋沒在塵土里、掉落在雪原上,也是會有赫克托教授這樣的好人不惜雪夜奔襲,將他接回神圣的凈土的!
這個故事對他而言不只是一個八卦,更是一劑強心針,驅散了他對前途的迷茫和恐懼。
“這就是學邦!”庫爾斯激動地說,“這才是真正的‘知識即力量’!不止如此,學邦的公正和自我糾錯也得到了完美的印證,像米洛斯那種十惡不赦的敗類,最終還是被揪出來處理掉了!我們絕不會放過每一只看見的蟑螂!”
“芬恩,你先別太激動。”
伊拉娜本不想說話,但眼看著幫自己拎過行李的小伙子就要燒昏了頭,她還是隨口點了他兩句。
“你的學長和你說的是對的,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但你的心里也得有桿屬于自己的秤,千萬別讓你那塊金子被人用石頭換走了。無論你是否承認,‘親王’的身份都功不可沒。”
“如果換做你我,就算被陷害了,恐怕只會像那雪原上的落葉一樣,埋沒在一望無際的雪白里。你不必時刻疑神疑鬼,但一定得保持清醒,別被瘋狂的繩子牽著,自己走進了看不見底的深淵里。”
芬恩愣了一下,就像瞌睡的時候被人晃了下肩膀,冥冥中似乎有所領悟,雖然還很模糊。
無視了張大嘴巴喘不過氣的庫爾斯,伊拉娜慢條斯理地用刀叉切下一小塊面包。
在將其送進口中之前,她冷靜地繼續說道。
“當然,我承認那位殿下的實力毋庸置疑。不過相對而言我更好奇的是,一位如此年輕的導師,會給大賢者之塔帶來什么樣的變化…希望他陪伴我們的時間久一點。”
實不相瞞,她還挺欣賞這位教授的顏值的。
尤其是聽庫爾斯吹了這么久,她對這位神秘的親王更感興趣了,或許可以報一下他的課瞧瞧。
聰明如他一定不只對魔法有著深刻的見解,說不準她能學到比魔法更厲害的東西!
“管他什么變化!那不是我們這些學徒能操心的!更不是你們這些預備生該操心的!”
庫爾斯咳嗽了一聲,不輕不重地強調著身份的尊卑,像個被搶走玩具的孩子一樣,試圖用長者的權威強行把話題的主動權攥回手里。
“反正我可打聽到了,那位親王殿下今天就會正式入駐這座大賢者之塔!他會熟悉一段時間的教務工作,你們這些菜鳥,說不定有機會上他的課!”
這句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
周圍那些看似在專心吃飯、實則豎著耳朵偷聽的學徒們都不約而同停下了動作。
整個食堂的嗡嗡聲在這一刻出現了短暫的停滯,隨即又以更熱烈的聲浪爆發開來!
敬畏、好奇、期待、甚至是一絲絲的嫉妒,種種復雜的情緒在學徒們的臉上交織著!
這位尚未謀面的科林導師,已然在他們心中,被打上了一個名為“傳奇”的標簽!
而在食堂的一個角落,一個身影猛地一震。
獨自用餐的巴雷特瞪大了眼睛,手僵在半空,勺子“當啷”一聲掉進了麥粥里,濺起幾點白色的汁液。
科林先生!
那個在冒險中沉穩可靠,最后卻遺憾“落榜”的同伴!
居然是…科林親王?!
圣西斯在上…搞了半天,他不是因為實力不濟而落榜,而是卷子被人給調包了?!
可是——
咋沒人告訴自己啊?!
與此同時,高塔之上的辦公室里,靠坐在柔軟沙發上的科林殿下,也終于從尊敬的赫克托教授那兒等到了他要的交代。
那是兩張報紙。
一份是學邦內部發行的《賢者報》,一份是在北部荒原幾個主要城市發行的《新魔法視野報》。
那通報真是寫得義正言辭,令人忍不住拍手稱快,而又漏洞百出到讓人忍不住發笑。
區區三百萬金幣就足夠收買一個法師的尊嚴,那這尊嚴未免也太不值錢了一點兒。
當本親王沒見過錢呢?
食指輕輕撫摸著報紙,羅炎的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位食客,手中正握著一支鈴鐺。
他只要輕輕晃那么一下,坐在對面的赫克托教授就會夾緊雙腿,苦著臉為科林導師端上一份美味佳肴。
就比如現在——
他將手中的報紙翻了一眼,不輕不重地說道。
“哦,是叫米洛斯,魔法學徒啊…嘖嘖,這小子真是可惡極了,你說是嗎?赫克托教授。”
赫克托教授偷偷擦了下額前的汗水,緊繃著臉說道。
“那是當然…我們也想不到,大賢者之塔居然出了這樣的敗類,不過我們已經找到了他的助教,將那家伙辭退了,算是把這漏洞補上了。”
他在心里早已把這些人咒罵了一萬遍,這些人真是窮瘋了,什么錢都敢拿!然而他也清楚,光自己痛恨是沒有用的,自己只是個說和的老學者,關鍵還得面前這位親王殿下點頭。
事實上這位親王也該點頭了!
即使站在同情那些“有真材實料的學徒”的立場上,他也覺得這位親王稍微有點兒越界。
畢竟你丫的只是一個親王,又不是帝皇本尊,你是來學校搗亂的還是來學術交流的?!
學邦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還想怎么樣吧!
要不要再剁兩個肉餡給你?
“哦。”
羅炎點了點頭,他倒是沒想要怎么樣,更不想為難那些遠比他弱小的孩子,不過這并不妨礙他輕輕搖晃手中上菜的“鈴鐺”。
“嘩啦——”
看著親王殿下手中的報紙又翻了一頁,赫克托教授總算松了口氣,以為這是此事翻篇了的信號。
然而他的這口氣還沒松完,這位來自圣城的親王忽然又話鋒一轉,多嘴了那么幾句——
“錢呢?”
“就算只有300萬金幣,我怎么沒瞅著每一筆錢從哪兒來,經過誰的手,又到哪里去了?”
“總不能全花在‘姑娘’們身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