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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清算

  榮國府,一群小姑娘在操心牛怎么放。

  這不是她們擅長的領域。

  不過再不擅長,她們也知道對農家而言,牛是好東西。

  “表姐,你畫了牛,又加上牛時,其實想到過這點吧?”

  閔梅偷著問藍枝,那眼睛亮亮的樣,一看就知道,她也高興,那頭牛能成賈政夫妻的煩惱。

  “有些事知道就行了,你說出來做什么?”

  藍枝點了點表妹的腦袋,“你要這樣想,我畫了牛是不想便宜他們,我添上牛,那是看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面上。”

  “噢”

  閔梅笑不可抑,“我知道了。”

  她爹敢那么對他們,也跟曾經當家的二舅和二舅媽有關呢。

  住進榮國府后,雖然二舅和二舅媽一直在倒霉,但再倒霉也沒有她和她娘曾經的艱難與絕望。

  閔梅恨他們。

  一直想找點機會,讓他們霉上加霉。

  可惜,她一直沒找到機會。

  如今嘛…

  “表姐,東府大舅媽讓人新送來一碟子點心,我都給你。”

  “都給我?”

  藍枝哈哈大笑,“我是缺你那一碟子點心的人嗎?想感謝是吧?看到沒?”

  她抬抬腳,“我這靴子有些舊了,給我弄雙新的。”

  “…成!”

  閔梅打量她的靴子,“你是要羊皮的還是鹿皮的?”

  看在二舅和二舅媽這輩子都會很痛苦的面上,她就出血一次吧!

  “一樣來一雙吧!”

  藍枝壓榨表妹毫不手軟,“回頭你家的皮毛鋪子的貨,我供一半兒。”

  閔梅大喜,“一言為定!”

  為了生計,他們家開了一間皮毛鋪子。

  不過,京城這類鋪子挺多的,好的貨源沒門路可弄不來。

  “自然!”

  姐倆擊掌為誓,高高興興做好交易時,梨香院里,周姨娘和趙姨娘湊在一起,也在高高興興的做針線。

  老爺不在家,太太也不在家,她們再也不用立規矩,不用時時伺候著了。

  “屋里真暖和。”

  趙姨娘把荷包的最后一針收好,笑嘻嘻的道:“往年,我們兩個可是要輪流掀門簾的。”

  夏天要掀竹簾,冬天要掀棉簾。

  前者還好,以她們的身體能挺住,但是到了冬日…

  一冷一熱的,極易生病。

  “是啊,如今…才是人過的日子。”

  永遠永遠不用再伺候人了。

  周姨娘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

  這個家里,老太太那里輪不到她伺候,大爺大奶奶那里,她又勉強算半個長輩。

  再說大爺和大奶奶知禮的很,念她老實本份,對她頗為照顧,過年的首飾,都多給了一對銀耳環。

  東西不多,但周姨娘也很滿意了。

  “老爺太太不在家,大爺就是家主。”她看了一眼在炕上睡著的賈環,“他回來了,你就把環兒抱過來,好歹多喊幾聲哥哥。”

  “我知道哩。”

  太太喜歡搓磨人,喜歡克扣他們娘們的東西,但大奶奶厚道。

  趙姨娘道:“沒看這兩天,我天天帶環兒過來?”

  老爺靠不上,自然是靠大爺和大奶奶了。

  “唉”

  她臉上帶笑的嘆氣,“也不知道太太能不能伺候好那頭牛。”

  以前搓磨她?

  現在好了吧?

  要被一頭牛搓磨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趙姨娘愣了好一會,然后捂著臉,在屋里好好笑了一場,別提多痛快了。

  她們兩個在這里喜笑顏開,賈珠卻只有嘆氣的份。

  “當初既然決定了,那就不能再想了。”

  李紈勸他,“老爺和太太總要慢慢適應現在的日子,其實只要熬過這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后面總能好起來。”

  “我知道。”

  賈珠低著頭,“但知道是一回事,擔心是另一回事。”

  他是兒子,他在過好日子,呼奴使婢的,可爹娘…

  賈珠心里過意不去。

  “也不知道他們晚上,知不知道多放幾根柴,要是沒放…,也許就會凍著。”

  “…放心!”

  李紈很無語,“燒熱的炕不是一下子就能涼的,感覺到冷的時候,老爺和太太總會起身放柴。”

  “是嗎?”

  賈珠沒做過這個,聞言眼中不由帶了點希望。

  這一晚,賈政和王氏還真是被凍醒的。

  他們忘了放柴。

  想要起火重新燒起來吧,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光火石就沒那么容易打著,好不容易火石打著了吧,易燃的茅草又沒及時送上。

  兩夫妻哆哆嗦嗦,手忙腳亂的配合,費了半個多時辰,才把炕重新弄熱乎。

  等到重新躺下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想說話。

  不過,一時也睡不著了。

  他們的日子怎么就過成了這樣?

  賈政百思不得其解。

  王氏則在想著哥哥王子勝,想著他知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境況。

  如果知道,能不能暗里買通這莊子里的誰,照顧一下他們的生活起居。

  如果大哥在家,肯定會這樣干的,但二哥…

  王氏拿二哥沒辦法,就只能在心里埋怨已經成人的大兒子賈珠和嫁出去的元春。

  怨他們一點都不知道變通。

  爹娘在過苦日子,他們怎么能安樂的睡大頭覺?

  “什么聲音?”

  賈政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一下子反應過來,翻身坐起時,瞪著大叫,“不好,老牛又尿了。”

  皇后的賞賜透著種別樣的親近。

  從魚翅、鮑魚、海參、血燕等,到各類皮毛以及內造的首飾,沈檸都得了一份。

  這是自太上皇倒下后,皇宮對外的最大一筆賞賜了。

  原本皇后不想搞這么大,但皇上聽說了,特意讓她再添些,隆重一點,今早送出。

  這些天,朝堂上很多人都知道,大昭的天已經漸變了。

  皇上和皇后自來的摳門,如今這樣…

  各部大人和御史臺的御史們,抬了抬眼皮,過眼不過心。

  寧國府沈夫人是對他們最沒威脅的一個人了,皇上皇后要賞,那就賞唄!

  其實太上皇中風,怎么都比京城再次大亂強。

  這些年大家戰戰兢兢的,真的好怕哪一天刀斧加身。

  史書上二龍同時在朝,都伴隨著血雨腥風。

  再說了,太上皇真的老了,糊涂了。

  明明早就退位,還死死把著權力不放。

  皇上…不容易!

  各部大人們在心里記一下寧國府,知道皇上皇后念著他們家后,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即將進京的甄應嘉身上。

  欠國庫銀子最多的就是甄家。

  功勛之后,父祖兩代都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到甄太妃進宮,晉王得勢,甄家在江南更是一手遮天。

  雖說他們的國庫欠銀,大都是因為太上皇南巡而花,但也不可否認,甄家在其中也是得惠甚多。

  再說了,太上皇讓甄應嘉繼承其父之職,不也在補償嗎?

  江南除了鹽稅,其他種種,在甄家那里都要漏一點,那不就是讓他們節流回去,然后補交國庫嗎?

  可是這么多年了,他們節流了,卻始終不曾還國庫一兩欠銀。

  把寶全押在晉王處,卻也不想想,晉王是那種能扶得起來的嗎?

  賈敬的死,算是觸了很多人的逆鱗。

  這倒不是他們跟賈敬有多少交情,而是他們心驚于晉王的喪心病狂…

  二世而亡的皇朝就有兩家,他們亡了,可是帶累了多少世族多少百姓?

  若不是太子的那一把火,晉王十有會繼承皇位。

  若不是賈敬的第二把火,就太上皇的糊涂樣,晉王自感得位無望時,也必要瘋狂一把。

  到時候誰敢說自己就是幸運的?

  彈劾晉王,彈劾甄家的折子,如雪片般飛在皇帝的玉案上。

  皇帝挺高興的。

  只不過老頭子才倒下,他要是太迫不及待,倒顯得他不是孝子似的。

  有關甄家的折子,他留下了,有關晉王的折子,他暫時按下了。

  晉王得處置,但怎么著也得過了年再說。

  皇帝暫時把這些劃成了小事,他現在關心的是治倭之策。

  晉王敢跟倭寇勾結,那倭寇一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馬,在京城周圍虎視眈眈。

  這是他不能忍的。

  “皇上!”

  受召而來的董孝全看到皇帝在看輿圖,心下一動,“您是想推行治倭之策了?”

  “不錯!”

  皇帝點頭,“如今北方已安,南邊有王子騰鎮著,要不了多久,國庫也會漸漸豐盈。”所有人都知道他沒錢,以前他沒權,沒錢也只能忍著,努力協調著,但如今父皇倒下了,曾經仗著老頭子的人,聰明點的已經開始還銀了。

  他現在不愁國庫的銀子。

  主動還上,他念著他們父、祖的功勞,念著太上皇,也就罷了。

  不主動還…

  待他忙過這一段,那不好意思,定要清算。

  反正皇帝已經打算清算甄家。

  讓甄應嘉進京的旨意才發出,他就連發數道旨意,明著盯甄家的是一批人,暗里他還有一批人。

  “治倭之策,利國利民,該當推行了。”

  哪個皇帝不想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皇帝也有他自己的野心,“朕的意思是,愛卿明天就在大朝會上,正式提出,先讓大家辯一辯,讓人心里有個底,明年開春,明示天下。”

  怪不得突然重賞沈夫人呢。

  董孝全想了想,“可!”

  “倭寇那邊,你們查得如何了?”

  既然決定對那邊動手,他們就得多抓些倭寇。

  皇帝問董孝全,“別告訴朕,至今還沒有半點頭緒。”

  “…想要頭緒很容易。”

  董孝全不慣皇帝的脾氣,“皇上讓我審一審晉王。”

  那些黑衣人是他的人。

  “您不讓我審,讓我跟無頭蒼蠅一樣找,這不是為難我們順天府嗎?”

  逼急了,這順天府的官,他不干了。

  董孝全這些天,可是煎熬的很。

  太上皇是當著他的面倒下的。

  雖然他稟的都是正事,但…

  太上皇對他這個順天府尹,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

  董孝全這些天心里愧疚的很,所以,敬王他們找他麻煩,他都忍了。

  但對晉王,他不想忍。

  此人無君無父,無國無家,無恥至極。

  只關宗人府,好聲好氣的養,他咽不下這口氣,“皇上,您知不知道,您這樣是在助漲他的氣焰,甚至有可能引發變故?”

  既然拿下了,那就該以雷霆手段,徹底把他按死。

  這也就是晉王在宮里被拿,要不然…

  就憑晉王對付賈家的勢頭,董孝全猜測,他都有可能暗藏了一支兵,連夜發動兵變。

  “來來來,喝口水。”

  皇帝被罵了,但好聲好氣的給他倒了一杯水,“朕知道,朕在有些事上,處理的不夠果斷。但是,愛卿也得體諒朕,太上皇剛倒下,朕就處置晉王,為免顯得朕太過涼薄不說,還…”

  說到這里,皇帝為難的嘆了一口氣,“太上皇因為賈敬的死,想到了當年的太子哥哥,這事一旦查下去…,那就是驚天大案。”

  他需要朝堂上的穩固。

  太子只有一女,也不存在威脅他的皇位,他愿意查,可是這一查…,朝堂雖被清洗了,但他的皇兄們,只怕一個也逃不掉。

  他能把他們一個個都殺了嗎?

  “你可以查,但是,朕得跟你說一聲,暫時只能按在晉王那里。”

  “…是暫時?”

  董孝全知道皇帝的顧忌,摳關鍵。

  “是!”

  皇帝道:“當年太子一案,朕的皇兄們只怕都有涉入,你容朕兩年,到時候,視其輕重,該怎么就怎么。”

  到時候降爵名正言順。

  皇兄們只怕也都希望只是降爵。

  “既然如此…”

  董孝全想了一下,“那臣就先去宗人府了。”

  “…別急別急!”

  皇帝又扯住他,“審是可以審,但要過年了。”

  “皇上還記得當年的河套嗎?”

  董孝全盯著他的眼睛道:“太上皇因為生病,放棄大好時機。”

  皇帝:“…”

  “查晉王,跟皇上過年不沖突。”

  董孝全昂首闊立,“皇上您覺得呢?”

  他還能說啥?

  說啥這老小子都能把他頂回來。

  皇帝不想自取其辱,“是是是,愛卿說的都對。”

  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那行吧,愛卿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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