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杲當初把公司管理包裝成游戲,純粹是瞧著當下年輕人這路數,想著哄哄他們,把枯燥無味的管理條文,變成闖關打怪的游戲玩法罷了。誰能想到,此刻自家師父無問僧輕飄飄一句話,竟把這游戲化抬成了“探索未來文明”的煌煌天梯!
這高帽子一戴下來,李一杲頓時覺得腰桿子被人從脊柱深處“唰”地抽直了!原本那標志性的“雞窩戰略高地”上,以前只有最頑固的“定海三毛”敢露頭抖擻精神,此刻卻仿佛全公司通了高壓電——連最溫順、最邊緣、常年軟趴趴裝睡的發絲們,也仿佛瞬間被灌注了無窮的“因果能量流”!像收到了最高級別的戰斗動員令,“咻”地一聲全體立正待命!
趙不瓊一抬頭,好家伙!眼前哪還是熟悉的雞窩頭?活脫脫一個剛被“九天玄雷”劈個正著的毛茸茸避雷針!那發梢根根分明,朝四面八方怒指蒼穹,每一根都透著“老子今日參悟天道”的勃勃銳氣!平日里游樂場的靜電球效應跟這一比,簡直成了小巫見大巫。
“噗——哈哈哈哈哈哈嗝!”趙不瓊再也繃不住那點斯文偽裝了,形象包袱跟剛灌了氣的河豚似的,“嘭”一聲炸得無影無蹤!整個人笑得像個失控了的電動篩糠機,腰也彎了,淚花也迸出來了,就差沒在無問齋光潔的地板上歡樂地滾上三圈!
無問僧見徒弟趙不瓊笑場全開,咯咯樂得像只歡脫的喜鵲,李一杲卻頂著爆炸雞窩頭茫然四顧——活像在迷霧森林里丟失地圖的探險家。身為師尊,無問僧當場差點笑破肚皮!可老神仙的偶像包袱不能丟哇,他硬生生憋住笑意,喉嚨里擠出兩聲“咳咳”,背著手,邁著仙風道骨的四方步,悠悠溜出無問齋那圓溜溜的月洞門。
這月洞門活像個鑲在青磚墻上的滿月糖餅兒,正對著蜿蜒如蛇的茶馬小道。小道那端通向蝴蝶谷和荔龍蘭亭,可惜天公不作美,雨點子噼啪砸得石板直泛光。無問僧瞥一眼灰蒙蒙的天幕,心底撥著小九九:直接踩過去?不成不成,濕一身老道袍多狼狽!他足尖一轉,果斷沿著月洞門前那條橫向的踏水青石路,踱步朝右邊滴水巖挪去。
這青石路嘛,頭頂架著小半截風雨長廊,遮雨還行,但漏不過斜風細雨送來的“免費噴霧”。無問僧剛踏幾步,微涼的雨粉就像調皮小蛾子,“咻咻”撲上他的老臉皮子,涼絲絲、癢酥酥,激得他縮了縮脖頸。等踱到滴水巖前那塊干燥寶地,老道才松口氣,慢悠悠掏出根手臂粗的大號蚊香,“嚓”一聲劃亮火柴點上。蚊香屁股往巖石縫里一戳穩當——青煙立馬“滋溜”冒出來,打著旋兒往上竄,一股子檀香混艾草的味兒直往鼻孔里鉆。無問僧鼻翼翕動,閉眼深吸一口,眉梢舒展:“舒坦!這才是修仙人士該品的香薰味兒。”
哪成想,樂極生悲的劇情上演了!石縫深處原本躲雨補覺的花腿蚊子們——那群計劃著睡到月黑風高再出門“夜宵自由行”的吸血小懶蟲,猝不及防被蚊香熏得腦門嗡嗡!美夢稀碎,惱羞成怒的蚊群登時“嗡嗡嗡”起飛抗議,烏泱泱的像團迷你黑旋風!奈何蚊香這“生化武器”真不是虛名堂,飛不過三秒,蚊子們就中了暈頭轉向的“醉香術”,跌跌撞撞搖搖晃晃,活像酗酒晚歸的小醉漢。混亂中,一只膽大包天的偵察蚊嗅到無問僧脖后飄來的人肉鮮味,饞蟲上腦再也扛不住,振翅高呼:“弟兄們沖啊——夜宵提前開張啦!”嘴殼子一挺,“噗嗤”狠狠扎進皮肉!
無問僧正瞇眼醞釀詩興,腦補在雨幕里搖頭晃腦來首“雨中即景打油詩”,冷不丁后頸窩一陣鉆心癢!哎呀呀,敢壞貧道雅興?!這還了得!老道火氣“噌”地躥上靈臺,想都不想反手一個閃電回馬掌——“啪!”脆生生糊個正著!可憐那剛飽餐一頓的蚊子兄,瞬間從“宵夜贏家”化身蚊子餡肉餅!尸體炸成一攤紅彤彤的血泥渣,一半糊在無問僧皺巴巴的脖子褶里,一半黏在老道自個兒掌心當“戰利品紀念章”。
無問僧攤著手掌,瞪著掌心那點紅艷艷的“戰功”,又瞅瞅旁邊巖石縫里燒得正歡的粗壯大蚊香,再低頭瞧見青石板上——兩只吸暈了頭、掙扎蹬腿兒的花腿蚊子正表演“垂死蹦迪”呢!他霎時悟了:這是自家蚊香把這群瞌睡蟲吵醒的禍啊!好你個蚊子膽兒挺肥?貧道的血也敢當自助餐!老頭一瞪眼,哪還有什么吟詩作賦的風雅?直接化身“踩蚊滅口專家”,抬腳“噠!噠!”兩聲脆響,精準把地上兩位“蹦迪選手”踩成蚊子標本,鞋底碾碾泄憤:“看你們還敢當飯票精?”
泄完憤,無問僧氣哼哼準備打道回齋。一轉身——“噗!”眼前乍現的玩意兒嚇得他老心肝一哆嗦——無問齋門口,半顆頂著驚天動地的爆炸頭腦袋瓜,“噌”地探了出來!那蓬松程度,簡直像被雷劈過的超級棉花糖成精了!無問僧死憋了半天的笑功當場土崩瓦解——“哇哈哈哈哈!”笑浪排山倒海噴薄而出,驚得雨簾都抖了三抖。
李一杲雙手在頭頂那圈桀驁不馴的爆炸頭上又是壓又是按,忙活得跟鎮壓暴亂的莊稼漢似的,可惜收效甚微。最后只好頂著一頭形似剛被雷電開過光的蓬松杰作,悻悻地挪出了無問齋的門檻。他正準備把臨走前最后一個問題拋給師尊,身子剛探出去一半,一只腳還留在齋內,猛可地一瞥——好家伙!向來云淡風輕的老師無問僧,此刻正對著池塘方向,笑得肩膀直顫,連道袍的廣袖都在風中抖出了波浪褶!那姿態,哪還有半點仙風道骨?
李一杲心頭“咯噔”一跳,探出的半個身子觸電般縮了回來!這速度,活像烏龜猛然縮頸入殼!動作幅度過大,后背“咚”地一下撞在緊跟其后、毫無防備的趙不瓊肩頭上,差點把對方撞得一個趔趄。
“哎!”趙不瓊被這突如其來的“裝甲龜縮”頂得輕哼一聲,連忙穩住身形。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李一杲那僵硬的肩背,“老公,干嘛呢?”她剛才笑狠了,這會兒肚皮還有點抽筋,看到李一杲這空前絕后的發型,雖然喜感依舊,總算能勉強憋住,不至于再次破功。
“緩緩!還得再緩緩!”李一杲壓低嗓子,聲音悶悶的,如同隔著那團厚實的“毛發堡壘”傳出來。他果斷撤回探出的腳步,轉身像個受驚的兔子,幾步就躥回了無問齋主桌旁那熟悉的安全區。掩飾性地抄起鐵壺,咕嘟咕嘟灌滿水,摁開電磁爐的按鈕,水汽嘶嘶作響,算是給自己尋了個緩沖帶。“那個…老婆啊,最后一個問題,咱們是不是再合計合計,問點啥最精髓?”他假裝專心盯著燒水的鐵壺,仿佛那壺身紋路里藏著宇宙奧秘。
趙不瓊雙手叉腰,歪著腦袋看他這顧左右而言他的架勢,一臉狐疑:“咦?剛才不都商量好了嘛——就問那個游戲化和企業管理的‘扁平化差異’問題啊!”她湊近兩步,指尖幾乎要戳到李一杲那在蒸汽微風中巍然不動的發尖,“咋的?出門晃半圈,主意也跟著風飄走了?反悔啦?”
李一杲心里門兒清,自己哪是變卦?純粹是不敢這時候出去給師尊“添堵”,撞破那位神仙難得一見的“失態”時刻!他趕緊清了清嗓子,借著往茶壺里撥茶葉的當口兒,努力擺出一本正經的神情,強行拉回話題正軌:“咳…豈會反悔!關鍵是這個點它繞不過去啊——老婆,你想想!”他放下茶則,指尖在沾了水汽的桌面上虛點著,如同在勾勒藍圖,“游戲世界,講究的就是個‘眾生平等’,人人進來都是白手起家。玩家自個兒闖副本、刷成就,逍遙自在。就算偶爾組個隊、打場競技,本質上還是‘扁的’,像張攤開的芝麻餅!可現實的管理呢?”他眉頭一擰,那撮屹立在頂峰的爆炸毛也跟著顫了顫,“不管是矩陣織網,還是金字塔壘堡,骨子里都自帶階梯!上上下下,一層層壓著一層層,從來跟‘扁’字不沾邊兒!”
窗外,白撞雨如億萬珍珠串傾瀉而下,噼啪砸在青石板上騰起細密水霧;西斜的日頭卻固執地刺穿雨簾,潑下滾燙的金光,蒸騰起一片光怪陸離的氤氳。無問齋里,茶香混著潮氣,李一杲手指無意識地在沾了水汽的桌面上劃動,仿佛在勾勒一幅無形的帝國疆域圖。
李一杲指尖沾著涼茶的水漬,在紫檀木茶案上無意識地劃拉著縱橫交錯的線,像在沙盤上推演一場無形的戰略決戰。管理的陣痛——始終是懸在創業顱頂那柄最鋒利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雖說眼下,張金枇這位“人力資源界的定海神針”穩坐中軍帳,就算沒“渣渣人生-要有光”這套開過光的AI天兵天將坐鎮,單憑琵琶姐手腕,也夠讓公司這艘新船在驚濤里壓得住艙。更別提此刻腦門上還頂著個金光閃閃的AI監軍——簡直是給望遠鏡能望見的未來航道,都焊上了雙層保險杠!照理說,兩口子枕著這底氣,夢里都該笑醒三回——公司管理上想翻出滔天浪花?難!
但是!李一杲那顆工科腦袋里的警報器,卻“嘀嘟嘀嘟”響得比雨打芭蕉還急!他看著自己親手設計的藍圖一步步落地生根——那套游戲化驅動的“混沌自組織”體系,眼下瞧著活泛熱鬧,像是給公司注入了野蠻生長的洪荒之力。可再往遠瞭望呢?他仿佛看到一條清晰得讓他眼皮直跳的軌跡線:這套玩意兒瘋跑下去,未來必然扎扎實實盤踞成一株“極度扁平化”的巨型魔藤!藤蔓上爬滿了誰也不鳥誰的“單兵游俠”,互相間牽絆稀薄得像水汽!什么層疊堆壘的金字塔架構?什么令行禁止的緊密協同?統統煙消云散!在這種“天老大我老二”的松垮江湖里,“組織”這個詞兒,怕是要被揉搓成一團廢棄草稿紙!
這局面——他李一杲活了兩輩子都聞所未聞!更別提從哪個導師的故紙堆里翻出參考答案了。他腦海里翻涌的全是未知的驚濤駭浪:這種散裝到根的“混沌軍團”,未來究竟怎么個管法?靠誰管?靠…自生長的規則?天知道那會不會長出新的怪物!
“周朝分封諸侯那一套,骨子里就是攤大餅式的‘扁平化管理’!”李一杲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焊槍的火星,刺穿氤氳的茶霧,釘在窗框上流淌的雨簾上,仿佛在質問蒼天,“始皇帝之后推行的郡縣垂直管控,那是把散沙捏成‘鐵板一塊’!”他手指關節在桌面上“篤”地一叩,力道沉得讓杯盞輕顫——“老子的顧慮,不是杞人憂天!這是歷史的鐵律在敲黑板——扁平化跑得沒邊兒了,會不會被某種‘大一統’的引力場,最終強行掰彎?”
恰在此時,窗外一聲更響的霹靂炸開!傾盆暴雨像無數銀矛戳穿天幕,可那輪不肯退場的夕陽卻像位固執的金甲武士,竟撕開厚重雨簾,硬潑下萬丈金光!這片本該矛盾的奇景——雨如注、光如焚——在天際沸騰蒸騰,竟像一曲詭異的天地和弦,與李一杲胸腔里敲響的、關于組織命運的鼓點,不謀而合地共振著。
無問僧踏著窗外雨點敲擊青瓦的密鼓點、雷聲沉悶的低音炮,步履輕得像一片被風裹挾的落葉,悄無聲息地飄過無問齋的月洞門。他在趙不瓊身邊那張油亮亮的紅木大師椅上從容落座。此刻的老道,已然斂回了那副仙風道骨、穩如泰山的范兒,只是那張飽經滄桑的老臉上,細密的雨粉還倔強地黏在溝壑縱橫的皺褶間,乍一看,活像剛拿清水抹了把臉,卻忘了帶手帕擦干。
“你們方才那點‘管理高低階’的迷思嘛,”無問僧慢悠悠端起李一杲方才斟滿的茶盞,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吹浮葉,“從這天地間最古老的‘生命系統’里,隨時能掘出答案的礦藏——”他啜飲一口熱茶,聲音如浸了雨氣的古鐘,“生命的脈絡運轉,九成九都踩在‘扁平化管理’的節拍上!”
眼見兩人四目相對,臉上寫滿了“師父您這話是啥波段?咱的凡人接收器有點信號不良!”,無問僧眉頭都沒動一下。他枯瘦如老樹虬枝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探進了茶桌的實木抽屜深處。再掏出來時,指間已然夾著一根——寒光閃閃、足有兩指長的銹跡大鐵釘!那釘子尖兒,在昏昧的天光下閃過一點令人心尖發麻的冷光。
老道手腕一抬,夾釘子的手閃電般戳向趙不瓊攤在桌面、剛放下茶杯的嫩手手背!動作快得帶風!
“哎!”趙不瓊本能地像只被火燎了爪子的兔子,小手“嗖”一下縮回桌沿下!動作迅捷得能去參加武林大會的躲閃競賽!
李一杲坐在對面看得真切,心頭一驚,想也不想,身體比腦子快!手臂如彈簧刀般“咻”地彈出,五指成爪,凌空就去格擋無問僧持釘的枯腕!
嘿!這一攔,正中了老道的“虛招計”!
只見無問僧的釘尖還在半途,手腕卻如靈蛇吐信般猛地一抖、一翻!“噗嗤——”
一聲極輕微的聲響。
那枚寒氣逼人的銹釘尖,竟以李一杲完全沒反應過來的刁鉆角度,快、準、狠地——輕輕點在了他那只伸到半途、正攤開毫無防備的左!手!心!正中央!
“哎喲——!”李一杲如遭電擊,整個人像屁股底下裝了彈簧似的,差點從紅木椅上原地起飛!縮回手一看,掌心正中,赫然多了個比針眼大不了多少的小小紅點,雖不深,但那股子被鐵器刺破皮膚的銳利痛感卻貨真價實!
“哇呀呀!師父哎!”李一杲捂著掌心,齜牙咧嘴地直跳腳,活像只被拔了須的貓,“您這手里攥的到底是教徒弟的香板,還是開棺材蓋的兇器呀?釘錯地方了吧?!有話好商量嘛,何必拿徒兒手心當練靶場呢!”他委屈巴巴地把“負傷”的手掌舉到無問僧眼皮子底下控訴。
“噗嗤——”趙不瓊拉過他那只手,湊近了仔細端詳那紅點,再看看他額頭上上午被戳出來的、尚余一絲紅印的“筑基認證章”,噗嗤樂出聲來,眉眼里全是促狹的亮光:“老公哎,禍兮福所倚呀!你瞧!上午老師在你腦門上一點,你就‘咻——’地筑基起飛了!現在嘛…”她指尖愛憐地摩挲了一下那個小紅點,“手心又開了個小‘竅’!說不準里頭通著‘任督二脈靈氣高速路’的收費站呢!點通了,咱家立馬多一位陸地真仙!回頭御劍飛行去買醬爆丸子的任務就歸你了!”
李一杲聽得一愣,剛才那點痛勁兒和委屈,瞬間被“升級機會來了”的巨大驚喜給沖到了九霄云外!他眼珠子“骨碌”一轉,那表情變化之快,簡直能拿奧斯卡變臉獎!前一秒還捂著“傷手”齜牙咧嘴,后一秒已腆著臉,笑嘻嘻地把另一只完好無損的右手“啪”地拍在桌上,手心朝天,獻寶似的朝無問僧跟前湊:“哎喲!原來是大機緣駕到呀!老師老師!”他激動得唾沫星子差點噴到無問僧那沾了雨粉的褶皺老臉上,“快!別客氣!這只手也不懂事很久了,勞煩您順手給它也開個光!雙管齊下,弟子保證明日一早就上青天給您摘星星當零食!”
無問僧面無表情,眼皮都懶得抬。那只捏釘子的枯瘦手指隨意一松,那根惹禍的大鐵釘“哐當啷啷”在抽屜板底板上打著旋兒彈了幾下,最終躺在角落安息了。老道慢悠悠關上抽屜,撣了撣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塵,眼神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在跳著腳求升級的李一杲和捂嘴偷笑的趙不瓊臉上掃了一圈,這才慢悠悠開口:“好了,機緣嘛…今日這兩指寬的份額算是發完了。”他下巴頦兒朝李一杲攤在桌面上那只“求開光”的右手點了點,唇角勾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那弧度里藏著點狡黠,又透著點意味深長的考校:“是緣是劫,還是顆種子…得看你自個兒的心竅開多少!方才那根釘子,扎出了什么門道來?開示就在眼前,可曾參悟了幾分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如同等待謎底揭曉的寂靜力量。
趙不瓊回味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釘子恐嚇事件”:“老師!您拿釘子比劃我那會兒——先是眼睛雷達捕捉到‘敵情’信號,接著大腦CPU飛速運轉分析:‘警報!敵方武器——釘子鎖定我方掌心!威脅等級:見紅!’決策中心秒速下達指令:‘左手!緊急縮回!’這一套流程,像不像公司里那套層層匯報、快速響應的‘中央決策高速路’?這不就是垂直管理的模范操作嗎?”她比劃著信息從眼到腦再到手的傳輸路徑。
無問僧眼風一斜,精準地飄向李一杲,示意:該你接棒了。
李一杲抓了抓他剛平息下來的雞窩頭,努力復盤剛才的“受害者視角”:“呃...師妹說得對是對...但到我這兒就變味了!老師那釘子戳過來的時候,‘信息高速路’?根本沒建好!大腦收費站都沒開張呢!等我意識到挨扎了——”他攤開手心,那個小紅點還新鮮熱乎著,“疼都‘快遞簽收’了!身體‘蹭’一下縮回來的動作?壓根兒沒經過大腦總部批準!這速度,這流暢度,簡直是繞開了CEO走的是皮下神經直達專線!”他猛一拍大腿,福至心靈,“對對對!就跟膝跳反射一個德性!小腦自主運作區全權接管,大腦大佬您睡您的回籠覺!”
無問僧抬手,慢悠悠地抹去臉上最后幾滴冰涼的雨粉。那動作仿佛拭去了什么無形的面紗,深邃的眼神瞬間重新注入了洞察世事的光芒,亮如破曉啟明星。
“哦?”他拖長了調子,那聲音帶著一絲洞穿迷霧的戲謔,在驟然安靜的齋內清晰回蕩,“聽你們師徒倆一唱一和,左一句垂直管理是‘中央高速’,右一句本能反應是‘神經直達’…”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在趙不瓊和李一杲臉上來回掃射,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揶揄,“怎么著?剛才還伶牙俐齒,捅破因果乾坤的兩個聰明蛋,轉眼就鉆進牛角尖,在‘扁’與‘直’的迷宮里畫地為牢、互相掐架了?”他那枯瘦的手指輕點兩人,“為師那老掉牙的陰陽經——‘大道如弦,剛柔并濟,二力同源,互為其根’——都念給墻角烏龜聽了不成?這才多大會兒功夫,就在為師面前,演上了非黑即白的倔驢獨角戲?”
無問僧的聲音陡然一沉,仿佛沉入千年寒潭的古鐘,在齋內激起無聲的波紋。窗外雨聲漸歇,唯余檐角滴水的清響,反而更襯得他的話語字字千鈞,如洪爐熔鑄:
“管理的本質是權力!權力的來處,自古只有雙駕馬車!”他倏然抬指,枯枝般的手指直刺云雨初歇、仍隱隱翻滾雷意的蒼穹,“其一,謂之‘神授’!”那聲音帶著洞穿歷史的威壓,“九天之外,若有至高至公者降下法旨,曰:‘某某,汝可代行吾志,掌此權柄!’此乃真正無垢無瑕之‘神授’!昔日周室天子承天命、今日西方教皇牧首執圣權,皆屬此列!”
他話鋒陡轉,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奈何——那‘九天至高’,何曾真個下凡頒發過委任狀、蓋過玉璽印?是故人間萬象,‘神授’之權,多半是那‘借神之名、盜天之力’的驚天把戲!”無問僧嘴角扯出一抹冷峭譏笑,“選票箱?嘿嘿,便是此道集大成者!一人一票,海選成‘神’。票多者即‘神意化身’,哪怕捅破了天、遺臭了萬年,那也是萬民所托,理直氣壯毫無愧怍!大不了鞠躬下臺,‘神格’轉交,拍拍屁股,濁水留給下一任!”他的目光如電,掃過眼前局促的二人,“再看那公司財閥,誰的股多,誰的嗓門就大!憑的是何物?砸進去的銅板,換來的‘份額’!這難道不是另一種赤裸裸的‘資本神授’?——錢多者,即是天選!”
“轟隆——!”
仿佛為其作注!天公適時地又擂響了一記悶鼓!而恰恰就在這雷聲的余韻中,窗外那瓢潑的白撞雨,竟真個漸漸消歇下去!仿佛天公都聽入了神,斂了怒火,只待這驚世駭俗的權論畫下注腳。
無問僧周身的氣息隨著漸弱的雨聲,也變得如淵渟岳峙:
“這第二道門戶,名曰——‘道授’!”這二字被他沉聲吐出,卻仿佛不帶雷霆,反而有種潤物無聲的千鈞之力。
齋外的世界,雨收云散,西沉的夕陽忽地撕開漫天鉛灰,像一只巨大的醉醺醺金橘,“噗通”一聲砸進了荔龍蘭亭那邊的芭蕉林里!
霎時間!萬道彤紅熾烈的金光,如同被無形之手打碎的金箔,猛地潑灑開來!穿透亭亭如蓋的蕉葉縫隙,化作無數跳躍的、燃燒的金色光束,“唰啦”一下破窗而入!精準地打在無問僧枯瘦的身形上!
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夕光為筆,老道的身軀仿佛瞬間化作了剪影藝術!然而在那凝重的暗色輪廓之外,逆光勾勒出一圈噴薄流動、輝煌耀目的金邊光暈!邊緣如同熔融的赤金溶液在流淌、跳躍、翻滾不息!整個無問齋仿佛墜入了一個慢鏡頭的夢境,每一粒浮塵都在金燦燦的光柱中跳著踢踏舞。
在這宛如天道加蓋圣印的奇景中,無問僧被金光鍍亮的面容更顯深邃莊穆:
“困惑求解叩師門,聞道解惑躬身行——你躬身踐行的剎那,為師便執了啟你心智之‘權柄’!新手村小俠卡在副本門口,依著老鳥攻略照貓畫虎——老鳥紙上那幾個字,便得了導他前路的‘通關權杖’!”他攤開的手掌仿佛在收納跳躍的光斑,“此等權柄——無影無形,卻重逾山岳!充斥寰宇、運轉不息、真實無妄!無需金印加冕,無須萬民跪拜!如春來冰消、如日落月升——‘道’授其權,自然生化,無為而治!”
他的目光掃過沐浴在輝煌金光中的愛徒,帶著洞徹本真的銳利:
“世人拔高它時,喚作‘權威’。然‘權威’二字,常需借‘神授’之虎皮拉大旗,或倚仗外物鍍金身…故常高樓乍起,亦常轟然倒塌!”無問僧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唯那從‘道’之真源、人心之智海深處,自然涌出、水到渠成的權力,方能恒久如星軌運行,不為外物傾頹!此乃——‘道授’真權!”
夕陽最后的光華,如同沸騰的熔巖,洶涌地擠過每一片搖曳的芭蕉葉,潑進無問齋,將無問僧逆光的身影熔鑄成一尊金與黑的永恒印記。那煌煌光輪,恍若天道揮毫蓋下的最終注腳,為他這段驚雷破霧的權力論,烙下了一個無法磨滅的天啟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