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他們順著人群走到山神廟前,一眼就看到了發福袋的地方,他們幾個小的立即簇擁著于婆婆上前排隊。
于婆婆忙道:“先拜山神。”
幾個孩子就戀戀不舍的跟著于婆婆去拜山神,走近門口時,小七眼尖的看見潘筠的背影一閃而過,高興的指著叫道:“是恩公!”
大家立即看去,也只來得及看見潘筠的一片衣角。
潘筠帶明縣令去看義診現場。
陶季不在,王費隱就領著陶巖柏坐堂,王璁則總領藥材管理,帶著妙和及各大夫帶來的藥童、以及兩個和尚,兩個尼姑,四個小道士一起哐哐抓藥。
“這些是附近的同道過來幫忙,多虧明縣令請了盛大夫他們過來,不然我們更忙不過來。”
明縣令駐足看,見前來問診的多衣有補丁,甚至衣衫襤褸,不由嘆息一聲,“民生多艱啊。”
潘筠頷首,“還需大人這樣的官員多多努力。”
明縣令:“…話雖沒錯,但從你嘴里說出來,總是感覺不一樣。”
潘筠不服氣:“我這么好的人…”
“潘小道長——”一道高亢興奮的聲音打斷她的話,潘筠循聲扭頭看去,瞬間丟下明縣令,激動上前,“錢老爺——”
一老一少雙手握在一起,都面露感激。
一個道:“潘小道長,還是你厲害啊,這么點錢,竟能做下這么大的事,我看了一圈,今日你幫了很多人,這一場廟會做了很大的功德啊。”
一個道:“全靠善人們的支持,要不是錢老爺你牽頭,這廟會未必能辦起來,多虧了你…和諸位善人啊。”
潘筠看到錢老爺身后的人,明縣令也看到了,嘴角輕輕一挑,走上前去。
錢老爺沒看到明縣令,但他身后的各位老爺官吏們看到了,紛紛躬身行禮,“拜見縣令大人。”
錢老爺這才看到他,連忙放開潘筠的手行禮。
明縣令微笑著揮揮手道:“今日休沐,本縣只是個來游玩的普通文士,不是縣令,無需多禮。”
潘筠心中吐槽:有本事你不自稱本縣啊。
其他人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反正面上一派感動順從,但和明縣令說話,還是禮貌周到。
就是吧,沒多少人把潘筠看在眼里。
即便她是這一場廟會的主持者,又是廟祝,除了錢老爺外,沒誰主動和她說話。
王璁見到,不由皺眉,就想上前幫忙,被正在看診的王費隱叫住,“你去繞一圈,讓鄉親們分好路,別讓太多人擠在一起,快午時了,來的人越來越多,廟里的人要是舍不得走,你就讓他們去老宅那頭吃齋飯,把人分流出去,擠在一起容易出事。”
王璁:“妙真在那邊,她肯定會安排好的,小師叔那兒…”
王費隱沒好氣的道:“他們還能吃了你小師叔不成?她是主事人,我不去,你不去,他們再看輕她也只能和她說話。”
他道:“放心去吧,有錢老爺這個忠實信徒在,你小師叔吃不了虧,且明縣令也不輕視她。”
一個是本縣最大的地主,一個是本縣最大的官,那些人即便看不起潘筠,也得憋住。
他就是要通過此事讓所有人都知道,潘筠當得起這個山神廟廟祝。
不錯,這些老爺只跟錢老爺和明縣令說話,奉承倆人,但…這是三清山,是山神廟,是潘筠的道場。
潘筠攏手默默地跟著走了幾步就被錢老爺拉到身邊,明縣令也問起廟會的安排來。
潘筠就帶他們過了一遍。
首先是安全問題,知道來的人多,潘筠最先考慮的就是安全。
所以她一早和村民們商量好,活動場地是遍布整個汾水村和半個三清山的。
最后不僅汾水村的村民們免費幫忙,一直給她做工的那些工人也回村子里拉了好多青壯來。
信徒還未進村就會被分流,從三個方向往山神廟走,而進入三清山地界,可以先拜山神,也可以先去領福袋,還可以先去領防治風寒藥和問診…
總之不同的路線有不同的側重點。
并不是所有的信眾都會選擇先拜山神廟。
做完一項,再去做另一項,拜完山神廟需要向東北方向走上山,到半山腰后拐到另一條道后下山一點是領取藥材的地方,沿途有休息的木凳和蒲團。
為免他們受寒,路上還有免費的姜茶和米湯,都是潘筠出錢請村民們熬煮看顧的。
這還只是一半,廟會所有項目做完,有虔誠的信徒還不愿意走的,可以到村子里去逛一逛。
有很多攤販沿途擺攤賣東西,東西都比平時集市上的便宜。
其中有些瑕疵品,價格更是腰斬后再腰斬,便宜得不得了。
很適合家貧的人。
潘筠還在大師兄家的老宅里安排了齋飯,也是村民們幫忙。
饑餓的信徒可以去吃一碗齋飯,當然,齋飯很簡陋,就真的只是一碗飯和一碗青菜湯。
有錢的信徒會選擇去村民家吃現炒的。
潘筠連他們出恭的地方都安排好了,除了村民家中的茅房可以借用,她還在沿途設計了三十個茅廁點。
都是簡易的三角形結構。
幾根木頭搭建起來的,木頭上鋪了茅草,下面則是挖了大坑,只做到胸口高的木門,分開來,左右各一個。
三十個點,就是六十個茅廁。
不說明縣令,跟著的地主老爺和官吏們都看得目瞪口呆。
錢老爺無腦夸,豎起大拇指道:“潘廟祝考慮周全啊。”
明縣令都忍不住點頭,問道:“那這些茅廁過后怎么解決?”
潘筠道:“都拆了吧。”
明縣令皺眉,“我看還挺整潔的,兩邊還放了那么厚的木塊墊著,為何不留著繼續使用呢?”
潘筠:“糞水是肥料,他們有一泡屎都要憋著回家找茅廁,廟會一過,誰會用得上這些茅廁?”
她頓了頓后道:“當然,村民們若想留,我也是沒意見的。”
明縣令覺得她話說的不雅,卻是實情,頓了頓才道:“到明年廟會,豈不是要重新弄?”
潘筠揮手道:“明年有沒有廟會還不一定呢,明年的事明年再說,這茅廁是最簡單容易的,幾塊木頭就能搭起來,方便得很。”
明縣令一聽,連忙道:“我看你這山神廟會做的不比往常的廟會差,明年為何不做?”
潘筠:“勞心勞力,太耗精力,今年是因為天時不好,貧道才想辦個廟會熱鬧一番,與天祈福。”
她就是前段時間作孽太多,做的功德也太多,孽債和功德同時外泄,需要收斂一下,她還沒有找到好辦法,但她的感覺告訴她,這件事找師父有用。
加上給潘公做功德是她一早許諾的,所以才辦了這場廟會。
除非明年她也有如此成就,不然,還是安靜的過吧。
其實,做功德有很多種方法,其中也有不累人的,只是需要的錢更多。
等她明年再多賺一點錢,就可以不那么累,也能做大功德了。
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幾位老爺不由對視一眼。
雖然他們對花錢做功德一事抱著謹慎心理,但他們還是很喜歡好人的。
不然,他們怎么會那么信服錢老爺呢?
我自己不是好人,但我還是喜歡和好人做朋友。
這一刻,他們對潘筠的印象拔高了一點點,被他們定義為,和錢老爺一樣的善人。
雖然對方年紀小,但從這一路的講解和安排來看,倒是個能干的人。
小小年紀就能如此能干,將來一定會有大成就。
一個有大成就的善人,嗯,值得交往。
當中有幾人決定原諒她前段時間的多管閑事,害得他們雇傭勞役的事被發現。
潘筠就陪他們轉了一圈,花費了一個時辰不到,然后就讓他們自己玩去,她則回到山神廟繼續做她的廟祝。
身為廟祝,她要給信徒們解疑答惑,給他們祈福,達成心愿…
也是很忙的。
到下午,人漸漸離去,到日落時分,人才變得稀少,但還是有新的信徒趕來。
大夫們收拾東西回借住的村民家中,僧道等一眾人,近的回自家寺廟,遠的則是借住在三清觀和山神廟中。
他們正在收拾東西。
潘筠走出來,問那些風塵仆仆而來的人,“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有人道:“從廟口村。”
那是玉山縣下一個村子,離這里很遠很遠,走路的確需要一天。
潘筠見他們腳上還是草鞋,衣裳單薄,就側身讓他們進廟里暖和。
才讓開,又有十多個人結伴而來,他們道:“我們是從貴溪縣來的。”
潘筠驚訝,“走了這么遠?”
他們抱拳虔誠的道:“聽說三清山神廟靈驗得很,所以我們來求神。”
潘筠就替她師父擔心起來,祂到底能不能實現他們的愿望呢?
潘筠側身,讓他們進廟里燒香許愿。
王費隱優哉游哉,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對一臉憂慮的潘筠道:“生老病死,財權美色,人這一生求的東西太多了,信徒們的愿望先過我們這一關,我們能解的都解了,解不開的有師父祂老人家。”
“神光普渡,能助力到哪一步就看祂老人家的法力和用心了,這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事,”他道:“這世上的事,盡力便好。”
潘筠喃喃:“盡力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