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視一眼,嘿嘿一笑。
在她們正前方馬車里的宋北打了一個噴嚏,皺眉,掏出手絹擦了擦鼻子后道:“一定要把后面跟著的那些人和我們的車隊隔開,不要讓他們靠近。”
阿信應下,“我在中間插進了兩輛運糧食的車,就算有人不小心越過中間的界限,也發現不了。”
宋北點頭,撩開簾子往后看了一眼,他先是看到懶洋洋靠坐在板車上打哈欠的潘筠三人,這才看到跟在后面的商旅。
亂糟糟的,有車有貨,還有很多人背著包袱用腿追趕,可能是因為怕被落下,他們不是有序的跟在后面,而是擠在車旁,有的甚至走到了道路之外的草地上,烏壓壓的一片。
“怎么這次跟著的散客這么多?”
阿信:“前幾天有倭寇摸上岸來,繞過前面的城鎮,搶了雙陽村和槐花村,殺了不少人,大家都害怕,所以沒人敢單獨去泉州府。”
說起這事,阿信還有些怒氣未消,“朝廷果然沒用,這幾年倭寇越來越猖獗,海防越來越松,要不是大哥你,普通百姓連出門探親都不敢。”
阿信說到這里,眼含欽佩的看著宋北。
宋北嘆息一聲,臉上滿是憂愁,“但只靠我一個人是不夠的,我能護得了他們一時,護不了他們一世。”
他搖了搖頭道:“我連兄弟們吃飯都保證不了。”
阿信眼里閃著寒光,捏緊拳頭道:“大哥,不然我們反了吧。”
宋北瞪了他一眼,偏頭往簾子外看了一眼后低聲道:“胡說些什么?我們再不滿也是大明子民,怎么能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阿信一臉不服,“做他們朱家的子民,不僅要被餓死,還要被倭寇海盜殺死,他朱元璋都能反了前朝,我們為什么不行?”
宋北低聲呵斥他,“這樣的話不要再讓我聽到,不然,我們就算是兄弟,我也不會姑息。”
阿信心里雖不服氣,卻不敢再說。
宋北面色這才和緩起來,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馬車,吩咐道:“還要盯一下后面這三人,她們功夫高,又不服管教,可不能讓她們發現我們押送的東西。”
對于在縣城里查不到三人去處的事,宋北一直耿耿于懷。
阿信悶悶不樂的應下。
他撩開簾子跳下車,潘筠的馬車慢悠悠的跟著前車路過他,潘筠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對上他的目光,然后加大哈欠的弧度,眼睛只余下一條縫。
等馬車從他身邊經過,潘筠才放下手,一旁的妙和也打起哈欠來。
妙真想要忍住,但實在沒忍住,也跟著打了一個。
三人都昏昏欲睡,妙真:“打哈欠是會傳染的。”
潘筠半閉著眼睛摸潘小黑的脖子,道:“誰說的,小黑就沒打。”
潘筠睜開一些眼睛,撫摸著它道:“要不你再辛苦一下,去看看后面各輛車上都裝的什么?”
潘小黑憤怒的喵喵叫,“你想讓我換一具身體就明說!”
潘筠轉了一個身,正對著后方,光明正大的看他們的守衛情況。
每一輛車的左右都有護衛跟隨,前后又有駕車的人盯著,別說一只貓,就是一只蒼蠅從車頂上飛過都要被盯兩眼。
潘小黑的確進不去。
但潘筠不認錯,反而摸著它的肚子道:“你太胖了,應該減肥了。”
潘筠下令,“你們以后少喂它吃東西。”
妙和:“貓和人一樣,都是要胖一點好看。”
三人一貓嘰里咕嚕的討論起來,人和貓到底是胖一點好,還是瘦一點好,這一討論就討論到了中午,車隊停下休整。
潘筠拍了拍潘小黑的屁股,潘小黑不甘不愿的跳下車往林子里去了。
宋北親自拿了一包干糧過來,“三竹道長,這是你們今日的干糧。”
潘筠接過,“多謝東家。”
宋北忙道:“三竹道長不必這么客氣,還是叫我宋兄吧,我比你年長,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宋大哥也可以。”
潘筠卻公事公辦道:“若沒有雇傭這一層關系在,我也就叫了,但我既收了東家的錢,東家就是東家,在沒把東西送到刺桐港前不會改變。”
宋北就笑了笑,也不再要求,把干糧交給潘筠之后便轉身去巡邏。
潘筠的目光追著他,在十五輛貨車中間,還有一輛遮得很嚴實的青布馬車,她從一開始就沒看到有人上去,但她知道,那輛車里有三個人,不包括駕車的車夫。
但,駕車的車夫也不簡單,步履輕輕,呼吸悠長且淺淡,眼中精光泛泛,臉上有兇悍之氣,一看便知功夫不低。
潘筠覺得,對方的功力就相當于第三時。
能讓一個武功高手駕車,只能說明馬車里的人武功更高。
果然,宋北轉了一圈之后便從一個護衛手中接過一個巨大的食盒爬上馬車。
潘筠嗤笑一聲,從布袋里掏出一個冷硬的饅頭塞進妙和手里,“原來對我們的看重這么浮于表面啊?”
妙和低頭啃了一口,不解,“什么意思?”
妙真也收回了目光,猜測道:“可能是因為我們年紀小,他以為我們不懂,或是不會留意到吧?”
所以,她們還是吃了年紀小的虧。
潘筠掏出一個饅頭狠狠咬了一口,冷冷的饅頭讓她的心也冷了。
見妙和吃得津津有味,她就把饅頭搶過來道:“別吃了,我這里有好一點的。”
她從靈境空間里拿出一包醬肉,還有早上從客棧里打包的包子和饅頭。
也都冷了,她拿出一個大瓦盆,把打包的饅頭包子都往里放,然后在大瓦盆上拍了一張符,把布袋里的饅頭一拎,就跳下車去,“你們在這兒等著。”
潘筠拎著布袋,順著貨車往回走,她距離貨車只有一米不到的距離,她要是這時候摔一下上前摸一把…
潘筠目光掃過那些緊緊盯著她的護衛,收回心思。
算了,看青布遮蓋顯露出來的形狀,很顯然,底下是箱子,摸到箱子有什么用,她又不能把箱子掀了看里面的東西。
潘筠步履輕松的走到最后面商旅聚集之地,目光一掃便走向幾個衣著比較單薄,補丁比較多,正低著頭數螞蟻,或是正在喝水充饑的人。
潘筠將布袋的饅頭拿出來分給他們。
被遞了饅頭的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即雙手接過,連連道謝,“謝姑娘,謝姑娘!”
潘筠微笑道:“我是一個道士。”
善良的人立即改口,“謝仙長,謝仙長。”
同時,潘筠聽到了靈境叮咚叮咚的回饋。
潘筠滿意了,目光掃過去,誰看上去比較慘就給誰。
宋北不給潘筠好吃的,但干糧也不至于虧待她,又是一天的量,他按照一人一頓四個的量,布袋里一共有二十五個,還多出來一個,絕對是只多不少。
潘筠沉醉于靈境收到功德值的叮咚聲,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時,她差點就把饅頭遞過去了。
但因為這只手太好看了,她猛的一下就頓住了,然后垂眸去看斜伸過來的這只手,順著手去看人。
一個少年坐在樹底下,伸直了手看她。
倆人對上視線,少年不好意思的沖她笑,小聲道:“我們出來得匆忙,沒有準備干糧,我愿出錢和你買兩個饅頭。”
潘筠看著他的臉,片刻后將饅頭放進他手里,“不必了。”
她又拿出一個來給他。
少年一臉不好意思,“我身上有錢,還請道長收下吧。”
潘筠搖頭,“算我還恩。”
說罷,她把剩下的兩個饅頭塞給一旁眼巴巴看著她的兩小孩,然后抖了抖布袋子道:“沒了。”
說完就走。
少年疑惑的去看她。
一個比他略大一些的少年伸手從他手里拿過一個饅頭,問道:“少爺,她說什么還恩,我們認識她嗎?”
少年若有所思:“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您幫過這么多人,哪里能都記住?”少年習以為常,“她記得就行,看來少爺做好事的確沒錯,好人就是有好報,終于不用餓肚子了。”
薛韶看了他一眼,無奈的道:“吃吧。”
少年立即就啃起來,雖然饅頭冷硬,但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潘筠甩著布袋回去。
宋北已經知道她的作為了,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與他坐在車里的三人,一人就忍不住掀開簾子朝后看,他視線極好,一眼便看到迎面走來的潘筠。
他快速的掃了一眼后放下簾子,笑道:“年紀的確小,不知功夫怎么樣,但被宋公子安排在頭前,想來功夫不會差。”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就嘲諷道:“既然功夫不會差,宋公子怎么只給人一袋饅頭?”
宋北眼底閃過羞惱,垂眸掩住,非常抱歉的道:“是宋某人考慮不周,準備的食盒少了,當時只想到三位大俠,唉,是我之過,也難怪三竹道長有氣,我這就去和她賠禮道歉。”
“不必,”坐在正中的人冷聲道:“小小年紀心思這么多,而習武之人要的是心思純凈,她這樣,功夫能好到哪兒去?”
“宋小弟莫不是被人給騙了。”
宋北嘆氣,“被騙倒不至于,她們的確功夫不錯,加上是龍虎山學宮出來的…”
坐在正中的人一聽,滿臉厭惡,“原來是龍虎山的假道士,哼。”
潘筠正好從旁邊路過,這聲音不小,她想裝聽不見都困難。
而既然都聽見了…
潘筠猛的一把掀開馬車簾子,一臉怒容探頭進來看,喝問道:“誰,誰在蛐蛐我們龍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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