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面上有些尷尬,但依舊抱拳道:“在下張寧。”
“在下李濟。”
“小道長,我們是奉命來這里看守荒墳怨靈,武林盟給我們的指示是,將這一伙人困在白霧之中,明天天亮之前不讓他們出去,本來一切順利,是你們突然出現跟他們打起來,這才造成這樣的后果的。”
潘筠冷笑,“你們倒是準備的挺齊全,知道他們準備了人祭,還特意引得怨靈暴躁,放大了它們的能力,讓他們準備的人祭不足以破開迷霧。”
“可惜他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祭了九條人命,要是破不開這迷霧,你猜他們會不會從中挑幾個青衣衛來殺了補足?”
潘筠扭頭問祝子遜:“祝子遜,你跟著宋北的時間最長,從前難道沒有過有青衣衛在濃霧中喪命的事存在嗎?”
祝子遜臉色大變,呼吸急促起來,不由的替宋北辯解,“是那些怨靈作祟,你怎能將此罪算在我們頭上?”
潘筠冷笑,“我若猜的不錯,車隊每次回來后面都會帶上大批商旅,美其名曰免費庇護他們,但每次你們都會從中挑選一些人,蠱惑他們跟著車隊繼續走,而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死在了濃霧之中吧?”
“祝子遜,你是真的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還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潘筠步步緊逼道:“既然他們為了破開迷霧會用人命祭祀,為什么不想一想,要是預備的人祭不夠,他們從哪兒找人填補上?”
“你跟了他這么多年,有哪一次是會死灰衣衛,不死青衣衛的?是我們青衣衛的武功比不上倭人,還是我們青衣衛就這么倒霉,每次人祭不夠,被怨靈蠱惑拖走的都是青衣衛?”
此話一出,不僅站著的青衣衛們臉色大變,就是躺倒的青衣衛們也臉色鐵青起來,有人不顧身上的傷勢努力爬起來,瞪著大眼睛去質問宋北,“東家,她說的是真的嗎?”
宋北此時渾身赤裸,身上除了一塊布什么都沒有。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直接反問他們,“你們的家人此時都在島上,自你們跟了我,我可有虧待過你們一天?現在就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挑撥離間,你們就相信她了嗎?”
“押鏢,哪有不死人的?”宋北道:“但死了的兄弟,他們的家人我都有好好照顧。”
“他們可以不死的,他們不死,他們家里人會過得更好,”潘筠冷冷地道:“所以,不是你在照顧他們,而是你剝奪了他們更好,更幸福的日子。”
目光柔和下來的青衣衛們立即堅定了目光,看向宋北,“大哥,你是倭人,你為什么騙我們你是漢人?”
宋北:“倭人和漢人有什么區別?”
他大聲道:“不都是人嗎?不都是迫不得已落草為寇嗎?難道還分高低貴賤嗎?”
“當然分!”青衣衛大聲道:“我們是漢人,你是倭人,就是不一樣。”
“島上還有苗人呢,難道他們也不一樣嗎?”
“那不一樣,”青衣衛臉色鐵青道:“不管他是什么民族的,都是我大明的人,但你不是大明的人。”
宋北冷笑,“昨天你們還蠱惑我反了朝廷呢,你們根本就不把大明放在心里,現在卻又以大明來分內外,說到底,還是你們見利忘義,知道我現在斗不過三竹,所以放棄我,選擇了投奔她。”
青衣衛根本沒這么想過,但宋北這么一提,好像他們真的是這么想的一樣,臉色頓時漲紅,不知道怎么反駁。
潘筠幽幽的道:“兄弟,有沒有可能,你心里分的是炎黃子孫和倭人?在我國內,管他什么民族,都是我炎黃子孫,那就是一家的,而他們,”
潘筠指著宋北和灰衣人道:“是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青衣衛立即點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要是說你是倭人,我們肯定不跟你混,也不會把家人都送到島上去。”
宋北一臉失望的看著他們,“原來你們是這么想我的,這么多年,我都白對你們好了。島上的倭人也不少,車隊里也有,兄弟們誰不知道日常跟著我的那幾個是倭人?”
“你們可以接受他們,為什么放在我身上就不可以了?”
青衣衛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怎么回了。
“因為我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受他們的,”阿信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通紅的看著宋北,“倭人和我們不一樣!”
他撐著刀一步一步上前來,眼淚幾乎要溢出來,“我們做海盜,只搶出海的商船和岸上的富戶,只搶東西,不傷人性命。”
他一字一頓的道:“但倭寇不是,他們會搶所有的人,不論他是富有,還是貧窮;他們會殺光看到的每一個人,因為有趣;他們還會奸淫我們的母親和姐妹,會把她們擄走,這一輩子都見不到面…”
“我厭惡倭寇,是你!”阿信咬牙切齒道:“是你說,他們只是剛下海的浪人,沒有做過海盜,未曾犯下這些罪行,我們才接受他們的!”
“結果你騙我,你騙我們!”兩行淚成串一般從他眼中滑落,但他依舊瞪圓了眼睛看宋北,“我把你當親哥一般,結果你竟是倭人,你竟是倭人!”
其他青衣衛也紅了眼眶,他們全是沿海漁村跑出來落草為寇的。
但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做海盜的。
是活不下去了才出來的。
為什么活不下去?
有單純是被地主和衙門盤剝的,不管種多少地,多努力,最后都養不活自己和家人,不得不逃走,最后做了海盜;
還有的,則是種地還行,勉強可以養活自己和家人,卻總是遇到海盜,最后不得不自己也跑出來做海盜的。
所以他們自己有一套規矩,就是貧戶不搶,只搶錢財,不殺人,更不能奸淫。
而他們這些人,參與搶劫的次數更是一個巴掌數都數得過來,他們主要是拿錢進內陸買各種違禁品。
生活用品諸如鹽、茶;
武器列如刀、劍、火銃、火藥等。
他們島上有大炮,是從出海的商船上搶來的。
反正,他們就是干后勤的。
阿信一直覺得他們是正義的海盜。
畢竟,能在海上走的商船,要么是朝廷和皇室的,要么是駐軍和他們勾結的達官貴人的。
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他們不管搶了誰都不心虛。
結果,宋北是倭人。
那…站在宋北身后的那些人呢?另一個島嶼上的人呢?
他們這些年努力的東西都進了倭人的口袋…
只是一想到這個可能,阿信就全身發冷,其他青衣人也冷冷地注視宋北,眼中的情義再不見蹤影。
祝子遜不能理解他們,不可置信道:“可他付了錢,是他雇了我們…”
潘筠覺得他太討厭,凝了一團元力打過去,直接打在他脖子的穴道上,祝子遜白眼一翻,啪嘰一聲就倒地了。
張寧見他們決裂完了,立即道:“現在說完了吧,我們可以去救人了吧?”
潘筠瞥了他們一眼,不在意的道:“你急什么?張惟勤好歹是我龍虎山四年級的學生,就算學藝不精,在這怨氣中活下來的本事還是可以的,其他同學再差,身上一個護身符總是有的吧?”
張寧冷汗淋漓,忙道:“可一同失蹤的三位武林盟同道,他們不會玄術,也沒有護身符啊。”
潘筠:“那有什么要緊?死了就死了,就當是喂養怨靈了。”
張寧和李濟臉色一變,李濟有些憤怒的道:“你怎么能這么說?那可是三條人命,你們龍虎山的道士就是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嗎?”
“視人命如草芥不好嗎?”
“當然不好,”李濟激動的道:“人若將同類的性命視如草芥,那和畜生有什么區別?”
“原來你們也知道自己形同畜生嗎?”潘筠冷眼如刀,“九個人的性命你們無動于衷,三個人的性命你們倒是著急起來了,怎么,人命在你們這里還分了個高低貴賤?”
張寧和李濟知道她提的是那逃走的那九個人,他們當時的確沒想阻攔。
此時一代入,頓時又羞惱,又慚愧,一時吶吶不能言。
潘筠這才哼了一聲,將張惟良身邊的陣盤收了,冷著臉道:“把所有的人都捆起來,將尸體都搬過來,要想把人救出來也不難,這不是有現成的人祭嗎?”
站著的人都嚇得后退一步,躺著的人也目露驚恐。
潘筠就沖他們揮手道:“放心,你們又不是倭人,雖然海盜也可惡,但我輕易不殺生。”
眾人:…
三竹道長好像也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誠實嘛。
這地上躺著的人有一大半是她的杰作,她竟然說自己輕易不殺生?
胡景和蘇英對視一眼,忙道:“我們兩個就不用綁了吧,你看我們自從你剝光他之后就沒再動手了。”
潘筠臉都黑了,喊道:“不綁也行,你們讓我把穴道點了,你們兩個有前車之鑒,一會兒把我們龍虎山的張少爺挾持了威脅我怎么辦?”
妙真妙和連連點頭。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