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養心殿。
秦子恒，李飛、葉擇安，三人皆在。
上午舉行完納降儀式后，天子在下午召見了兩位帝國重臣。
“多了一尊九品異獸，如果即刻與西極國開戰，勝算如何？”
秦子恒開口問道。
李飛第一時間就將和虛池蚶結盟的事告訴了他。
這件事的意義絲毫不亞于北蠻十七族投降！
聞人正不在，李飛對此事最有話語權：
“陛下，虛池蚶雖與臣結盟，但它并不可靠，若和西極國開戰，遇到能危及它生命的情況，它會毫不猶豫選擇退走。”
秦子恒：“如果再加上白焰軍呢？”
左鈞正率領白焰軍掃蕩草原，等草原的戰事結束后，就能率軍和聞人正匯合。
屆時聞人正，青霜軍、白焰軍還有李飛。
大藍朝這邊已經有四個巔頂戰力。
加上玄心真君和虛池蚶這兩個盟友，一共六大巔頂戰力！
六對四，大藍朝這邊完全占優。
哪怕是在西極國境內作戰，哪怕普渡寺有大日如來金剛涅槃大陣，大藍朝這邊依然有勝算。
“陛下。”
一旁的葉擇安突然開口。
秦子恒和李飛都看向他。
這位首輔大人雖然不懂修行，但論謀略，堪稱當世翹楚！
所以他的意見也很重要。
“不僅虛池蚶這個盟友靠不住，玄心真君也未必靠得住。”
葉擇安說道。
秦子恒臉色微變，盯著他：“首輔的意思是？”
葉擇安：“道家三宗中，羽化宗不理世俗，大羅宗和上清宗卻是拼了命地想要影響世俗。過去有大羅宗在頭上壓著，上清宗難以出頭。如今大羅宗徹底沒落，上清宗的機會就來了。”
李飛微微皺眉：“可是.”
葉擇安面無表情：“此前上清宗看起來完全站在我們這邊，幾次大戰也都盡了力，那是因為上清宗不能坐視佛家徹底擊潰我大藍朝，否則下一個就輪到上清宗被清算了。
但如果局勢轉換，變成我大藍朝即將滅掉佛家，上清宗真的樂意看到嗎？”
李飛陷入沉思。
大藍朝如果崩潰，上清宗憑一己之力肯定擋不住佛家。
而如果佛家這個強敵沒了，接下來徹底橫掃天下的大藍朝會如何對待道家呢？
當年太祖皇帝借道家的力量打下了江山，許諾與道家分享這天下。
一開始道家幾乎完全掌控了正法閣和各地的正法院，大藍朝所有御營軍所需的煞器也全部來自道家。
但后來朝廷就開始打壓道家，一點點削弱其對朝廷的影響。
到了洪光帝時期，更是公開抬升佛家的地位！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讓上清宗如何相信大藍朝？
“朕明白了。”
秦子恒開口道，“上清宗想要維持現在的局面，這樣對其才是最有利的。”
葉擇安：“陛下英明。”
李飛也明白了。
如今大藍朝必須仰仗上清宗，所以玄塵真人才能成為正法閣副閣主，接下來甚至有機會成為正法閣閣主，掌管一閣。
此外，大藍朝在方方面面的政策也都在向上清宗傾斜，讓渡各種利益給對方。
如今上清宗的勢力，已經快要追上大羅宗全盛時期了。
若非如此，玄心真君豈會不顧自己的修行，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所以對上清宗來說，最好的局面就是維持現在的平衡，這樣才有利于上清宗慢慢發展。
“玄心真君在關鍵時候未必會出力，甚至有可能會壞事。”
“虛池蚶只能打順風仗，打不了硬仗。”
秦子恒嘆息一聲：“那你們認為，何時才能滅了西極國？”
說這話時，他轉頭看向李飛。
李飛肅然：“陛下，等臣登上巔頂，即可滅掉西極！”
秦子恒：“這么說，接下來還是對兩大漠國出兵？”
這是李飛早就給他說過的證道之路。
先平草原，再讓北蠻臣服，最后滅掉兩大漠國！
這個計劃無論是對李飛個人而言，還是對大藍朝的國運提升，都有好處。
“好，那就按照計劃來。”
秦子恒說道。
他知道李飛‘靖安天下’的證道之路，對大藍朝而言，李飛選擇走這條路無疑是最好的。
這樣李飛就徹底和大藍朝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
接下來君臣三人又商討了一會兒，這場‘小朝會’結束。
李飛和葉擇安一起走出養心殿。
“首輔。”
李飛主動叫住葉擇安。
葉擇安轉身看向他。
李飛：“有一事相求。”
“哦？”
葉擇安有些意外。
片刻后，葉擇安帶著李飛走進一座庭院。
這里是他在內閣的辦公之所。
兩人在書房內坐下，侍女很快為兩人奉上茶水。
喝了一口茶后，葉擇安靜靜地看著李飛，等待他開口。
“這次我在極淵之下獲得忘川，可忘川道則之前在祁連觀世身上。”
李飛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想請首輔為我分析一下，為什么忘川會出現在極淵？”
這個事情他在回來的路上就思考了很久，但始終想不明白。
為什么在祁連觀世身上的道則會出現在極淵？
如果祁連觀世已經身死，為什么忘川道則沒有消散？
不搞清楚這個問題，李飛拿著忘川，心里也不踏實。
而他遇到過的人里，真正有智慧的，眼前的葉擇安肯定算一個。
所以他找到了葉擇安。
雖然對方不懂修行，但說不定以局外人的視角來分析這個問題，會看得更清楚。
葉擇安認真聽李飛講述完后，靜靜地思索了片刻。
他緩緩開口：“修行上的事，我并不了解。若是如你所說，巔頂強者身亡，道則就會立刻消散，那么祁連觀世得到忘川的時候，冥河老祖是不是還沒死呢？”
李飛一怔。
他當初看到祁連觀世施展出忘川道則時，下意識就覺得冥河老祖肯定已經死了，道則被祁連觀世奪走。
但此刻聽葉擇安這么一說，他忽然覺得好像也有這種可能——
冥河老祖沒死，只是失去了道則。
葉擇安繼續說道：“可以先假定冥河老祖沒死，那么當祁連觀世被‘魔槍’擊殺后，他的輪回道則消散，但因為冥河老祖還活著，所以他用特殊的手段保住了忘川。”
他不懂修行，所以完全沒去思考這其中的各種道則效果，術法手段，純粹用一種局外人的思路提出一種假設。
“如果按照這種假設，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忘川會出現在極淵了。”
葉擇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如此說道。
李飛：“哦？為什么？”
葉擇安：“你去之前，極淵的九品異獸一直都沒有異動，你去以后突然有了異動，說明是你帶去了忘川道則。”
李飛下意識說道：“我怎么可能”
他說到一半就反應了過來。
他確實不可能帶去忘川道則，但‘蜃樓’上的人有這個可能！
祁連觀世如果身死，肯定是死在草原，那么忘川道則也應該在草原。
所以.
“這次參加荒神之盟的那幾名草原天驕中，有人是冥河老祖？！”
李飛得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葉擇安平靜地看著他：
“你若是讓我猜測，我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當然也有可能是祁連觀世其實沒死，換了一種方式繼續活著。”
“嗯”
李飛陷入沉思。
輪回道則，忘川道則，這兩種道則本就和生死，靈魂有關。
若是兩種道則合一，有沒有可能讓一個人真的‘轉世重生’呢？
李飛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性。
祁連觀世或者冥河老祖，其中之一‘轉世’到了某位草原天驕之上，然后被帶到了極淵之上，從而引發了極淵下九品異獸的異動。
“會是誰呢？”
李飛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查干巴雅爾的模樣。
幾名草原天驕中，只有兩人修行術道，查干巴雅爾是其中之一，且天賦是最高的，還身懷氣運。
如果說祁連觀世或者冥河老祖要選擇一個人‘轉世’，查干巴雅爾無疑是絕佳的人選。
“看來你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
葉擇安平靜地說道。
李飛苦笑：“可這些終究只是猜測，并沒有證據。”
如今正是大藍朝征服草原的關鍵時期，需要采取懷柔政策。
查干巴雅爾作為草原天驕，又剛剛為大藍朝立下大功。
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任何理由地殺死他，今后讓草原人怎么想？
讓桑吉這樣同樣身懷氣運的草原天驕怎么想？
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會給大藍朝留下無窮的麻煩！
況且李飛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他沒法說服自己隨意殺死一名才17歲的草原少年。
但如果查干巴雅爾真的是祁連觀世或者冥河老祖，李飛也絕對不會放過此人！
他至今都還記得翠青城一戰，寧青曼為他留下的那一身傷與血！
葉擇安眼神幽深，靜靜地坐在座椅上，不知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看著李飛：
“把你懷疑的人告訴我，我來安排。”
李飛略微有些擔憂：“不知首輔打算怎么安排？”
“如果你是佛家，這個時候你會怎么做呢？”
葉擇安沒有回答李飛的問題，而是突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李飛一怔。
葉擇安：“左鈞正帶著白焰軍橫掃草原，你剛剛征服了北蠻，接下來要對兩大漠國用兵。你覺得佛家會眼睜睜看著我們一點一點解決外患，增強國運。看著你破境登頂，最后集合所有的力量去攻打西極國嗎？”
李飛搖頭。
他也不信佛家會坐以待斃。
但，如今這個局面，佛家還能如何做呢？
這才是葉擇安這位首輔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如果我是佛家，這個時候只能選擇率先發難，搏一線機會。”
李飛說道。
否則繼續等下去，局勢只會對佛家越來越不利。
“不。”
葉擇安搖頭，“佛家其實還有一步棋可以走。”
3月17日，納降儀式的第二天。
大朝會。
這次朝會，重點自然是對所有參加荒神之盟的人進行封賞。
桑吉，查干巴雅爾和其余幾名草原天驕在正藍殿外的廣場上等待著。
所有人都神色緊張。
“查干巴雅爾。”
桑吉拉了拉好友，小聲問道，“你說一會兒咱們會得到什么樣的封賞？”
查干巴雅爾：“首先是爵位，如果能夠給我們封爵，就代表我們這些人徹底被大藍朝接納了。”
“哼！”
奈勒冷哼一聲，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查干巴雅爾，“以后出去了，別說自己是草原人。”
在他看來，查干巴雅爾就是一個忘本的小人，一心只想抱大藍朝的大腿，恨不得自己從來都不是草原人。
此前查干巴雅爾在‘蜃樓’上的那番舉動，讓奈勒對他厭惡至極！
桑吉有心想要替查干巴雅爾解釋，但被查干巴雅爾拉住了，對他搖了搖頭。
查干巴雅爾降低聲音，繼續說道：“其次是去處。我倆修為較低，最好的安排其實是送我倆去大學里修行。”
桑吉愣了一下：“大學？”
查干巴雅爾：“大藍朝有十三所大學，出來的學生都是人中龍鳳，今后在朝中晉升也會更順利。”
桑吉看著好友，一臉敬佩：“查干巴雅爾，你懂得真多。”
查干巴雅爾笑道：“這些都是我們部族里一位大人在我來之前告訴我的，我其實也不懂。”
“那他們呢？”
桑吉看向奈勒等人。
查干巴雅爾：“他們的修為境界都足夠了，可以直接安排進入止戈閣，但最好的去處還是去軍中打磨，建立功績。”
“宣——”
“桑吉，查干巴雅爾.覲見！”
聲裂帛穿云般的唱喏驟然從前方那座巍峨如山的大殿中炸響，在空曠遼闊的廣場上激起陣陣回音。
一旁執戟而立的侍衛，甲胄在晨光下閃著冷冽的寒光，他面無表情地側身，低沉的聲音帶著催促：
“走吧，該你們上殿了！”
幾名草原天驕身體緊繃，踏著腳下光可鑒人的白玉石階，朝著前方巨大的殿門走去。
大殿內，光線明亮，數人合抱的擎天巨柱聳立如林，兩側壁上暗金色的蟠龍紋飾在搖曳的燈火下若隱若現，森然欲動。
文武百官分列兩邊，氣勢巍然。
這樣的景象對幾名草原少年來說，猶如天宮！
進入大殿后，查干巴雅爾一直低頭看著腳下，沒有東張西望，避免引起注意。
“草民桑吉.”
幾人按照事先教過的禮節行禮。
“免禮。”
丹陛之上，傳來天子溫和的聲音，“爾等今后皆是我大藍天驕，不必拘束。”
一陣沉默。
最后是查干巴雅爾率先開口：“謝陛下！”
其余人才紛紛照做。
緊接著，御前太監馮誠拿出圣旨開始宣讀。
查干巴雅爾低著頭，帶著緊張和期待聽著這封圣旨。
果然，和他猜的一樣——
桑吉這個在荒神之盟中上了場，并為大藍朝取得勝利的，封了男爵。
查干巴雅爾在最后最關鍵的軍陣對決中發揮關鍵作用，直接封了子爵！
奈勒等人雖然上了場，但沒能取得勝利，所以沒有封爵，但也獲得了大量的修行資源。
封爵之后，是對這些草原天驕具體的安排：
“桑吉，賜武安大學入學名額。”
“查干巴雅爾，賜大羅宗修道名額。”
大殿上，查干巴雅爾第一次抬起頭，一臉錯愕地看向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