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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二條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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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武騎著竹馬,正在院落里一遍遍的奔跑。

  他的爺爺自從那天消失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現。

  可是小武并沒有太過悲傷。

  因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常見,最初幾次還會哭的很厲害,到了后來,也就習慣了。

  他偶爾會想,或許他們此刻都已經聚在一起了呢?

  他也很喜歡如今的家,現在的阿母對他就如親生母親那般疼愛。

  劉張氏正坐在一旁,對著陽光,引線穿針,縫縫補補。

  “媽。”

  院里兩人抬起頭來。

  就看到劉桃子站在門口,桃子手持魚叉,背光之中看不清他的臉色,他站在那里,恍若巨人。

  “桃子!”

  劉張氏趕忙起身,她將手里的東西放下,快步走到了桃子的面前,桃子順從的低下頭。

  “回來了....路令史呢?他怎么沒來?”

  “他有事。”

  “進來,餓了吧?我早就給你備好了吃的,你一直沒來,怕是都涼了....小武,去打些水來!”

  劉桃子坐在院落里,狼吞虎咽的吃著飯。

  劉張氏笑吟吟的坐在一旁,邊看著兒子吃飯,邊縫補著手里的衣裳。

  她很喜歡看桃子吃飯,這孩子打小便是好胃口。

  桃子很快將飯菜橫掃干凈,抬起頭來,看向了劉張氏。

  “媽,我拿到了應試的資格,我謀個鄉吏的位置,你跟著我走吧。”

  劉張氏沉默了片刻,“那你阿爺怎么辦?”

  “他不曾在意過這個家,我們又何必在意他呢?”

  劉張氏沒有說話,只是再次長嘆。

  “你阿爺只是暴躁了些,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桃子,聽我的話,勿要再這般犟了,聽我的,跟你阿父低頭,服軟....好嗎?”

  “桃子哥!”

  忽有人在門外呼喊了起來。

  劉張氏收了聲,劉桃子起身,快步走到了門口。

  張二郎站在門外,看到桃子出來,低聲說道:“他此刻就在家里,獨自一人,爛醉如泥。”

  桃子點了點頭,轉身回來,拿起了魚叉,又看向了劉張氏。

  “媽,我去去就回。”

  桃子快步離開了家,張二郎跑著跟在他的身后。

  劉張氏閉上了雙眼,滿臉的無奈。

  .....................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張成的宅院在村里是最好,也是最大的。

  乞樓難就坐在院落里,手持酒袋,滿臉通紅,大聲哼著曲,自娛自樂。

  忽然,一人跳進了院落里。

  乞樓難停止了歌唱,仰起頭來,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桃子手持魚叉,一臉平靜的站在他的面前。

  乞樓難又吃了一口苦酒。

  “你來了啊。”

  “我來了。”

  乞樓難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我何其不幸,何其無辜?!明明什么都沒做,就招惹上這般麻煩,全無半點活路!”

  “張成吃佃戶,你吃張成,那自然也有人吃你,天理循環,沒什么無辜的。”

  “那你呢?你又是誰的食物?”

  桃子漠然的回答道:“尚不可知也。”

  “他是我的。”

  第三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乞樓難一愣,“什么....”

  他剛要回頭,就有繩索飛出,套住了乞樓難的脖頸,乞樓難朝后揚起,有人抵著他的后背,雙手發力,乞樓難痛苦的捂住脖頸,片刻之間,乞樓難便不動了。

  劉桃子看著那黑影從乞樓難的身后出現,用繩套住乞樓難的脖頸,隨即將其拉殺。

  動作一氣呵成,干脆利落,全無半點多余。

  那人踩過乞樓難的尸體,走到了桃子的面前。

  他全副武裝,戴著笑臉面具,身材高大魁梧,桃子曾見過這個騎士,就在自家的后院里。

  騎士丟掉了手里的繩索,緩緩拔出了佩刀。

  下一刻,兩人大步朝彼此沖去,騎士的刀劈向了桃子的頭,而桃子的魚叉則是刺向了對方的眼。

  “嘭~”

  下一刻,騎士的刀轉變角度,劈斷了桃子的魚叉。

  桃子卻已經撞進了騎士的懷里,一肘重重砸在了鐵胄上。

  騎士明顯搖晃,在這般距離,他只好丟了刀,雙手抱著桃子,將他下壓,一膝砸中桃子的胸口。

  桃子悶哼,卻抱住他的大腿,再次往前猛沖,騎士就這么被他沖翻。

  兩人就這般扭打在地面上,卷起塵土飛揚,騎士趁機將桃子打翻,迅速起身,沖到原地,撿起了刀。

  而桃子則是雙手持裂成兩半的魚叉。

  兩人再次對峙,騎士氣喘吁吁。

  “阿爺.....你老了。”

  桃子開口說道。

  騎士伸出手,緩緩取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正是劉大的臉。

  “呵,只是我披著甲胄,又刀下留情而已。”

  劉大輕輕喘著氣,看向了一旁血泊之中的乞樓難,“麻煩是一個接著一個,劉公莫非就不覺得羞愧嗎?”

  “就因你的胡作非為,一個安樂祥和的家便被你毀掉了.....你對得起你阿母嗎?”

  “安樂祥和?”

  劉桃子反問了一句,又平靜的說道:“從小到大,每次你回家,家里便沒有安樂祥和,你總是大吼大叫,將所有的憤怒都往我們身上宣泄。”

  “若是一句話說的你不喜,便對我們拳打腳踢。”

  “將阿母打傷,將我趕進野豬林....”

  “哪里有什么安樂祥和的家?”

  劉大聽聞,勃然大怒,他的臉色通紅,整個人都變得極為暴躁。

  “狼心狗肺的東西!!”

  “若是沒了我,你們能活過一天嗎?”

  “你們能活著,能說話,能吃飯,能跑進城里殺人......都得感謝我的恩德才是!!”

  “你知道乃公為了你們做了多少事?經歷了些什么?”

  “那我們又做錯了什么,便因為你生養了我們,便要被你這般欺辱嗎?”

  聽到桃子的質問,劉大憤怒的將手里的刀對準了桃子。

  “我是夫!”

  “我是父!!”

  “莫說打罵,便是殺了你們,我也不算是有罪過!”

  “這他媽的叫天!經!地!義!”

  “倒是你,教唆你阿母離開我,妄圖反抗我,無視我的教誨,如今還拿著魚叉來指著我!!忤逆!不孝!”

  “你這他媽的叫天!理!不!容!”

  劉大咆哮著,完全不顧外人是否會聽到,他再次看向了桃子。

  “現在,給我丟下你手里的魚叉,跟著我離開這里,聽我的話.....一切如舊,你可以繼續跟著你媽過安穩的生活。”

  “如若不然,我就親手宰了你這不孝的東西,免得給我招惹更多的麻煩!”

  劉桃子聞言,怒目圓睜。

  這是他第一次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憤怒來,他的臉色通紅,怒火在他雙眼之中熊熊燃燒。

  在這一刻,他跟劉大似乎更像了。

  “我與阿母并非是你養的狗!”

  “你喜了哄幾句,怒了便打!”

  “我們是人!”

  “去他媽的天經地義,管他媽的天理不容!”

  “我生來自由,活得坦蕩,受不得半點鳥委屈,有人打我,我便還手,有人殺我,我便揮刀!”

  劉大瞪圓了雙眼,發出一聲怪叫。

  “哈,好,我且看看你如何揮刀.....”

  “夠了。”

  門被推開,劉張氏走了進來,又對門外的張二郎和小武說道:“勿要讓他人靠近。”

  那兩人點點頭。

  劉張氏關上了門,走到了兩人的身邊。

  劉大依舊憤怒,“都怪你,看你養出的這個不孝子!!這般猖狂放肆.....”

  “好了,夫君....勿要動怒。”

  劉張氏握住了劉大的手,溫柔的說道:“且都怪我,對他太過寵溺,你勿要怪罪他。”

  劉大暴躁的神色緩和了些,他收起刀,想要說些什么,欲言又止。

  “我去跟他說。”

  劉張氏看向了桃子,“桃子,且跟我來。”

  母子兩人朝著后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許久,兩人皆一言不發。

  “桃子,有些事,本是很早就該告訴你的。”

  “其實,你父親不叫劉大,他叫劉桃枝......本是軍中的蒼頭奴,后來與我成了家,有了你。”

  “你父親立下了不少的戰功,逐漸得到皇帝的信任,得到提拔,只是,鄴城實在是危險,尤其是我們這些女眷,朝不保夕....”

  “因此,我們就偷偷搬到了這里,這里距鄴城不遠,且又荒涼,不引人注目,我們在此上冊戶籍,當了獵戶,過安生日子。”

  “想著倘若哪天鄴城出了事,你父親能及時脫身,我們一家人也能安然無恙。”

  “你也勿要怪你父親,他過去也并非是如此,只是后來他所經歷的事情,實在可怕,他的脾氣愈發古怪,愈發暴躁,方才如此喜怒無常.....”

  “桃子,跟著我們走吧,我們再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換個身份,安穩的過日子.......”

ps:文襄帝時,有吳士,雙盲,妙于聲。文襄帝歷試之,聞劉桃枝聲曰:“有所系屬,然當大富貴。王侯將相,多死其手。譬如鷹犬,為人所使。”———北史·卷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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