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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山寨獻禮

  黑風寨,聚義樓。

  雪地上支起二十多張木桌。

  嘍啰換上花花綠綠的新衣,新春未至,卻有了幾分過年喜慶。

  兩壇劣酒、大盤燉肉、四海碗雜糧餅子、一桶野菜粥,普通嘍啰吃得興高采烈,除了下山劫掠,平時食物難得有如此豐盛。

  曹龍坐在聚義樓大廳里,面前擺著十幾道菜,同席的有山寨頭目、拜壽使者,推杯換盞之間,曹寨主不時還往外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門外嘍啰喊道:“蓮花寨使者到!”

  蓮花寨在東邊兩百里,勢力與黑風寨不相上下,寨主是個女子,承襲父業,很有些手段。

  矮壯漢子滿臉胡茬,拱手笑道:“蓮花寨祝曹寨主年年歲歲,皆如今朝,不老長紅!奉上白銀二百兩,彩緞十八匹,小小薄禮,略表我家寨主敬意。”

  “替我多謝你家王蓮花寨主,請入席!”

  曹龍揮了揮手,自有侍立在旁的嘍啰接過禮單,引領入座。

  又有人喊道:“七曲溪張白張老大使者到!”

  七曲溪在云霧山南邊,那里水流如羅網,張白手下有十幾艘小船,江湖人稱‘鬼火船’,日夜在水上逡巡,搭上渡客,船至中流,便抽出長刀,問‘是要吃刀板面,還是肉餡面?’

  “張老大祝曹寨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讓我送來白銀五十兩,首飾三十件,鮮魚兩大竹筐,咸魚干十麻袋。”

  那長腿漢子一身短打扮,透著股魚腥味,套了件女式紅襖,有些不合身,不知是從誰身上剝下來的。

  曹龍笑道:“替我謝張老大,也請入座吧。”

  酒過一巡,該來祝壽的都來了,曹龍臉色微微陰沉。

  這時樓外傳來一陣騷動,曹龍抬眼看去,卻是群陌生面孔,七八名漢子統一勁裝打扮,打著認旗,手持槍棒長兵居多。

  人未進門,笑聲先到。

  “福威鏢局不請自到,給曹寨主賀壽來了。”

  曹龍目光微凝,江湖上黑白分明,但鏢局生意自帶灰色屬性,從來介于黑白之間。

  福威鏢局起于福州府,生意遍及十省,但在晉地卻無設置分局,雙方沒有打過交道。

  黑風寨沒給福威鏢局下過請柬,雙方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在一個層次上。

  曹龍略感意外,還是起身拱手道:“曹某久聞福威鏢局大名,恕在下眼拙,當面是哪位鏢頭?”

  為首高個大漢來到堂間拱手笑道:“在下河北分局掌旗鏢頭武四海,江湖人稱‘摔狼手’,奉上白銀四百兩、玉龍一對、上等寶刀十口,為曹寨主賀壽。”

  曹龍笑道:“武鏢頭分屬河北分局,與山西平陽府素無交集,如此厚賜,曹某愧不敢當。”

  武四海笑道:“晉冀一家,皆為兄弟。黑風寨是平陽府江湖路上的好漢,自然算福威鏢局的朋友。”

  曹龍淡然道:“既是朋友來訪,先請入座,其他的事,容后再議。”

  武四海點頭點頭,在山寨嘍啰引領下,在聚義堂中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他們一行八人,多是粗莽大漢,唯獨有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混在其中。

  那少年低聲問道:“武叔叔,曹龍這是答應了嗎。”

  武四海笑道:“這條泥鰍滑手得很,沒那么容易松口。”

  少年不滿道:“那他還收東西?”

  武四海輕笑道:“少鏢頭,鏢局生意,重在交好各路綠林朋友,心急不得。當日林總鏢頭說過一句話,銀錢能送出去,那就是福氣,總比別人從我們手里拿走好。”

  少年聞聽此語,沉思片刻后道:“有道理!”

  他掃了眼桌上的菜,都是些大魚大肉,葷油甚重,心中不喜,也沒有動筷,只拿茶水泡了半碗米飯吃。

  酒過三巡,黑風寨的頭目、嘍啰都喝得有了五六分醉意。

  “東柳山莊二公子到!”

  門外嘍啰高聲喊道。

  曹龍心中不喜,這黃大戶來得如此晚,簡直不把黑風寨放在眼里,要是壽禮還不能使老子滿意,那就別怪老子不念神農幫面子。

  “東柳山莊給曹寨主賀壽來了!”黃富貴一進門,就行了個大禮。

  曹龍冷笑著問道:“黃二少,你在云霧中迷路了嗎?”

  黃富貴滿頭大汗。

  且說,福威鏢局那座,少年眼露驚詫之色。

  武四海見狀,低聲問道:“少鏢頭怎么了?”

  “站在那人身后的隨從我見過。”

  “見過?在什么地方?”

  “平定城風雷堂童百熊甲子壽宴。”

  武四海低聲道:“他是日月神教之人?”

  少年輕輕點頭:“好像是香主,還是旗主,我記不清了。”

  武四海再看黃富貴的神情,透出三分驚懼,原本以為是因晚來赴宴,怕曹龍怪罪,如今一想,便明白了。

  他心中苦笑,此來黑風寨,一來是總鏢頭有意在晉地設立第十一處分局,自己前來趟路,二則也是為了帶少鏢頭見見世面,以后也好接過爺娘祖業。

  雖知遇上這檔子事,也不知日月神教,怎么盯上了小小的黑風寨,

  “少鏢頭,切勿言語,萬一有事,我們拼死護你下山。”

  武四海悄悄按住刀柄,并對同桌鏢師使了個眼神,幾人老于江湖,瞬間明白過來。福威鏢局的人,表面上推杯換盞,吃肉喝酒,手上已經有了戒備。

  曹龍陰沉著臉,盯著黃富貴道:“你怎么不說話?是瞧不起本寨主嗎?”

  黃富貴回頭瞥了眼,顫聲道:“回曹寨主,得知…得知寨主大壽,家父苦心準備禮物,唯恐不夠貴重,不能表達拳拳之心,故而…故而耽誤了些時間。”

  “原來如此!”

  聽說是厚禮,曹龍臉色有陰轉晴,笑道:“世侄有心了,不知家父為我準備了什么禮物?”

  此言一出,福威鏢局那座少年頓時噴飯,江湖漢子少文,這是常見的事,言辭粗魯,不足為怪,偏偏這曹龍讀過幾頁書,又不求甚解,才鬧出了‘家父’的笑話。

  在座的未必都沒能聽出來,但都故作不知,唯獨少年噴飯。

  武四海不慌不忙,對著少年輕笑道:“鏢局油水少,趕上了曹寨主的壽宴,這是你八輩子也遇不上一回的好事,但不可吃得這么急。”

  “曹寨主宅心仁厚,不怪罪,但傳將出去,也是要叫江湖同道笑話,說我福威鏢局苛待學徒。”

  曹龍微微點頭,也不作計較,轉而看向黃富貴,對于東柳山莊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愈發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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