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龐太上！”一個九山宗弟子走了過來，拿著靈氣探測儀的手在微微顫抖，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里也沒有什么發現。”
龐師叔眼中閃著銀芒，滿面風塵，手腳冰冷，心中也有些失望——他作為太上長老委員會成員之一，自然知道如今的九山財政出了大問題，因此才會將希望放在地府這片處女地上。
此次地府資源普查，都是由他這個太上長老親自帶著數百弟子前來。
他精通洞虛靈眼，也有過百仙盟調查經驗，自問是太上長老中最適合干這個活的人。
但說實話，這次任務比他想象的更加艱難。
“辛苦了…”龐師叔拿出一個琉璃瓶，打開瓶口，手指一彈，瓶中靈水化作細雨，落入身旁勘探隊弟子的臉上。
“多謝太上長老！”
“該謝的是青顏她們。”龐師叔搖了搖頭，又罵了一句，“地府這破地方！”
在地府勘探，第一大問題就是環境：
之前他們雖然知道地府情況特別，不大適合修士修煉，可他們呆久了才發現，地府不單單是不適合修士，是不適合活人！
地府處處是陰風，這風從修士周身百竅鉆入，竟能侵蝕修士血肉經脈。
在地府呆久了，對修士法體有害，連他這種化神修士，體內都有股寒意。
好在沐青顏她們緊急攻關，提取出了一種靈水，能夠修復陰風所造成的傷害。
龐師叔也將一點靈水點在額頭，只覺周身百骸暖洋洋的，手腳再沒有方才的僵硬，又看向其他弟子。
“地府…確實很貧瘠啊。”孫道余低聲道，似乎不想被其他人聽見，“燕真人沒有說謊，這地府，真是一點靈材都沒有。”
龐師叔默然無言，心中更是頹喪。
如果說地府的環境對他們不大友好，那也沒啥——問題是，地府確實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靈氣是有的，可想找到任何靈材，靈草，靈獸，那就是做夢。
他們來了這么久，沒找到一點值錢的玩意。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弟子想著，以地府這種環境，除了陰魂，其他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存活，沒有靈獸靈草，實在也正常。”孫道余又輕聲道，“怕是靈材也是如此。”
龐師叔心中其實也有相同的猜想，但他沒有多說，只是搖搖頭道：“提取此地陰土，送回宗做檢查。”
“是！”
孫道余一揮手，身后兩艘神霄戰艦伸出機械臂，采集陰土送上戰艦。
眾弟子將其初步處理后，放入了船中倉庫。
龐師叔點了點頭，見這些弟子狀態都不大好，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森冷陰風，朗聲道：“我知道大家苦，我也想回去…可咱們一點都不能遺漏！”
“特別是一些有異常的地方，必須要萬分注意！”
“大伙多仔細小心些！”
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應道：“是！”
龐師叔說到做到，真正靠著一雙腿，在地府跋涉了八年，地府每一寸土地，每一個角落，都有過他的腳印。
可還是一無所獲。
“龐太上。”燕長歌看著蹲在忘川邊上的龐師叔，語氣也有些敬佩，“帝君說了，這地府中，陰魂都要輪回，連靈力都要被陰風吹散，根本不存在靈材產生的環境，讓龐太上你別忙活了。”
龐師叔回過頭，燕長歌內心暗驚，這位龐太上以前身形是有點胖的，如今臉型竟然都消瘦了下來。
要知道，這可是化神修士，若非心神消耗太大，不可能會出現這種變化。
龐師叔沒說話，燕長歌作為九幽帝君心腹，也知道九山宗的情況：“如今昊日山也清理干凈了，龐太上你也不用如此著急…”
“不夠的。”
燕長歌語塞片刻，才嘆息道：“可龐太上你已經在地府中找了個遍，這不什么都沒有么？”
“沒有找個遍…”
燕長歌愣了下，有些納悶：“連陰山帝君都讓你們去看了，那還有什么地方…”
“這里！這里還沒找過。”龐師叔一指面前的忘川，斬釘截鐵。
“龐太上三思！這可是忘川中，里面是弱水，鵝毛不浮，眾生難度。”燕長歌嚇壞了，“我等修士進了其中，都得失去靈智，忘卻前塵，這地方才叫做忘川。沾上了弱水，我等根本出不來，只能溺死其中。”
他看龐師叔這表情，顯然是對弱水很感興趣，似乎想要進去看一看。
“我知道。”
“不，龐太上你不知道。”燕長歌見他臉色雙目依舊死死盯著弱水，趕忙勸道，“這弱水流經萬界，乃是陰世和陽世的分界線，入之則死，這地方，便是帝君都不敢輕易踏足。”
燕長歌心中很急——這位龐真人修為雖不高，但在九山宗里面門生無數，極有人望，還深得鄭法信任。
要是在地府出了事情，雖然九山宗也許不會怪罪，可也是件大事。
龐師叔盯著弱水，眼中銀芒轉動，口中說道：“這么說來，這弱水，恐怕是地府最奇妙的地方之一了。”
不是，我怎么越說你越有興趣？
“龐太上，你可千萬別沖動！這忘川，進不得啊！”
“誰說我要進去了？”龐師叔一愣，看著燕長歌，臉上就一句話——你看我傻么？
“…那真人你說你要勘探這弱水？”
龐師叔笑了笑，手一揮，一個金屬小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傀儡？”
“對，之前不是說了么，謝太上提出了一個無人戰艦的想法，后來門中有了靈感，造出了這種勘探傀儡。”
燕長歌輕易不出地府，聞言更是好奇，打量著面前的傀儡。
“這傀儡其實還是借鑒了一些天河派的飛劍和煉器之法，哦，還有韓老的十方具聞，探查能力很強。”龐師叔拍了拍傀儡的頭，開口道，“這玩意雖然初成，但也能夠替我探一探這弱水河。”
說著話，龐師叔手一點，面前出現了一道光幕。
光幕中居然是他們幾人。
“這是…這傀儡看到的景象？”
燕長歌恍然道。
龐師叔點點頭，咧嘴笑道：“咱們九山宗弟子，向來不贊賞玩命…”
燕長歌看著那東搖西晃的小傀儡，抽了抽嘴角——玩命的那個他知道是誰…他家祖師。
龐師叔朝傀儡一揮手，這小玩意就跑了兩步，擺出一個跳水姿勢，義無反顧地墜入弱水中。
光幕中的景色一變。
昏黃暗沉的液體在光幕中涌動，一點聲音都沒有，弱水河中全是死寂。
光幕旁，還有一些數字和圖案。
“這是…”
“都是些數據，這個是溫度，右邊的是靈氣指數，這個數字是深度，這傀儡似乎在被什么拉著，再往下面掉，這是…”龐師叔介紹道，忽然頓了下來，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這是這傀儡各部分的完好程度…”龐師叔指著幾條正在肉眼可見下降的光柱說道。
“什么意思。”燕長歌愣了下，忽然明白了，“這弱水對傀儡，也有侵蝕作用？”
龐師叔咬了咬牙：“這傀儡上面可是刻印了十八套防御法訣，沒想到這么快…”
燕長歌搖頭道：“弱水不僅對修士和靈獸有害，對法寶，恐怕也有些侵蝕作用。”
龐師叔臉上笑意收斂，看著傀儡在弱水中墜落。
可弱水看起來是條河，但只進入水底，才知道無邊無際，深不見底，比一片汪洋都深。
傀儡所受的損害越來越大，可光幕上還是一片單調的昏黃。
“這是什么？”
忽然，一個人影從光幕中從左到右緩緩劃過，這人面目潰爛，雙目雪白，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燕長歌輕輕吁了一口氣：“帝君說過，諸天萬界的死者，都會在弱水中褪去肉身，甚至道果修士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方才那個人是個道果？”
龐師叔悚然一驚。
“正是，道果之下的修士肉身，一般不可能在弱水中存在這么久。”燕長歌笑道，“因此我才不敢讓龐太上你接觸弱水，這東西對肉身的傷害力，比對法寶大了千倍萬倍。”
龐師叔微微頷首，繼續看著光幕中的傀儡，有點無奈地說道：“沒想到，這傀儡在弱水中完全無法控制，只會下降…”
“這也是弱水最詭異的地方之一，任何法訣都無效，任何人來了，只能在水底溺亡。”
龐師叔也是沒辦法，只能仔細看著傀儡傳來的畫面。
越往水底，各種尸體就越多，除了修士，還有各種靈獸，都在弱水河底蕩來蕩去，看得人毛骨悚然。
又過了一會，龐師叔眼角一亮又一暗。
“你看到了么？”
燕長歌連連點頭，顯然也發現了方才光幕上的異樣。
過了一會，傀儡漸漸地沉到了弱水底部，一道亮光充斥著光幕。
龐師叔和燕長歌緩緩轉頭，相互對視，張大了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靈石？”九幽帝君從殿中豁然站起，“弱水中有靈石礦？”
“不單單是如此。”龐師叔站在殿中，眼神也發著光，“弱水，在產生靈石！”
“產生？”九幽帝君眼睛猛地發亮。
“宗內之前一直在探索靈石怎么產生的，此物太過奇妙，甚至無法制造。”龐師叔解釋道，“因此，我們一直不得要領，看到了弱水的情況后，鄭法提出了一個想法。”
“你說說。”
“靈石，應該是弱水和修士法體或者靈力相互作用的產物。”
“至于怎么作用的，我們還不知道。”
“但大致來說，應該是弱水性質特殊，將修士的神智沖刷掉了，只留下了靈氣和神魂的混合物——也因此，它才能刻印符文。”
燕長歌不解道：“那之前地府沒有出現的時候，玄微不也有靈石礦？”
“誰說以前沒有地府的？”
九幽帝君聽懂了：“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之前的靈石，是上古遺留，現在地府再立，弱水才能重新出產靈石？”
“我們猜想是這樣的。”
九幽帝君眼睛亮得嚇人，他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宮殿，臉上有種苦盡甘來的喜悅。
別說是他了，燕長歌等人，更是喜不自勝——苦日子到頭了，他們要一夜暴富了！
九幽帝君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道：“我之前曾經說了，無論發現什么，任九山宗取用。”
燕長歌傻眼了，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好說什么，如今他們也是九山宗的人來著。
“此事，章師侄正好要和帝君你談談。”
“談？談什么？”九幽帝君不大理解。
龐師叔卻撓了撓頭，似乎覺得有點為難：“章師侄和鄭法商議的——只是如今章師侄在幫鄭法破陣，抽不開身，帝君且多等些時日。”
九幽帝君更加不解，論身份龐太上如今不比章無衣差，為何非要等章無衣前來？
龐師叔笑了起來，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旁的，主要是他們說的東西，我沒聽懂。”
又過了兩年，章師姐親自到了地府。
章師姐朝九幽帝君一拱手，致歉道，“勞帝君久侯了。”
“無妨。”九幽帝君先是關心了一下旁的事，“鄭法現在如何了？”
“暫且安穩，不需要我幫忙了。”
章師姐解釋了一句，又直接說道：“我來此地，是為了弱水中靈石之事。”
“我說了，任你們處置。”九幽帝君揮揮手，像是不大在意一樣。
章師姐看著他，眼中有些笑意。
九幽帝君笑容中有點得意：“想來九山宗也不至于虧待我地府才是。”
別看九幽帝君說得豪邁，但小心思章師姐也能聽出來——無論怎么樣，弱水都在地府，在九幽帝君這個太乙金仙的掌控中。
九幽帝君若是真不滿意，斷了靈石供應，日后九山宗也拿他沒辦法。
章師姐緩緩搖頭，無奈說道：“這件事我們本來想要按照海域模式來處理的，但師弟有另一個想法。”
“什么想法？”
九幽帝君好奇問道。
“我們準備建立一個天地錢莊。”
“天地什么？”
九幽帝君懵了，他終于知道為什么龐師叔說他聽不懂了。
“天地錢莊。”
“錢莊我知道。”九幽帝君輕輕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以靈石做本錢，發行票據？”
“不，我們本來就有一種貨幣。”
“什么？”
“善功。”
九幽帝君聞言又有些明白，又有些迷糊，就聽章師姐繼續解釋道：“我們準備將九山的善功體系擴大，朝宗外推廣，日后善功將會改稱九山錢。天地錢莊，便是九山錢的發行機構。”
“日后九山錢的價值，將會強制錨定靈石，師弟甚至考慮允許修士在錢莊用九山錢兌換靈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