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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非是從前滋味

  當官這個職業,其實并不是很難,也沒有什么專業知識,這個行當,更多的是看這個人的情商,還有心性。

  這兩樣足夠高,有沒有專業知識不怎么要緊。

  當然了,要是能有人格魅力,那就更好了。

  因此,是李云的新學取士,還是曾經的舊學取士,就官員選拔上來說,本質上沒有什么分別,這兩種方式最大的區別,就是改變求官的進程。

  進而改變社會風氣。

  社會風氣轉向務實,整體進步的速度自然就會快一些。

  當然了,當官的能夠務實,那就更好了,如果他們也能夠掌握一些類似于農學這樣的專業技能,那當然是更好了。

  到如今的章武十七年,舊學式微之勢,已經不可阻擋,而這個時候,也要給舊學尋找一個合適的生態位了。

  所謂的舊學,其實就是類似于另一個世界的文科,這些文史類的學問,當然要丟到文史類的衙門里去。

  李云的想法很簡單,往后翰林院出身的官員,主要就是往文史類的衙門里投放,比如說禮部,鴻臚寺,或者是御史臺之類的衙門。

  這個事情,李云沒有明說,只是借著這一次駱斌等書生鬧事,開辟了一個類似農事院的翰林院下院。

  但雖然他沒有明說,君臣二人多年默契,杜相公已經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想法,并且他也沒有反對,默默的執行了下去。

  因為這對于舊學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要是沒有這一條“小路”,往后的讀書人,還會不會專心致志的攻讀經史子集,就很難說了。

  時間一長,斯文種子說不定都會斷掉。

  杜相公離開甘露殿之后,很快回到中書,向幾位相公傳達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此時,諸位相公之中,只有許昂許相公沒有到,其余幾位相公聽了杜相公的話之后,都是若有所思。

  姚仲咳嗽了兩聲,看向杜謙,問道:“翰林院再設下院,與農事院一樣,有選拔學子入院的權柄,這個事情,還有些麻煩,要跟禮部,翰林院坐在一起,商量出來一個章程。”

  “要定下來怎么個考試,怎么個考法,以及考些什么。”

  杜相公聞言,看了看在座的幾個人,他喝了口茶水,嘆了口氣:“這還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看著姚仲,苦笑道:“居中兄,還不明顯嗎?”

  姚仲一怔,問道:“杜相您的意思是?”

  杜相公嘆了口氣,開口道:“如今朝廷開科舉士,考試的內容,已經與舊周之時的科考全不相同,雖然還叫科考,但已經是兩個制度了。”

  他默默說道:“翰林院自設的這個考試。”

  杜相公頗有些感慨的說道:“舊周科考考什么,翰林院就考什么就是了。”

  幾位相公聞言,都是恍然大悟,隨即心里,也都生出了幾分感慨。

  曾經考四書五經,詩文策對的科考,不知不覺,已經不再是朝廷的主流了。

  可以預見的是,往后它雖然依舊會存在,但也只可能是分支,而不太可能是主流了。

  杜謙跟姚仲都感慨不少,宰相郭攸只是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而徐坤徐相公卻沒有太多感觸,畢竟他可以說是新學出身的宰相,他只是頓了頓,就看著杜相公,問道:“杜相,先設農事院,如今又有翰林下院,往后陛下會不會再增設別的什么院?也有招生取士之權。”

  杜相公聞言一怔。

  他倒是沒有想過這些,不過思考了一番之后,他才開口說道:“厚德不說,我還沒有想過這些事,就目前來看,陛下沒有說過這些,不過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往后陛下大概會開設一個軍事院。”

  他輕聲道:“掛在樞密院名下。”

  一眾相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了。

  姚相公點頭道:“當年入主中原之后,陛下多半就有這個念頭,但是之所以一直沒有去辦,是因為當年江東軍的軍官太多了,很是夠用。”

  他默默說道:“可能這幾年,就要辦起來。”

  入主中原到現在,近二十年過去,當年江東軍那批人,很多也已經老了。

  軍中,也需要一些新鮮血液。

  從前,軍中選拔,多靠資歷靠戰功,但往后天下承平,沒有許多戰功可以攫取,那么開設一個類似翰林下院以及農事院的軍事院,就很有必要了。

  杜相公咳嗽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中書只負責政事,兵事跟他們沒有太大的干系,這種事即便是兵部,也插不上手,他們就更沒有必要在這里瞎猜了。

  萬一傳到皇帝陛下耳中,反倒有些不太好。

  “好了,這些事情就不提了。”

  他看了看姚仲,問道:“子望兄最近怎么了?在中書不常見他。”

  姚相公嘆了口氣:“他身子不太好,告假了。”

  杜相公點了點頭,開口道:“明年,把曹鈺調到御史臺,給他做個學生罷。”

  去年,曹鈺跟著皇帝陛下一起從江南返回,他并沒有能跟著李云一起去關中,而是直接回了洛陽。

  曹鈺帶著皇帝陛下的圣眷,以及杜相公的條子,到了朝廷里之后,吏部很快給他放了鄭州刺史的缺,如今在鄭州刺史任上。

  到明年,他這個鄭州刺史,也就是干了不到兩年,不滿一個任期。

  算是刷了個州縣的履歷。

  姚相公聞言,若有所思,隨即點頭道:“好,下官先記下來,到時候給吏部提前打個招呼。”

  杜相公站了起來,結束了這一次會議,開口說道:“郭相,你把今天議事的內容,與太子殿下簡單匯報一番,然后咱們就各忙各的罷。”

  郭相公低頭應了聲是。

  幾位宰相各自散去。

  姚仲最后一個站了起來,看向窗外的天空,感慨道:“這曹鈺。”

  “真是好運勢。”

  五月中旬,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這天下午,有內侍來到中書,請杜相公進宮一趟,杜相公跟著這內侍,卻沒有去熟悉的甘露殿,也不是去太極殿,而是被一路領到了皇宮的后花園。

  一路到了后花園里,他才看到,皇帝陛下正在一座亭子下面乘涼,遠遠的見到杜謙之后,皇帝笑著招手:“受益兄,快來,快來。”

  杜相公快步走了兩步,走到了亭子下面,欠身行禮道:“陛下何事喚臣?”

  涼亭下面的石桌上,此時已經擺了四根綠色的棒子,李云拉著杜謙坐下,笑著說道:“受益兄你看這是何物?”

  杜謙若有所思,開口道:“春天的時候,聽聞陛下親耕了一塊地,種下了一些海外的種子,想來就是此物了。”

  “聰明。”

  皇帝笑著說道:“這三個多月,我只要得了空,就過來看一看,還讓人給它們堆了肥,如今總算是見到收獲了。”

  他指了指那一片還沒有收的玉米,笑著說道:“今天掰了幾個下來,剩下的就不動了,作為明年的種子。”

  皇帝對杜謙笑著說道:“一會兒,咱倆煮兩根吃了,剩下的兩根,我讓人送去給皇后還有太子嘗嘗。”

  杜謙連忙擺手:“陛下,這樣珍貴的東西,臣如何敢…”

  李云笑著說道:“幾個月前的確是珍貴的,但是現在就不太珍貴了,我這里這點地,種不了多少,農事院那里種了差不多一畝地。”

  “我前幾天去看了,雖然沒有全部出芽,但是也長的不錯,再有個兩三回,這種子就足夠推廣全國了。”

  皇帝頗有些興奮,如同得了寶貝的孩童一般:“咱們一起剝開。”

  二人一人剝開一根,只見兩根玉米,都不是滿棒,籽粒也很一般,不過李云已經相當滿足了。

  很快,幾個宮人把鍋架好,將兩根玉米煮熟,送到了皇帝陛下與杜相公面前。

  杜相公此時,正在把玩玉米須,見到端上來的兩根玉米之后,他與皇帝一人一根。

  杜相公啃了一口,皺著眉頭感受了一番嘴里的味道,然后看了看面前的李云,只見李云也大口啃了一口。

  但是卻微微皺眉。

  杜相公若有所思,他又咬了一口,咽了下去,然后看著李云,笑著問道:“陛下以前吃過罷?”

  李云放下手里的玉米棒子,“嗯”了一聲。

  杜相公又咬了一口。

  “應該是沒有陛下以前吃的好吃罷。”

  皇帝陛下聞言,抬頭看了看杜謙,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不是一個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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