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子儀仗進入青陽府,青陽府尹帶著青陽府的一眾官員,一路畢恭畢敬的將天子迎到了青陽城,是夜,天子駐蹕青陽的寧國公府。
這一座寧國公府,是當年周大將軍從一線退下來之后,皇帝令工部官員在青陽府給他營建的府邸,寧國公一家在金陵,還另有一座寧國公府,是當年周大將軍多年在金陵領金陵軍時候的宅邸。
除此之外,洛陽城里的五十功臣宅之中,也有寧國公一座,只是沒有周家人過去居住,只有零星幾個仆人,日常維護宅邸,由寧國府的人進京之后暫住。
寧國公周家,人丁并不算興旺,老國公只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除了周必以外,其他三個兒女現在都還是少年人。
而周必自己,因為娶了蘇大將軍的妹子,家里也管的很嚴,因此這位寧國公家的大公子,未來的寧國公,至今都不曾納妾。
他如今,也只有一子一女而已,小兒子還不滿十歲,都是與發妻的嫡出。
偌大的寧國公府,真正的周家人沒有幾個,李云一家人住進來之后,倒是正好合適。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早上,周必帶著弟弟妹妹,以及兒女們,一起來拜見皇帝陛下一家,等到眾人都見禮之后,周必看了看站在李云身旁,正在四下觀望的四公主,對李云笑著說道:“幾年時間未見,四公主也長大成人了。”
李皇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家里的幼弟,目光變得謹慎起來。
“輩分不一樣,你想也休想。”
周大將軍的兒子,哪怕年齡再小,理論上也跟李云一個輩分,跟四公主的確差輩了。
周必連忙咳嗽了一聲,擺手道:“陛下,臣沒有這個意思…”
皇帝站了起來,打量了一下寧國公府的家里人,最終看向周必,轉移了話題:“你什么時候去洛陽襲爵?”
新朝的爵位制度,是李云親自建立的,其中有一項比較嚴格的規定,就是不管什么等級的爵位,只要是世襲爵位,就必須要去京城,接受朝廷的敕封,然后再造冊襲爵。
這種規矩,自然是為了將來做打算,防止將來某些地方勢力,可以跳過朝廷,自己劃地為王。
當然了,不管什么制度,前提還是要朝廷足夠強大,否則人家不去京城,朝廷該敕封也還是要乖乖的敕封。
周必想了想,開口說道:“臣丁憂守孝結束之后,便去洛陽拜見陛下,接受陛下以及朝廷的恩典。”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好,過兩年我在洛陽等你。”
跟周必說了會話之后,李皇帝又跟周家其他人說了會話,只可惜周家其他人,都不再像是周良周必那樣,與李云有舊日情分,他們面對李云,自然也就不可能從容不迫。
見到李云之后,大多數都是戰戰兢兢,問一句答一句。
這就沒有什么意思了,李皇帝意興闌珊,在寧國公府找了個書房辦差。
四公主在寧國公府轉了一圈,然后一路溜達到了李皇帝辦公的地方,她站在父親身后,問道:“阿爹,母后說咱們家在青陽有一座宅子,宅子在哪里?我怎么沒有瞧見?”
李皇帝放下毛筆,看了看自己的這個閨女,搖頭笑道:“當初我跟你母后成婚的時候,的確在青陽置辦了個小宅院,還是花錢同別人買的。”
“后來搬到了青陽,這個宅子就沒有人住了。”
說到這里,李云搖頭道:“估計,后來別人也不知道是咱們家的宅子了,如今青陽城已經與當年大不相同,宅子在哪里,阿爹也不知道了。”
四公主站在皇帝身后,又問道:“那蒼山呢?”
“我聽太子哥哥說,阿爹以前住在山上。”
李云“嗯”了一聲,開口道:“且歇息幾天,過幾天帶你祭拜了祖陵之后,咱們一家就一起上山看一看。”
說到這里,李皇帝看了看四公主,叮囑道:“在青陽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不許亂跑,不管去哪里,都要帶上羽林衛才成。”
四公主嗔道:“哎呀,您總是擔心這,擔心那的,女兒這么大了,還能走丟了不成?”
皇帝哼哼了一聲,沒有接話,而是低頭看向手上的文書,悶哼了一聲:“真是膽大了。”
他抬頭看了看自己的閨女,開口說道:“彩妹,你去把你杜伯伯叫來。”
四公主應了一聲,一路去喊杜謙去了。
沒過多久,杜相公來到了李云面前,對著李云低頭行禮:“陛下,出什么事了?”
“靈州一帶又叛。”
皇帝陛下瞇了瞇眼睛,開口道:“這些人,真是記吃不記打,陳大才打過他們多長時間?”
杜相公接過李云遞過來的文書,看了一遍,然后看了看李云:“要不要讓陳大將軍,分兵處置靈州?”
“這朔方一帶,這些年太不老實,賀鈞這個人又太老實,鎮不住當地人,受益兄,你以我的名義直接擬發詔書,送到關中去,讓秦王領長安駐軍一萬人,趕赴朔方平叛。”
“詔書里明說。”
皇帝握緊拳頭:“讓他給朔方來點狠的。”
杜謙先是應了一聲,然后看著李云,開口道:“陛下,要給秦王殿下派佐官嗎?”
所謂佐官,其實是給李家面子,說白了就是派個真正能統兵的大將主事,然后讓秦王掛帥。
李云搖了搖頭:“就把賀鈞派給他做副將。”
皇帝沉聲道:“這一次,不能再心慈手軟了,我會給老二密信。”
他悶哼了一聲。
“不殺多些人,他們不會害怕。”
杜謙低頭道:“臣這就去準備。”
說罷,杜相公低頭離開,李云一個人沉思了許久,然后才親自提筆,給老二秦王李錚,寫了一封親筆的密信。
密信寫完之后,立刻有九司的人,跪在皇帝陛下面前,雙手接過。
李皇帝沉聲道:“最快的速度,送長安秦王府。”
這人跪在地上,低頭道:“屬下遵命!”
傍晚,日落黃昏時分。
身材高大的李云,換上了一身尋常衣裳,帶著一胖一瘦兩個兄弟,一路離開了寧國公府。
三兄弟在青陽城里轉了一圈,還是找到了當年青陽縣衙所在,三人在縣衙左近轉悠了好幾圈,終于,皇帝陛下眼睛一亮,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酒館,笑著說道:“看,香福樓。”
他戳了戳李正的胳膊。
“沒想到,這許多年了,這香福樓還在,走走走。”
“我請客。”
英國公劉博,笑著說道:“我請客,我請客。”
李皇帝瞪了他一眼:“我是兄長,我在這里,哪里輪得著你們?”
三兄弟一路推搡,終于進了這家酒館,剛坐下沒多久,李皇帝站了起來,走到柜臺處。
此時,柜臺里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正在低頭看著賬目,皇帝陛下笑著說道:“小娘子,這香福樓是老字號嗎?”
“是老字號。”
這女子抬頭看了李云一眼,連忙說道:“舊周時候,我們家就在青陽經營香福樓了,當年皇上還在我們家吃過飯哩。”
說到這里,她看了看李云,笑著說道:“聽口音,客官也是我們青陽人,剛從外地回來?”
“是。”
李云點頭笑道:“才回來沒幾天。”
這女子眼珠子轉了轉,然后輕聲笑道:“客官是從洛陽來的吧?”
李皇帝一怔,隨即啞然道:“小娘子怎么知道?”
“我們做買賣的,聽到的信多。”
這女子左右看了看,這才低聲道:“聽說這幾天,皇上一家回了青陽。”
她看著李云,笑著說道:“看您一身貴氣,想來是跟著皇上一起從洛陽回來的老鄉。”
李皇帝笑瞇瞇的點頭,在柜臺點了幾個菜,然后跟這小娘子說了好一會話,這才背著手回到了座位上,對李正笑了笑:“你看,這小娘子,像不像當年那個小娘子?”
李正看了看:“不像…我…”
他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有些迷茫:“我,我好像記不清了。”
一旁的英國公見狀,樂得幾乎捶桌大笑。
李皇帝也跟著笑了幾聲,這才開口笑道:“當然不像了。”
他看了看那掌柜的女子,呵呵笑道:“我問了問他們家的情況,這小娘子,多半是當年那位小娘子的…”
晉王爺看向李云,問道:“侄女兒?”
李云微微搖頭,然后看向李正,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