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圣神山一片死寂,只因兩名人族的到來。
一眾神魔望著東方天空,知道人族青年是誰,更清楚那名女子是誰。
世事無常。
誰又能想到,曾被神魔聯壓、狠狠摧垮的云海宗宗主,如今又爬了起來,且還是以這樣的姿態來到槍圣神山。
人族的體型真的很小。
但她高高在上俯視著眾神,在風中飄揚的裙擺、輕舞的長發,與當年如出一轍。
尤其是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冰寒刺骨。
弱小的神魔甚至覺得如墜冰窟,像是要被溺死在那一汪深水寒潭之中。
驀地,她的眼神變了。
因為她看向了身側的青年,所以眼神變得柔軟。
“神魔,不少。”
“嗯。”陸燃點了點頭。
邪槍帝、槍朽、靈簽、烈天、荒鼓天荒槌、鬼月狐、巫鴉。
也不能排除有隱形的咒師、九幽雀之流存在。
事實上,七等神·巫鴉就是隱匿著身形的,但由于陸燃聽見了烏鴉鳴叫,所以很確認對方在場。
倒是沒見四方兵雄西荒蠻荒女魃的身影,部分三等神魔也不見蹤影。
估計是在守衛其他神山吧?
陸燃一手探入懷中,自腰間拿出了一只精美的寶葫蘆,向身側探去。
旋即,一尊尊龐大的石塑現身。
以仙茉神塑為首,左右分別是瘋仙護法、玄霜侍衛。
再往后,則是有風天帝、武天帝、閻天將、盧淵長老、小元夕、常瑩等人。
另有惡影護法藏在暗處。
這里面有人不會飛!
堂堂神明,單是不會飛這一條,就夠讓人恥笑的了,身上更是連一件輔助飛行的神兵法器都沒有。
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好在元夕大人釋放出了許多美麗的燈籠,環繞燃門眾將的同時,也將燈籠送到了某位高大少女的腳下。
常瑩站穩之后,就一直盯著山巔。
并不是看那位九五之尊,而是盯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白發老者——靈簽!
同樣,瘋仙護法出來后,雖然規規矩矩地立在燃門夫人側后方,但雙眼睛死死盯著山巔上的一名壯漢——烈天!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可惜了,今日的主角注定不是大瘋仙與常神棍。
甚至燃門的戰力天花板·一等神風天帝,都是前來壓陣的,她的名額被燃門夫人搶了。
曾幾何時,何祈風是心氣兒比天還高的大夏天驕!
可是在苦痛掙扎的歲月里,她一次次受陸燃的照顧,受其恩情,也一次次的被陸燃拯救。
拯救她的性命,挽救一顆道心。
曾經的王者甘愿加入燃門,開創了天帝序列,追隨著心目中唯一認可的人。
所以當那個人說,燃門夫人有不得不上陣的理由時,何祈風便聽令退了下來。
不情愿,但遵從命令。
只希望燃門夫人,別辜負他的期許。
何祈風默默想著,遙望著山巔上的帝袍男子。
風天帝的反應才是正常的,即便神山上下神魔不少,但有邪槍帝在,其余神魔都黯然失色。
視線中,邪槍帝緩緩站起身來,對氣勢磅礴的燃門眾神視而不見,目光籠罩著仙茉神塑指尖上的渺小青年。
“來了。”淡淡的話語聲,灑滿天地。
“三月三了。”陸燃輕輕頷首,又道,“我能知道,你為何選定在這個日子么?”
邪槍帝卻是笑了:“贏了,你自會知曉。”
陸燃也笑了:“若是輸了,我也不用知曉。”
“哈哈!”邪槍帝一聲爽朗的大笑,負手而立,“是極,是極!”
很難想象,這是兩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對手之間,該有的言語和態度。
勝負權且拋開一旁,雙方這份風采,的確是尋常生靈難以具備的。
邪槍帝稍稍轉頭,看向了閻丑。
閻丑沉默著,望著自己曾經敬奉的邪神大人。
自從被陸燃見到,拜入少主門下之后,他就不可能再向邪槍帝施禮了。
邪槍帝倒也不在意,開口道:“黑云紋葫蘆,帶了嗎?”
閻丑明顯有些遲疑,扭頭看向燃門夫人的指尖處。
“嗯。”陸燃點了點頭。
閻丑這才從腰后拿出酒葫蘆,一手探前,向神山方向送去。
一階法器·黑云紋葫蘆,能夠汲取天地間的能量,自行釀成一種特殊的神力酒水,可以為飲者添補神力。
但副作用也很明顯:喝多了容易醉。
這種醉,可不是尋常酒水通過酒精,去麻痹人們的神經。
而是在法器功效的層面,致使飲者醉倒。
換言之,哪怕邪槍帝是石塑之軀,喝太多的話,也逃不脫受影響。
“啪!”邪槍帝一手握住飛來的黑云紋葫蘆,在耳邊晃了晃,似是聆聽其中酒水多少,隨即仰頭豪飲。
“我說,別還沒開始呢,你先醉了。”陸燃打趣道。
“咕嘟,咕嘟”邪槍帝充耳不聞,依舊大灌著。
斯仙仙撇了撇嘴。
該說不說,這邪神英俊得有點不像話了,也的確沾了那么點瀟灑氣質。
可惜黑云紋葫蘆只是一階,真想給邪槍帝放倒在地,一葫蘆是遠遠不夠的。
如果它是四階法器就好了!
釀出來的酒,勁兒一定更大。
我家少爺也真是的,提醒邪槍帝干嘛呀,讓他喝去唄!
喝死才好呢 “嗯”邪槍帝終于放下了酒葫蘆。
那一襲尊貴的帝袍下,似是藏著一個不羈的靈魂,他大手一揮:“擊鼓!”
“咚!”
一聲鼓響,石破天驚!
本就昏暗壓抑的一方天地,墮入了一片肅殺氛圍內。
“咚!”
又是一聲鼓響,眾生心神震蕩!
陸燃甚至覺得這一聲鼓響,是從自己內心深處炸開的,又仿似來自遙遠歲月里、一片荒蕪之地的呼喚聲。
厚重,蒼涼。
六等神·荒鼓高舉一雙天荒槌。
過分偉岸的身影,與巍峨神山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宛若一幅戰爭圖騰!
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結,仿佛蘊含著撼動山岳的力量,巨大的戰鼓又一次落下,牽動著此方天地內的萬物眾生。
“咚!!”
聲浪化作有形的波紋,猛地蕩開。
邪槍帝轉頭望向身后,目光落向高瘦老者與魁梧壯漢。
靈簽那布滿褶皺的老臉上,頓時露出了討好似的笑容,也是一副謙讓的模樣,稍稍后退半步,示意著身旁。
諂媚的笑容,并沒能換來邪槍帝的絲毫回應。
“哼。”高大魁梧的男性神塑一聲冷哼,邁開了腳步。
他拎著一柄巨大的戰錘,大步來到崖邊、而后縱身一躍,跳下了神山。
邪槍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咚!!”
龐大石塑落地的聲音,與鼓聲重迭在了一起。
而這一尊男性神塑的形象,也與蒼涼厚重的鼓聲,風格極為類似。
他的衣著風格相當古老,像極了某個原始部落的首領。
其面容粗獷、長髯濃密,一頭黑發挽于頭頂、扎成了一個發髻。
他就只需靜靜的站在那里,便有一股股古老滄桑的氣息,鋪滿天地間。
神明·烈天!
他靜靜地站在霧海中,雙眼古井不波,仰望著天空中被火籠大陣包圍的燃門眾神。
那肅穆的神情,哪里有半點暴躁猙獰的模樣?
事實又一次證明:
瘋癲失控的、不人不鬼的只是烈天信徒。
從容沉穩,則是留給了神明。
斯仙仙快炸了!
見到烈天這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她心中怒火翻涌!
自成為烈天信徒的那一刻起,她就成為了情緒的奴隸。
成長歲月里,遭受到的所有冷眼與惡意;那些被厭棄、被排擠的一段段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涌現。
斯仙仙是可憐的、可恨的,也是萬般幸運的。
絕大多數烈天信徒無法善終。
暴烈的性情,讓烈天信徒很難融入社會,實力境界越高,就越受神明影響,也越是接近死亡。
自取滅亡也就罷了。
一名信徒的死,常常伴隨著他人的死,與自身的家破人亡。
斯仙仙深知,自己早就該死了。
在實力低微的河境時,在那片黑墳崗上,她就該死了。
尋回瘋瘋錘?
不過是借口罷了,她只是想轟碎那一群群黑燈籠,想將那里的一切統統炸得稀巴爛。
才能稍稍宣泄心頭之怒。
她沒有死,因為身旁有一個愛她的、不肯放棄她的母親。
也因為在那片黑墳崗內,她遇到了一個咩咩叫的少年。
他“聽”起來是那樣的孱弱,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他,甚至是精心呵護他。
他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強大,帶著她殺出了那片亂葬崗。
也步步走出了泥潭。
故事,
便是從那里開始的。
至今還沒有結束,興許永遠都不會結束。
仙兒姐。一道傳音印入腦海。
斯仙仙回過神來,身子不受控制的瑟瑟顫抖著,看向夫人指尖上的青年身影。
控制一下,我要被你的氣勢碾碎了。
“是。”斯仙仙攥緊了瘋瘋錘,默默低下了頭。
“武天帝!”陸燃沉聲道。
“門主!”武驍當即出列,半跪領命。
陸燃手執云海塵清刀,遙指下方魁梧壯碩的神塑:“踏碎他的石身、摧垮他的一切。
讓他知道,他連你的衣角都碰不到。”
“遵命!”
武驍轉眼看向下方,凌空半跪的身影徑直向下墜去。
似一片鴻毛,輕盈墜地。
“呼!!”
烈天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焰,天地間溫度陡然升高。
武驍丁字步站立,長長馬尾于腦后飄揚,一手執戟負在背后,另一手中憑空浮現出一柄花折扇,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單是這一站姿,就很特別了。
來自陰花旦一族的扇子更加特別,難得出現在他的手里。
巍巍武天帝,竟是那樣的.嗯,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