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崖土司城?”
李衍有些詫異,頷首道:“說清楚點!”
本以為是鬼教或天圣教,卻沒想到唐崖土司城也冒了出來,莫非他們也來了襄陽?
“在南漳縣。”
那老者知道今日碰上了硬茬子,半點無賴手段也不敢使,老實回答道:“小老兒叫范和,一直在蜀中地面混飯,因得罪了人,才跑來鄂州。”
“到了這里,人生地不熟,全靠江湖上朋友抬舉,才接了些活。在宜昌時,有人介紹了個大活,我師徒便跑到保康縣與人碰頭。”
“那人在湘西一帶也挺出名,名叫覃志海,擅蠱毒與御獸法。雖然沒明說,但小老兒卻知他乃唐崖土司城萬獸園管事。”
李衍眉頭一皺,“萬獸園是什么地方?”
憋寶人范老頭連忙說道:“這覃家祖上,原本來自金帳狼國鐵木易兒,后裔逐漸成為土司。”
“土司官員們喜歡狩獵,便在城中建萬獸園,收集珍奇猛獸,妖物精怪,用于狩獵嬉戲。”
“玩的倒挺花。”
李衍冷眼一瞥,“瞧你也是老江湖,不知道唐唐崖土司城已反么,還敢跟他們混在一塊兒?”
“這…”
范老頭憋出個苦瓜臉,“我等在江湖混口飯,跟朝廷沒什么牽扯,想當官的和想當皇帝的打來打去,小老百姓還不一個鳥樣?”
“小老兒看到是他,原本也不想沾染這麻煩,但他說只是拿截木頭,不會和朝廷牽連,我才答應下來…”
李衍淡淡一瞥,“胡說八道!”
“這些話你也信?無非是給的條件豐厚罷了,若真沒事兒,他為何不敢親自來取?”
“是是。”
范老頭脖子一縮,“是我鬼迷心竅上了當。”
李衍又詢問道:“他可曾說,憋寶后到哪兒接頭?”
范老頭陪笑道:“小老兒真的不知道,他們只說將東西埋好,隨后去宜昌領賞。若早知與李少俠有關,我絕不敢接這差事。”
“原來如此…”
李衍沉思了一下,搖頭道:“你們麻煩大了,恐怕還不知道自己闖了什么禍。”
說罷,推開廟門,取出竹筒一拉。
煙火信號沖天而起。
廟中老鬼也很精明,不用李衍廢話,就直接放開禁制,外面濃霧散去,露出一條通道。
執法堂和都尉司的人立刻沖了進來。
“朝廷鷹犬!”
憋寶人范老頭看到后,頓覺不妙。
他本以為此事只是與李衍有關,就想著用江湖規矩,認慫混過去,沒想到與朝廷有牽扯。
都尉司、執法堂,皆兇名赫赫。
任何一個,平日里他都敬而遠之,如今一起出現,再聯想最近戰爭,這老頭臉色立刻變得慘白。
他滿頭冷汗,眼珠子瘋狂旋轉,在都尉司的人來到殿外后,眼睛忽然一亮,高呼道:“別別,小老兒有大事稟報,愿將功贖罪!”
李衍抬手一揮,讓外面的人停了下來,眼睛微瞇詢問道:“說罷,有何大事?”
范老頭咬牙道:“小老兒說出此事,只求…”
“諸位隨意吧。”
李衍直接擺了擺手。
都尉司的人立刻沖了進來,將師徒三個五花大綁,執法堂的道人們,則取出刻著雷符的銅針。
此物專門用于對付玄門修士。
插入丹田和幾個要穴,無論使用暗勁或存神,都會氣血逆亂,神魂震蕩,生不如死。
即便將來取出,也要數年才能恢復。
眼看銅針越來越近,范老頭立刻尖叫道:“他們發現了蛟龍,想要走蛟,沖開沮水!”
“停!”
李衍伸手一揮,讓眾人停下,隨后皺眉道:“你是從何得知,莫要隱瞞。”
之前在當陽縣,鬼教便曾謀劃此事,想要打開紫蓋山洞扳倒井,取出呂祖當年鎮壓的蛟魂。
當時被他阻止,沒想到還不死心。
范老頭知道這已是最后機會,連忙說道:“小老兒當時也不信任他們,用了秘法偷聽。”
“我聽到那覃志海說,天圣教在靠近神農架的地方,發現了一頭被鎮壓多年的困蛟,十分厲害,他受邀前來,就是引導著兇物走蛟,沿沮水而下,沖入長江…”
李衍沉思了一下,對著執法堂的道人開口道:“此事干系重大,立刻向御龍子前輩稟告。還有,若此人愿意配合,就饒他一命。”
“好的,李居士。”
執法堂的道人面色凝重點頭。
“多謝李少俠求情!”
那范老頭連忙道謝,隨后被人押走。
這些人離開后,廟中再次霧氣繚繞,出現那老和尚模模糊糊的虛影。
李衍沉思了一下,直接將魂牌拋出。
霎時間,狂風大作,魂牌騰空而起,沒入上方楠木大梁之內,消失不見。
“多謝施主。”
老和尚的虛影雙手合十。
李衍點頭道:“這是之前約定,雖說沒抓到人,但也得了重要情報,我不會食言。”
“但恕在下多嘴,即便真武宮不阻攔,前輩想重新建廟,也不是個好選擇。”
老和尚開口道:“施主請直言。”
李衍看了看周圍,“前輩修的是凈土法,因彌勒教一事,朝廷多有防備,況且你轉世修行,必然不會甘心當個凡人。”
“這一來,必劫難重重,只要走錯一步,就是身隕道消,再不會有第二個三豐祖師宅心仁厚,跟你定下約定。”
老和尚聽罷,陷入沉默,半晌才開口道:“多謝施主提醒,但貧僧聞凈土佛法而生,豈會因劫難退卻。”
李衍愣了一下,“既如此,就祝大師好運。”
說罷,直接轉身離去。
這楠木老僧也算奇物,他本想說服對方,轉世成為鼉師水神廟祝,但對方向佛之心堅定,根本不接這茬。
只能說,沒這緣分。
就在他離開后不久,破廟遺跡內,忽然狂風大作,濃霧迅速收縮,包括那些鬼和尚、野神,全部被吸入廟內。
噼里啪啦!
巨大的楠木橫梁,忽然升起火光,隨后熊熊燃燒,化作一道靈光,沖入夜空向江浙方向而去…
這老僧雖沒搭茬,但也聽了李衍勸告,不再重新建廟,而是放棄一切,重新開始。
能不能有機會重修,皆看佛緣。
而失去梁木支撐,鬼佛破廟也徹底坍塌,再無半絲陰煞之氣…
襄陽城外,眾多官員匯聚,引得人人側目。
“李少俠,一路順風。”
胖胖的吳德海滿面春風,舉杯敬酒。
這次襄陽瘟疫,他跟在李衍身后,著實撈了不少功勞,雖加官進爵沒可能,但至少掌印的位子穩了,沒人再敢覬覦。
“李少俠一路順風!”
旁邊官員們,也紛紛敬酒送行。
他們都是因為上官下獄,而得了晉升之機。
雖說心中感激,但更多的,則是來賣個面子,打好關系,說不定將來就能用上。
“多謝諸位大人。”
李衍飲下杯中酒,微笑告辭,隨后帶著眾人上馬,在無數人目光下策馬遠去。
“總算走了。”
眼看襄陽城越來越遠,沙里飛抹了把額頭冷汗,“跟這幫老爺打交道,可真是費勁,稍不注意就是坑,差點應下好幾個差事。”
李衍搖頭道:“襄陽官場整個換了一遍,這些人匆匆上位,著急忙慌想找依靠,等他們穩了,咱們下次再來,只會被當成喪門星。”
“說的也是。”
沙里飛點了點頭,又開口道:“衍小哥,朝廷這次的差事,不好處理啊,亂軍之中想潛入調查,太過危險,咱們何必趟這渾水?”
憋寶人范老頭的情報送上后,他們又接到一個大活,進入神農架,查明那頭困蛟所在地。
李衍也不廢話,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沙里飛看了一眼,頓時驚呼道:“青城山的寶窖要開了?”
李衍點頭道:“沒錯,就在年后。”
“青城山乃全真龍門圣地,寶窖收藏極其豐厚,而且這次還是宋時老窖,普通的法脈都沒資格參加。”
“這次不僅朝廷給的賞錢豐厚,太玄正教也答應給個名額,富貴險中求,上青城山后若不多掙點,恐怕看見好東西,也只能眼巴巴瞧著。”
說著,眼中升起一絲殺意。
“而且如今,咱們也藏不住了。無論鬼教,還是天圣教,已對咱們下了暗花通緝。我已收到消息,不少綠林中人和吃葛念的,都已聞風而來。”
“若繼續待在襄陽城,他們藏于暗處,伺機偷襲,肯定防不勝防,還不如進入戰區,殺就完事。”
“如今天圣教節節敗退,荊楚山民大量出山被收編,他們已是秋后的螞蚱,蹦不了多久。”
“借走蛟貫通沮水,多半是想逃亡,與唐崖土司城軍隊匯合。”
“躲是躲不開的,如今跟那些妖人已勢同水火,還不如借著朝廷平叛,將這些人鏟除!”
沙里飛沉思一下,也罵道:“衍小哥說得對,不把這些人打疼了,恐怕今后也不安生。”
李衍看向遠處山川,“走吧,都警醒著點…”
從襄陽前往神農架,依次要經過南漳縣和保康縣,這里雖河道密集,但大多是小河小溪,且縱橫交錯,無法直達,所以要從陸路前行。
眾人策馬而行,天上鷹隼飛舞。
呂三的鷹隼“立冬”受傷,還需靜養,所以從襄陽都尉司臨時借了一只,經過呂三調教,也算聽話懂事。
有鷹隼隨行,加上如今眾人神通探查,一路倒也沒什么意外,順利到達南漳縣。
到了此地,氣氛立刻變得不對。
隔壁保康縣,朝廷軍隊已經和荊楚天圣軍斗了幾場,雖將對方打散,但也有潰散的亂軍逃離。
戰爭陰云,同樣將南漳縣籠罩。
沿途各個村寨,都派出壯丁四處巡邏警戒,已防亂軍與山賊勾結,進入村寨劫掠。
官道之上,只有朝廷運糧隊伍前行。
南漳縣城門已經關閉,李衍等人沒有進入縣城,而是繞道繼續往西。
這里的地勢,乃西高東低格局,他們離開南漳縣城后,便是群山聳立,蒼翠幽暗,高山之間綠水環繞。
“有人!”
進入山林沒多久,呂三忽然提醒。
很快,就有一名樵夫打扮的漢子從密林中鉆出,對著李衍拱手道:“都尉司密探宮逡,見過李少俠。”
話音未落,便揮手拋出令牌。
李衍也不意外,這次行動乃朝廷差事,肯定離不了都尉司配合,這漢子正是他們的接頭人。
看了令牌后,李衍才開口詢問道:“保康縣那邊情況如何?”
那漢子宮逡看了看遠處,“天色不早,這里附近不太安生,李少俠請隨我來,咱們找個落腳之處細說。”
“也好。”
李衍點頭,跳下馬后,背手給了其他人一個手勢,示意他們小心。
雖說是事先約定,但這次西南之亂,都尉司的人沒少被滲透,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他一邊走一邊詢問道:“附近不太安生?”
宮逡點頭沉聲道:“沒錯,這附近山中有不少寨子,有漢人山民,也有苗寨。”
“有的倒還安穩,有的原本私下里就是山賊,經常做些無本買賣,說不定已與天圣教勾結。”
“就像那春秋寨。”
“春秋寨現在是什么情況?”
“真武宮的御龍子法師,已帶人將那里摧毀,如今只剩殘垣斷壁…”
“對了,我還接到消息。此地有個水鏡莊,莊主名叫司馬辰,自稱當年水鏡先生后裔,家中頗有勢力,平日喜歡結交江湖中人。”
“此人莊上,最近來了幾個陌生人,聽口音來自蜀中,還沒摸清底細,不知是不是接了天圣教暗花的殺手…”
說話間,已帶著眾人拐入荒廢小路,穿過一片密林后,眼前赫然出現一座靠山的荒廢小廟。
破廟大門上,歪歪斜斜的匾額上寫了三個大字“徐公祠”。
“徐公祠?”
王道玄來了興趣,“莫非是漢末徐庶之祠?”
宮逡點頭道:“道長說的沒錯,正是徐庶祠,相傳當年徐庶隱居附近,大興年間有徐氏族人路過此地,捐資建廟。”
“后來無人祭拜,已經荒廢…”
話未說完,李衍忽然一把攔住了他,眼睛微瞇道:“這個地方,是你自己選的?”
宮逡一愣,“這些日子,我都住在此地,李少俠覺得有蹊蹺?”
李衍沒有說話,而是看向呂三。
呂三頓時會意,立刻拍了拍妖葫蘆。
密密麻麻的毒蜂呼嘯而出。
“吱吱!”
廟后樹林中,一只獼猴頓時沖出,慘叫著在樹上亂竄…
第二更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