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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盜墓賊

  盜墓這行當,自古以來就有。

  可以說,隨著喪葬習俗形成的那一刻,盜墓賊也應運而生,相互糾纏數千年。

  歷史上最古老的記載,是商湯冢被盜。

  這種行為,自然不被提倡。

  尤其當權者,既要厚葬,又不想死后被人挖出曝尸,所以自先秦起,便規定“竊盜者刑”、“發墓者誅”。

  唐時《唐律疏議》甚至規定,“若無故登山陵,亦同入太廟室坐罪。”

  反正,連靠近都要弄死你。

  這就是護陵軍存在的意義,擅入者殺!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李衍的好友趙驢子,曾跟他講過這門道。

  盜墓之人,并非什么摸金發丘,搬山卸嶺派系,而是根據所處的階層來劃分。

  最上層自然是皇室王族。

  西漢廣川王劉去,驕奢淫逸,最喜盜墓,挖掘的古墓不計其數…

  曹操最為專業,軍中設“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到處掘墓,用于軍費…

  金帳狼國也糾結了一幫江湖敗類,將眾多大宋皇陵和名臣之墓,盜的一干二凈…

  亂世之中,更是無所顧忌。

  董卓入長安,將赤眉軍光顧過的茂陵又劫了一遍,呂布還將漢武帝尸骨拖出曬尸…

  黃巢動手,只喜歡挑重量級的,一是效法項羽掘秦始皇陵,二是學赤眉軍、董卓,掘武帝茂陵,三是掘乾陵。

  東西沒多少,卻落下一身臭名。

  關中十八陵,溫韜撅了大半,引發方仙道留下的機關,弄得關中僵尸鬼物橫行,一片動蕩。

  無論皇族王室還是軍閥動手,通常興師動眾,明目張膽,毫不計較后果,什么機關都擋不住。

  這第二等,便是一些江湖勢力。

  他們通常是綠林道,呼嘯山林,但凡找到隱藏的大墓,肯定不會放過。

  若在太平世道,動手的通常會隱秘一些,或三五成群或形成組織,就怕被朝廷抓到。

  而最次的,則是一些民間小賊,盜竊富紳豪商之墓,養家糊口。

  當然,這行也挺危險。

  不僅要面對朝廷律法,護陵人,還要面對各種機關和地下的陰邪鬼怪,得善終者寥寥。

  李衍一進客棧,就發現了蹊蹺。

  無論那富商,還是江湖藝人班子,所有人身上都有一股土腥尸臭味,是經常下墓,且有組織的老手。

  而且看情況,還是兩伙人。

  恐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齊聚于此。

  而附近最有名的,自然是龍泉山楚王墓,但那里可是有護陵軍,對盜墓的手段十分熟悉。

  憑這些人,還進不去。

  若是平日里,碰到這些墳串子,李衍也懶得理會,但如今情況卻不同。

  這梁子湖附近確實有古怪。

  湖中沉沒的縣城、唐末玄兵暗斗、晉書奇異事件、無名番僧尸體…

  李衍莫名有種感覺,這些東西應該有所關聯。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卻是店小二端了一盤子酒菜進門,滿臉討好道:“幾位客官,鄉野小店也沒啥好東西,您別嫌棄。”

  一邊說,一邊將盤子放下。

  就是簡單的燒雞、燒魚、時令小菜,還有一大碟包子,一壺老黃酒。

  李衍微微點頭,隨意詢問道:“小二,我等要去訪友,附近是否有個村子叫白河灣?”

  小二眼中明顯閃過一絲詫異,笑道:“白河灣確實不遠,往東再走個十幾里就到,客官…也要去那里?”

  “哦?”

  李衍眼睛微瞇,取出一些散碎銀子放在桌上,“你這話里有話啊…”

  “客人說笑了。”

  小二不動聲色收起盤子,已順手將銀子取走,低聲道:“小的啥也不知道,只是下面那兩桌客人也在打聽白河灣,心中好奇罷了。”

  說罷,面帶微笑,既不走,也不說話。

  李衍啞然失笑,又取出二兩銀子,隨手拋了過去,“你倒是精明,說說怎么回事吧。”

  小二連忙接過,低聲道:“白河灣村子不大,世代居住著白氏一族,平日里不顯山不漏水,村中百姓大多是走街串巷的貨郎。”

  “但就在前段時間,幾個苗寨的年輕人們聚眾作亂,自稱江夏蠻,到處毀壞窯場,殺人血祭。”

  “他們跑到了白河灣,沒想到這白氏一族竟有不少練家子,將妖人打跑,卻也死了不少族人。”

  “前幾日剛辦完喪事,下面那兩波,也是今天剛到。小的知道的,就這些了…”

  “嗯,別跟人提我們。”

  “您放心,小的清楚。”

  一番詢問后,小二出了門,順便關上房門。

  “白河灣有問題。”

  呂三很肯定的說道。

  “當然有問題。”

  李衍端起黃酒倒上,低聲道:“那些白家人,明明是被野獸弄死,卻推在江夏蠻身上,必然有事見不得人。”

  “咱們先別急著去白河灣,盯緊這幫人,他們肯定知道些什么。”

  呂三也不廢話,看向旁邊正蹲在地上抱著包子啃的鼠大鼠二。

  兩只老鼠吃得正歡,但看到呂三目光,也只得不情不愿放下包子,三兩下竄上房梁。

  客棧之中,自然少不了老鼠。

  尤其這客棧年頭不短,墻縫里的老鼠洞四通八達,隨著鼠大鼠二吱吱叫喚,全都冒出了頭。

  有的守在客房角落,還有的順著地洞跑到客棧外,躲在草叢中進行監視。

  這便是李衍和呂三配合的原因。

  有了呂三,偵查能力頓時爆棚,而爭斗時,李衍就能正面突擊,呂三從旁協助,足以應付大部分復雜情況。

  奇怪的是,客棧大堂中的兩幫人吃完飯,卻沒急著離開,而是各自要了房間住下,彼此之間連話都不說。

  不知不覺,夜色漸深。

  房間內,呂三湊在武巴身旁,嘀嘀咕咕,很有耐心地教其說人話。

  至于李衍,則坐在桌上,從懷中取出一張錦帛,仔細打量上面的紋路。

  這是沈景洪寫給他的東西。

  聽到對方說自己學過鬼書刀斗,李衍便上了心,他對刀斗這軍中秘文沒多大興趣,但鬼書卻不能錯過。

  玄門之中,也有鬼書。

  那是一種類似甲骨文的密語,自夏時便流行于巫師之中,又名殄(添)文,常用于祭祀溝通鬼神,有不可思議之妙用。

  至今,還有許多法脈使用此密文。

  而眼前這鬼書,顯然有問題。

  據沈景洪所言,此書來歷也很古怪。

  宋元嘉年間,有人在京口被雷劈死,死后手臂上留下四字,“業緣所殺”,被書法家稱為鬼書。

  但李衍知道,這說法有點不對。

  細看這些紋路,明顯是雷電劈出來的豎叉紋,卻又形成方棱四正的大字,有點像古篆。

  看起來歷,和陰司并無關系,反倒更像是玄門雷法。

  畢竟一些雷法符箓,也是觀雷劈痕跡而成。

  但能形成字體,還是令他心生疑惑。

  這世間既然有陰司冥府,那也肯定有天庭,難不成是天庭力量影響?

  可惜,沈景洪所言鬼書,就只有這四個字。

  想要研究,也參悟不出什么。

  不過今后確實能多加留意。

  畢竟雷法,也是他立足之本。

  “吱吱!”

  就在這時,鼠大突然立起身子叫了兩聲。

  呂三頓時低聲道:“有兩個人出去了。”

  李衍頓時了然,恰動法訣,小指輕輕一挑,一枚芻靈紙人便從腰間皮囊飛出,空中打了個旋,順著窗戶門縫飛入夜空。

  與此同時,李衍也閉上了眼。

  芻靈紙人無聲無息飄到客棧上空,李衍也看到了離開的兩個人。

  一個是那名客商,

  另一個是身背漁鼓的老者。

  二人從各自房間窗戶跳出,兩手扒著墻壁土縫,身形靈巧,好似壁虎游墻般跳到地下。

  他們落地后,先是彼此看了一眼,隨后同時望向李衍所在房間,看到燭光人影,這才轉身離開,向著附近密林中跑去。

  而在夜空中,芻靈紙人也緊隨其后。

  二人先后進入密林,明顯有所防備,相隔數米遠,彼此對了一番春典。

  “原來是豫州的陳三爺。”

  客商模樣的中年人微微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咱們這一行見不得光,既然碰了頭,就得把話挑明,免得生出誤會,您看如何?”

  老者也淡淡道:“湘州的王老癟,老夫也聽說過你,分金定穴很是有一手…”

  二人談話,全被李衍聽在耳中。

  趙驢子說過,如果江湖上的盜墓者硬要分出流派的話,一般共有三類。

  這頭一個,自然是憋寶探幽一脈。

  這些人乃先秦方士后裔,傳承隱秘,進入各個古老墓穴,一是為憋寶,二是尋找長生不老藥。

  剩下兩個則是一南一北兩派。

  北派之人,大多出自陜州和豫州,擅長用魯班尺、洛陽鏟,判斷吉兇,破解機關。

  而南派之人,更擅長借風水之術分金定穴。

  兩派互相融合,但基本都有看家本領。

  盜墓者之間,也有自己的規矩。

  有時候自己人都不信任,更何況是外人,兩幫人遇到同一個目標,肯定要弄清楚情況。

  這二人明顯就是雙方首領,僵持了一會兒,扮做客商的王老癟,才搖頭道:“陳三爺您是江湖前輩,那我也就直言相告。”

  “這次我們前來,是受人之托?”

  “巧了。”

  身背漁鼓的老者,也開口道:“老夫也是受人之托,估計咱們主顧是同一家。”

  “白家!”

  二人同時開口,隨后就是眉頭緊皺。

  王老癟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冷哼道:“這白家莫非不懂規矩?陳三爺,要不教教他們做人?”

  陳三爺若有所思道:“既然能突然找到咱們,就不是腥子,恐怕是要咱們合作。”

  “哦?”

  王老癟眼中來了一次興趣,稍微猶豫就從懷中取出一物,卻是半塊鎏金銅牌。

  而陳三爺眉頭一皺,也從懷中取出半塊鎏金銅牌,沉聲道:“若非此物,老夫才不會來。王老弟,掌掌眼!”

  說著,隨手一拋,將銅牌扔了過去。

  王老癟一把接過,將兩枚銅牌合在一起,開口念誦道:“大唐安平王武…”

  “是武攸緒!”

  老者陳三爺若有所思道:“武后當朝時,武家權傾天下,傳聞此人‘少有志行,恬淡寡欲’,曾喬裝打扮,于長安賣卜,極其精準。”

  “此人備受武后器重,封安平王,官至鴻臚少卿、千牛衛將軍,但不喜朝堂爭斗,遁入嵩山隱居,算是武家另類。”

  “武家另類?”

  王老癟嗤笑道:“老子活了半輩子,就沒見幾個不愛權利之人,號稱清官的墓,也去過幾個,比尋常人還奢華!”

  “這武攸緒估計也一樣,莫非是他的墓?”

  老者陳三爺皺眉道:“不清楚,傳聞他葬在嵩山,從未來過鄂州,其中怕是有問題。”

  王老癟面色也變得凝重,“他家死了人,估計已經進去過,得不了手,才叫咱們來。”

  說罷,將那半個銅牌扔了回來。

  “三爺,看來是個大火穴,透露給外人估計不懷好意。咱們得當心點兒,莫被人下了套!”

  老者一把接過,笑道:“好說,就裝作不認識,再故意看不順眼,到時…”

  話未說明,但二人已知其意,彼此拱了拱手,看著夜色,又返回客棧中。

  他們走后,芻靈紙人頓時自燃。

  客棧中的李衍也睜開了眼,有些奇怪道:“果然是要盜墓,還是個王侯墓…”

  說罷,將看到的講述了一番。

  呂三問道:“怎么辦?”

  李衍笑道:“咱們先別動,明日等他們進村,找到墓穴所在,看看情況。”

  “如無意外,里面有鎮墓獸,若真是‘蟃蜒’,咱們再動手捉拿!”

  次日,天剛蒙蒙亮。

  兩幫人先后離開了客棧。

  他們走后沒多久,李衍三人也離開客棧,不過卻是遠離山道,附近密林山崗上穿行。

  空中,呂三臨時招來的幾只飛鳥來回盤旋,始終監測著兩幫人行蹤。

  只見他們走了十幾里,來到湖邊一座小村莊,當即被人攔住,問了幾句話,便引入其中。

  李衍三人也不著急,就在附近山林中等待。

  忽然,呂三開口道:“又來人了,我在沈家見過!”

  “哦?”

  李衍聞言,來到山崗上,透過樹枝往下看。

  只見山道上來了兩人,除去一名老道,還有個衣著華麗的年輕人。

  此人,正是沈家的沈景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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