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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長風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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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長風客棧內,漢子拍桌而起,對著四面八方抱拳,慷慨激昂道:“諸位同道,這牛背梁群匪猖狂,是徹底沒了江湖規矩。”

  “要我說,咱們人也不少,還不如聯起手來殺個痛快,說不定還能得到朝廷賞錢!”

  客棧大堂內三教九流匯聚,每個桌子都坐滿了人,甚至還有蹲在墻角的,但卻沒人回應。

  眾人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漢子見狀,頓時臉紅脖子粗,罵道:“一個個都是胳膊能跑馬的漢子,怎如此膽小!”

  “哎呦,話說的可真難聽。”

  一名背著鳳陽鼓的婦女不陰不陽道:“我是婦道人家,別人不好意思說,我可不怕你。”

  “誰不知道你們定遠鏢局吃了大虧,不僅貨被截了,人手也損失不少,想報仇自己去,別拿著大家伙當傻子!”

  “就是!”

  “土匪沒規矩,你也不咋地道!”

  事情說破,周圍人也毫不客氣諷刺。

  漢子氣得兩眼發黑,“都是一幫烏合之眾!”

  他這話,反倒激起了更多嘲笑。

  “呦,這帽子給扣得,不愧是長安來的大爺!”

  “嘖嘖,比不上伱們呦,我們只是混口辛苦飯,有事就等等唄,何必玩命…”

  一時間,客棧內吵吵鬧鬧。

  東側偏僻角落內,帶著斗笠的李衍微微搖頭,隨后看向一邊,微笑道:“周班主,您也去商州?”

  得知路上隊伍都給堵在七里鋪,李衍他們天一亮動身,來到此地,看是否有辦法過山。

  然而,正如之前所見。

  這里匯聚的江湖中人不少,一半是普通人,也有一些好手,但龍蛇混雜,且人心不齊,想聯起手來過山,根本不可能。

  唯一的驚喜,便是碰到了熟人。

  正是咸陽皮影戲春風班。

  這周班主的氣色,比當時明顯好一些,苦笑搖頭道:“托李少俠和王道長的福,周家倒了,沒人再逼債,我們接了些活,也闖出些名氣。”

  “這不,有人給聯系,說商州那邊有個大活,酬勞豐厚,我們想著年前掙上一筆,就立刻上路去商州。”

  “誰曾想竟碰到這倒霉事,那可是大家族的宗祠建成典禮,萬一誤了時辰,可怎么辦啊…”

  沙里飛在旁低聲道:“您也是老江湖,比我們來的早,有沒有瞧出這幫人打算怎么辦?”

  “能怎么辦?”

  周班主笑道:“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瞧這大部分人的意思,是想等山賊們辦完事散伙,再繼續上路。”

  “等一等,頂多虧錢,但命卻只有一條…”

  嘩啦啦!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跌跌撞撞沖進客棧,正是車把式老孟頭。

  他臉上帶傷,滿臉焦急高呼道:“李少俠,快,有人要搶棺!”

  李衍面色微變,三步并作兩步沖出客棧。

  送亡人的隊伍,因為店家不允許,便停在數百米外大樹下。

  此刻,那里已是吵吵鬧鬧。

  幾名身高馬大的漢子,正拳打腳踢揍著杠夫們,而有一人則一把推開阻攔的王道玄,手中拎著鐵釬就要開棺。

  “狗日的,不要命了!”

  李衍一聲怒喝,腳下暗勁勃發。

  經過這些日子修煉,他功力漸長,暗勁使用越發純熟,已能夠連續使用。

  嗖!嗖!

  兩腿連續發力,沒跑幾步便縱身一躍,好似八步趕蟬,轉眼間便來到大樹下。

  “你誰啊…”

  一名漢子剛扭頭發火,便只覺勁風襲面,卻是李衍一記迎風劈掌,直接拍在其鼻梁上。

  鮮血四濺,那漢子哼都沒哼,直接暈倒在地。

  “是練家子!”

  “果然有問題,拿住他!”

  剩下的幾人紛紛四散,拔刀出鞘,將李衍圍住。

  而那正準備開關的漢子,也扔掉手中鐵釬,倉啷一聲拔出腰間關山刀子,斜撇一眼,冷笑道:“刀客,啥時候也替人走起了暗鏢?”

  李衍一聽,便想明白怎么回事。

  按照土匪所說,盧康是用自身吸引視線,然后請鏢局的人喬裝打扮,護送暗鏢回商州。

  看來這消息已經傳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么多紅貨不僅引來土匪,就連一些憑刀子混江湖的都想分杯羹。

  借棺材掩護,是鏢局常用手法。

  這幫人也是刀客,顯然把自己當成了護鏢者。

  即便弄清楚原因,李衍也沒什么好話,冷聲道:“不長眼的東西,里面是我一位前輩,不是你們想要的東西!”

  說話間,客棧內已涌出一堆人看熱鬧。

  周班主怒斥道:“你們這幫人好沒眼力,這位可是咸陽城李衍李少俠,他會騙你們?”

  “李衍,搬倒周家那個?”

  “聽說還是病虎的兒子…”

  江湖上的消息,通常走的很快。

  人群中有不少關中道上的,咸陽城發生的事,鬧得轟轟烈烈,他們自然有所耳聞。

  那漢子一聽,反倒是樂了,“李虎的兒子,老子裝模作樣,兒子也猖狂,毛都沒長齊也出來混江湖。”

  “來,叔教你做人。”

  “做你爺爺!”

  事已至此,李衍也不再廢話。

  他父親在關中道上闖出字號,得罪過的人可不止一個,這幫刀客肯定也吃過虧。

  “斷他手腳!”

  話音未落,旁邊已有人揮刀沖來。

  這幫人之中,唯有那準備開棺的漢子踏入暗勁,剩下幾人功力一般,但配合卻很默契。

  都是關中快刀,分取李衍上中下三路。

  轉眼間,刀光便將李衍籠罩。

  然而,李衍的刀更快。

  他手中關山刀子出鞘,側身進步,轉身后撤,同時提、撩、抹、擋,且暗勁勃發,力道驚人。

  鐺鐺鐺!

  眾人只覺其周身刀光閃爍。

  幾聲脆響,圍攻之人手中的刀,便全被蕩飛。

  然而,李衍的動作還未停歇。

  那些刀客還沒反應過來,便覺眼前一片雪亮,緊接著慘叫連連,后退摔倒。

  這時候,幾只斷手才掉落在地。

  好狠的小子!

  周圍看熱鬧的只覺頭皮發麻。

  這些刀客,一輩子功夫都在手上,用刀的手被斷,今后怕是再難吃這碗飯,下場凄慘得很。

  這還是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

  若在什么偏僻角落,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

  “找死!”

  棺材旁的漢子頓時暴怒。

  刀客皆是刀頭舔血,有今天沒明天,從不怕與人拼命,兄弟被砍斷手腳,若不宰了對方,今后就沒法混了。

  更何況,他已看出李衍只是剛踏入暗勁。

  跟他比也在伯仲之間,豈會害怕。

  那漢子直接拔刀,身子左竄右閃,好似躺泥一般,三兩步便來到李衍身前,手腕壓低,刀子抬起,斜向上一捅。

  八卦滾手刀!

  李衍一下便看清了對方路數。

  八卦滾手刀來自八卦門,融各種刀法為一體,強調腕上功力,即為滾手。走、轉、翻、旋時,刀身合一,步隨身換,人隨刀走,連環多變。

  所謂八卦手黑,是因其擅長貼身游走,避正擊斜,加之變化多端,很有欺騙性,且專攻眼、喉、后腦等要害部位。

  八卦滾手刀同樣如此。

  漢子這從下向上斜刺一捅,目的并非傷敵,而是逼人兵刃抵擋,打開空門,隨后再用纏絲勁架著兵器游走,類似刁打。

  一招便可抹喉致命!

  李衍眼神冰冷,卻依舊揮刀格擋。

  果然,對方手腕一翻,李衍的關山刀子就好像被一股力道裹挾,不由自主向前。

  而就在這時,那漢子猛然轉身,卸去力道,貼身游走,同時長刀翻身一甩,抹向李衍喉嚨。

  “死!”

  漢子一聲低喝,心中得意。

  終究是毛頭小子,經驗不足,刀子再快,若砍不中人且空門大開,還不是死路一條。

  然而,話音未落,他便覺胸中一痛。

  卻是李衍早有防備,關山刀子猛然撤回,剛好擋住這招,同時左手一抖,在其心口摁了一下。

  噗嗤!

  刀光一閃,血流如注。

  漢子咽了口唾沫,低頭看著心口處噴血的裂縫,瞳孔擴散,喃喃道:“袖里刀…”

  說罷,便直挺挺倒地,很快沒了呼吸。

  “殺人了…”

  周圍不少人頓時竊竊私語。

  大宣朝王法森嚴,即便江湖中人有了矛盾,也很少大庭廣眾下殺人,否則就是一堆麻煩事。

  當然,你若暗地里廝殺,朝廷也懶得搭理。

  這一條線,便是朝廷、江湖與民間。

  江湖若亂了套,百姓也會覺的王法不過如此,跟著肆意違反,但江湖中人又殺不絕,所以底線和規矩就很重要。

  沙里飛自然也早已跟來,不過他自知身手一般,因此只是拎著刀子壓陣,準備找機會捅冷刀。

  眼見李衍當眾殺了人,他眼咕嚕一轉,立刻大喝道:“好啊,這幫山匪竟混了下來,當眾搶劫!”

  說話間,已眼冒兇光。

  噗!噗!噗!

  那些斷手倒地的刀客,還來不及求饒,就全被抹了脖子。

  聰明!夠狠!

  圍觀之人頓時心中暗贊。

  他們可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沙里飛用意。

  在這種關頭,攔路搶劫,不是山匪是什么?

  反正已死無對證,官府也不會為了幾個掀人棺材的缺德貨多事。

  李衍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兵刃拼殺,比拳腳更狠,生死只在一線之間,哪敢有半點留手。

  至于是非,活下來的才有機會說。

  他擦去刀上血漬,收刀回鞘,也不理滿地尸體,徑直向王道玄等人走去,查看他們傷勢。

  還好,都是些皮肉傷,并無大礙。

  王道玄苦笑道:“看來貧道也得弄點護身的法子了。”

  他雖心善,但也知江湖兇險。

  方才萬一有人拿他做人質,李衍他們便會陷入被動。

  “閣下是咸陽城李少俠?”

  正在李衍查看眾人傷勢時,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中年人,五官方正,濃眉大眼,看上去是個落魄藝人模樣,還背著三弦,但眼中卻神光隱現。

  他抱拳微笑道:“我來自長安,張師弟沒少提李少俠。”

  “哦。”

  李衍頓時了然,“借一步說話。”

  待來到人少僻靜處,李衍才開口詢問道:“你是長安神拳會的,接了暗鏢?”

  “卻是瞞不過少俠法眼。”

  中年男子苦笑搖頭道:“在下武茂,長安六合鏢局鏢師,得叫張老爺子師叔。”

  李衍有些疑惑,“盧康的鏢,你們摻這渾水作甚?”

  武行、鏢局,本就是一家,憑借開館授徒的那些錢,哪夠支撐開銷,就比如張氏武館,就同時經營著鏢局和醫館。

  “鏢行規矩,不能不接。”

  武茂也有些無奈,“我們鏢局,這次只來了我一人,算是應付一下,免得別人說閑話,沒想到還是遇了這麻煩。”

  李衍也不客套,點頭詢問道:“你們計劃怎么走?”

  武茂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還有幾家鏢局,拿的是大頭,不得不平事。”

  “過了營盤驛百里有個千衛所,朝廷駐扎了一千軍隊,畢竟是前任左參政,總不能看著被土匪殺死吧,不然會損了朝廷臉面。”

  “那些鏢局已派出高手,從懸崖爬上,繞過牛背梁,向衛所報信求援,此刻,估計已有了消息。”

  李衍眼睛微瞇,“若衛所不出兵呢?”

  武茂頓時了然,聳了聳肩。

  “那就等著唄,大人們的事,咱可不敢摻和…”

  衛所軍營外,猛虎旗獵獵飛舞。

  兩名漢子等在軍營外百米處,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士兵,不敢往前一步。

  沒多久,一名士兵策馬從營中出來,冷眼看著兩人,沉聲道:“千戶大人說了,盧大人遇難,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但擅自調兵乃是大事,正快馬向商州那邊請示。”

  一名漢子恭敬抱拳道:“不知需要多久?”

  士兵淡淡道:“誰知道呢,或許是今日,或許是三兩天后。”

  “這…”

  漢子一急,但剛想說話,就被旁邊同伴攔住,轉身就走。

  離開軍營后,他才嘆道:

  “傳消息吧,再說也沒用。”

  “師兄,我不明白。”

  “或許…咱們都被當了棋子。”

  很快,一只鴿子便騰空而起,向終南驛方向而去。

  江湖中的飛鴿傳書,當然比不上朝廷鷹隼,但也速度極快,沒一會兒便來到了終南驛。

  嘩啦啦!

  白鴿振翅,落在后院廂房窗前。

  一只蒼老的手,將白鴿握住,正是盧康。

  他卸下鴿子腿上竹筒,取出紙條看完后,立刻陷入沉默,眼中先是不甘與無奈,最后化作坦然。

  良久,一聲嘆息。

  “老爺,怎么樣?”

  屋內,還有位衣衫華麗的老婦人,正是盧康發妻,見狀心中不安,連忙詢問。

  盧康搖頭道:“都說李家寬仁,但老夫卻知道這些豪族脾性,一個小計,便已試探出來。”

  “李家還是恨意未消啊,若不解決此事,我盧家將永無寧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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