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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請神的規矩

  火光出現,黑暗中帶著暖意。

  二狗先是松了口氣,但看到眼前場景,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只覺后背冰涼,手腳發軟。

  前方是座山谷,面積并不大。

  靠近山谷后方有座山神廟,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幾名身強力壯的乞丐在外把守,個個渾身油膩,長滿膿瘡。

  而在破廟周圍,則是大大小小的帳篷。

  處處篝火,架起一口口大鍋。

  至少數百名乞丐匯聚在此地。

  年邁的白發蒼蒼、形容枯槁、兩眼發白,蹲在那里如同一具尸體,沒有半點生氣…

  年幼的不過七八歲,個個破衣爛衫,臉蛋漆黑,一些甚至還有殘疾,圍在大鍋前奮力煽風…

  這些西行乞丐做飯,也有自己方式。

  他們將所有乞討來的食物集中,無論是饅頭包子,還是一些發霉的餅子,甚至酒樓的剩菜,全都倒進一鍋大鍋中進行熬煮。

  很多東西都酸了,散發的味道可想而知。

  即便如此,乞丐們還蹲在火邊咽著口水。

  讓二狗發毛的,則是另一頭。

  在那邊有塊空地,身強力壯的乞丐全都集中在此,人人手中拿著打狗棒,圍成一個大圈,不停敲擊地面。

  空地中央,一只野狗四處亂竄。

  這種亂葬崗的野狗,吃死人肉,吃的兩眼血紅,體型不輸于餓狼,腦袋上還有經年累月撞棺材磨出的大包,可謂是兇悍至極。

  但如今,卻驚慌失措,發出陣陣嗚咽。

  在打狗棒密集的敲擊聲中,它似乎迷失了心智,鬼打墻一般繞著圓圈,就是不往外跑。

  而在其周圍,則是一條條毒蛇,抬著腦袋張開獠牙,發出嘶嘶的聲音,找空就給那野狗一下。

  很快野狗就中毒倒地,僵硬顫抖。

  而周圍毒蛇則一擁而上,順著其口腔七竅鉆入…

  二狗哪見過這詭異景象,立在原地,手腳冰涼,一動也不敢動。

  “走了,等什么?”

  前方帶路的老丐看到,便是一聲呵斥。

  “是是。”

  二狗連忙跟上,縮著脖子很是低調。

  亦步亦趨,跟隨老丐進入破廟。

  “大爺,人來了。”

  老丐躬身稟報,隨后退到一旁。

  二狗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打量。

  只見原本矗立神像的石臺上,山神爺的雕像早已被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肥頭大耳的乞丐。

  他體型碩大,袒胸露乳,肚子上的肥肉堆了一層又一層,光禿禿的腦袋油光锃亮。

  側躺在上面,身上同樣長滿了癩瘡。

  此人,正是咸陽西行的丐頭。

  他為人神秘,很多年前就已在咸陽扎根,也很少與城中幫派打交道,乞丐們都稱其為山爺。

  一股刺鼻的臭味涌來,二狗惡心的想吐,但哪敢露出半點異樣,恭敬拱手道:“小的見過山爺!”

  “嗯。”

  丐頭山爺極其肥胖,眼瞼鼓的和燈泡一樣,即便努力睜眼,旁人看到,也好像只是開了條縫。

  他打量著下方二狗,不咸不淡道:“鐵刀幫,幫主是那老猴子的徒弟吧?”

  “我和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來此作甚?”

  二狗連忙拱手,也不廢話,開口道:“幫主想請您出手對付幾個人,都是外地來的,不懂規矩…”

  將事情經過說了一番后,他又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諂媚笑道:“對您來說,不過舉手之勞,這是孝敬您的。”

  這些銀票總共有三百兩。

  說實話,比從春風班主兒子那坑來的多。

  但是到如今,已不是錢的問題。

  鄭黑背寧愿花些銀子,也要將這件事情平息。

  丐頭山爺瞥了一眼,似乎毫無興趣,擺手道:“走吧,窮家門的留不住錢,更不是別人的打手。”

  “這…”

  二狗急了,“山爺,都在咸陽混飯,低頭不見抬頭見,您順手幫個忙,鐵刀幫一定會記著您這人情。”

  丐頭沉思了一下,“人不人情的無所謂,銀票也拿走,但你們要幫我找一個人。”

  二狗有些疑惑,干笑道:“山爺說笑了,您的徒子徒孫遍及整個咸陽,論消息,恐怕比我們還靈光吧。”

  丐頭淡淡道:“窮家門的,又不是榮家門的老賊,祖上的規矩,就是不能進門,走千家,串萬戶,也只敢在別人門口轉悠。”

  “況且有些地方,我們剛靠近就會被轟走。”

  漢子頓時了然,“您要找什么人?”

  丐頭山爺緩緩起身,抓了抓油膩的大肚皮。

  “幾個月前,城外古水村被刀匪襲擊,整個村子付之一炬,你可曾知道?”

  “小的知道。”

  漢子笑道:“那件事是內賊勾外匪,可笑的是,那陸員外的小妾還大肆賣地,同時坑了幾家,當真是手段了得。”

  “您要找她?”

  “實不相瞞,這肥羊我們也在找。”

  “不是她。”

  丐頭淡淡道:“是另外一個小妾,如果我沒猜錯,此刻還藏在這咸陽城中!”

  正如王道玄所說,次日雨歇,天空放晴。

  一大早,三人便到了春風班大雜院。

  今日的王道玄,換了一身整潔道袍,家伙事全都放在一個類似書生書箱的背簍中,由沙里飛扛著。

  到了地方,春風班的人早已聚齊。

  自從昨日鐵刀幫的人離開后,就再沒有上門,算是睡了個安穩覺,但誰都知道,這事還沒完。

  不管班主兒子是多么無辜,被人坑害,鐵刀幫做的那些借條,可是滴水不漏,到哪兒都占理。

  即便不來騷擾,告到衙門,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生氣、無奈、憤怒都沒用,現實就是如此。

  他們這些人,平日里見著官老爺都要躲著走,哪里比得上這些游走于黑白之間的家伙。

  津門那邊的鍋伙,甚至敢吃倉訛庫,從朝廷手里掙安家費!

  因此,他們如今也只有一條路選:

  唱鬼戲!

  這種活可不少,有些地方經常出事,或祖宗祠堂不安穩,還有紅白喜事出了岔子,又不到請玄門正教做法事鎮邪的地步,就會請人唱鬼戲安撫,酬勞很是豐厚。

  而這頭一步,就是請來一尊鎮得住場的陰神。

  看著一臉決然的春風班眾人,王道玄暗自嘆了口氣,面色卻越發嚴肅,“諸位,可知道規矩?”

  “貧道再說一遍。”

  “午時出發,晚上到達亂葬崗,找著地方后,所有人凈手,在貧道的做法過程中,默唱請神詞…”

  “記住,上山后碰到什么動物,都不可呼其名,老虎為‘大蟲’,熊是‘老爺子’,雕是‘座大爺’,刺猬是‘白二爺’,狐貍是‘三太爺’,鬼魅是‘清風爺’…”

  “貧道也不知會請到什么,因此都客氣點,你也說不定哪個有了道行,生了靈性,來給你搗亂…”

  “還有,法事過程中,一句話也不能說。”

  “貧道什么時候說‘來了’,你們便齊呼‘接住啦’,隨后立刻下山,無論背后有什么動靜,都不可回頭…”

  王道玄交代的很仔細,不敢有一絲疏漏。

  說實話,這種請神的法子,很多戲班子都會,甚至每年都要來一次,而且有說法和兆頭。

  羊、狗、牛、和善的清風都是吉兆,碰到野豬最好,寓意諸事吉利。

  若碰到兔子和飛禽,則代表一年東奔西跑。

  當然,他們很多時候都是自己來,聽到動物的叫聲就跑,也不知請到了沒有,有些甚至只是儀式。

  而春風班卻又不同。

  想請來鎮場的陰神,又不弄出人命,中間就不能有半絲差錯,甚至那些不太明確的禁忌,都要遵守。

  王道玄在那里講解,沙里飛則湊到了李衍跟前,面帶愁容低聲道:“早晨去了茶樓,聽到些消息。”

  “周蟠那老猴子已入化勁,自然不會出手,但他手底下有幾個徒弟,皆練成了暗勁,都想打死你,討老猴子歡心。”

  “我還打聽到一件事,你父親李虎在世時,和咸陽府衙的捕頭關萬徹相交莫逆,不如請他幫忙說和…”

  “關萬徹?”

  李衍聽到后眉頭一皺,隨后嗤笑道:“父親在時,從未說過此人,這么多年也從未登過門,想來即便認識,關系也一般。”

  “這擂臺,只能靠我自己!”

  “靠你?”

  沙里飛氣得夠嗆,“你才多大,即便有潛力,也不過明勁巔峰,人家一抬手,勁力便可貫穿內臟,打得你吐血。”

  “怎么打,上去找死么?!”

  李衍沒有說話,而是盯著自己手掌,隨后輕輕放在旁邊一顆小樹上,深吸了口氣,猛然一摁。

  嘩啦啦!

  滿樹枝葉,紛紛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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