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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中榜

  與考場的熱火朝天的氣氛不同的是,此時的鄧千秋已開始度日如年了。

  鄧健一考完,他便開始不斷催問鄧健寫的是什么文章,能不能默出來,他也來研究一番。

  后來又覺得,考都考了,其他考生的文章也沒有參照,單憑研究自家爹的考卷,好像也沒什么意思,于是便勸說自己,不要緊張,不要激動,要淡定。

  倒是這時候的鄧健,一派從容不迫的態度,令鄧千秋不禁覺得這個爹不爭氣。

  “爹,你咋還老神在在,咱們父子讀這書容易嗎?花費了多少苦功,靡費了多少的心血,現在要見真章了,你卻是不急了。”

  鄧健依舊還是滿臉輕松,反是勸起了自家兒子道:“考都考完了,何須要自尋煩惱呢?千秋,做事切忌的是操之過急,我前些時日太困倦了,你快去當值吧,為父得好好睡會。”

  鄧千秋搖搖頭,卻又無可奈何。

  到了初三,終于等到了放榜的日子,迫不及待的鄧千秋,清早便去了放榜的夫子廟,要占據有利的地形。

  而夫子廟這兒,已是人山人海。

  不少的讀書人,以及好事者,群聚于此,人們私底下議論著,都想看看,此番上榜的幸運兒。

  鄧千秋湊進里頭,扯著鄧健,鄧健倒是顯得有些不情愿,寒窗苦讀這么久,讓他對這樣的熱鬧有些不適。

  不多時,隨著一聲鑼響,這夫子廟的影壁上,便開始張榜。

  鄧千秋扯著鄧健的衣襟,抓得緊緊的,他可謂是為自家爹操碎了心,倒像是自己要科舉一樣。

  鄧健的表情,也逐漸開始凝重起來。

  身邊的許多讀書人,紛紛低聲細語。

  鄧健道:“千秋…張榜了沒有,我眼神不好,看不甚清。”

  鄧千秋剛要回答。

  身邊,卻突然有幾個讀書人用古怪的眼神看著父子二人。

  鄧千秋此時正心情緊張呢,便道:“看什么看。”

  鄧健道:“不得無禮。”

  這幾個讀書人,為首一個卻是冷笑:“聽你們口音,像是鳳陽人?”

  眾人都笑。

  那為首的讀書人趁著大家都笑的功夫,繼續道:“鳳陽人能來此參加鄉試,確實不易,不過并非是學生瞧不起二位,實在是…這看榜的事,還是休要來了,免得自取其辱。”

  鄧千秋心里正七上八下的時候呢,聽此人這話,自是怒了:“你叫什么名字?”

  面對鄧千秋的怒視,這人毫無懼色,淡定地道:“學生陳雄,還未請教名諱。”

  鄧千秋自然懶得理他。

  倒是鄧健道:“鄧健。”

  正說著,終于有人道:“張榜了,張榜了。”

  驟然之間,本是喧鬧的夫子廟,一下子安靜下來。

  無數人焦灼地翹首,尋覓著張貼出來的榜單。

  鄧千秋口里默念:“陳雄,陳雄…陳雄…”

  一旁那叫陳雄的讀書人心里開始有些焦躁起來,本來看榜就緊張,結果身邊這少年,卻絮絮叨叨的,他叫自己名兒做什么?

  鄧千秋突然大笑:“哈哈,沒有陳雄,你沒中,你沒中,哈哈…”

  他這一笑,教那陳雄驟然之間,幾乎眼前一黑。

  他心里無盡的失落和苦澀,現在又被鄧千秋這般的奚落,更覺昏天暗地,人生沒了興趣。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鄧千秋開始哼曲。

  陳雄暴怒:“我沒中,莫非你就中了?”

  鄧千秋撓撓頭:“噢,我竟忘了給我爹看榜了,方才只記得為你看榜,差點忘了正事。爹,兒子不孝。”

  鄧健眼神不好,只覺得遠處的榜模模糊糊的,心里正焦灼,見鄧千秋還在和人拌嘴,一時無語。

  那陳雄更是要吐血三升,他表示無法理解。

  鄧千秋繼續緊張地開始目光搜尋,突然,他拍了拍陳雄的肩:“陳兄,有個問題想要請教。”

  陳雄白了他一眼,不過此時心灰意冷,只是耷拉著腦袋道:“請教什么?”

  鄧千秋道:“這榜上列在首位,是不是表示名列第一?還是只是按姓名筆畫排列,亦或者是有其他的玄機?”

  陳雄道:“當然是名列第一,是為榜首。”

  他話音落下,突然覺得自己肩頭吃痛,方才還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之間死死的擰著他的肩,那鉆心的痛感傳來,令他發出哀嚎。

  幾個隨他來的同伴見狀,頓時怒容滿面,一個個急公好義,似乎想要上前幫襯。

  可這時,鄧千秋一面激動地擰著陳雄的肩,一面大呼:“中了,中了,我和我爹中了…”

  中了…

  那幾個正想要上前助戰的讀書人一聽,臉色一個個灰白。

  陳雄大呼:“小子,你中了什么?”

  鄧千秋掛著大大的笑容,興奮不已地道:“榜首,高中榜首,名列第一,我爹叫鄧健,叫鄧健…”

  陳雄疼的不輕,可這時,卻好像一下子跌入了蠶室,然后被人綁起來,開始給他實施閹割,是一點點切割的那種。

  鄧千秋終于松開了手,一把抓住鄧健。

  鄧健則茫然地看著遠處的榜單,佇立著,死一般的沉默。

  他嚅囁著嘴,竟是說不出話來。

  此時,有宦官飛馬而來,扯著嗓子大呼:“諸生接旨,有陛下旨意。”

  這里頭的好事者們和讀書人一時之間嘩然,老半天,方才有了秩序,紛紛接旨。

  宦官扯著嗓子大呼:“奉天承運皇帝,勅諭諸生:朕惟君國莫大于奉天,守成莫重于法祖;為臣之道,莫切于忠君而愛人。朕本江淮布衣,順應天命,得承鴻業,今承國器之重,勵精思理,不敢怠寧。

  今我大明肇歲改元迄今三年,與天下一新,爾等生員,今奔京城鄉試,其必有以副朕之望,今南直隸高中舉人之生員,當留至京城,靜候吏部選吏,以充廟堂,爾等為官,定當勤勉,清廉自守,方可保祿位于悠久,倘有而倍德慢禮,縱欲徇私者,國家賞罰之典具在,朕不敢私,定當誅之,以儆效尤!

  眾人聽著這旨意,尤其是那高中舉人之人,一個個覺得前途有望。又不禁為之驚悚,冷汗浹背。

  宦官又道:“明日朕于奉天殿召諸舉人得見,以示恩榮,諸舉人不必多禮,及早至禮部點卯侯見,欽哉。”

  這個旨意,誰也沒有料到,當今皇帝,居然要親自召見高中的南直隸新晉舉人!

  不過細細一想,這是大明第一場鄉試,不但直接破格讓他們至吏部選官,現在召他們覲見,以示對讀書人的優待,也無可厚非。

  可以預見,這第一批的舉人,其待遇,必然比之后來者要高得多,畢竟他們將來就是天下人的榜樣和表率。

  眾人謝恩,那宦官已飛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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