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鳥鳴與京城的鳥鳴不一樣。
京城的鳥叫起來透著一股“嘿,地道”的勁頭,上海的鳥叫起來像在“happy”“happy”…
清晨。
一陣鳥叫聲驚擾了陳奇,從永福路52號的洋房里醒過來。
睡得很舒服。
他穿好衣服下了床,拉開窗簾,透過歐式半圓窗看出去,是青草碧綠的大花園,兩棵樟樹,還有一個干涸的小游泳池。
再看這間房,獨占20平米,有電視,有沙發,有衛生間。
但這不是真正的洋房,而是上影廠文學部的招待所,第一任主人是個在華做生意的美國女人,在30年代建造了這棟房子。
無數大導名家匯聚于此,《天云山傳奇》《小街》《廬山戀》等劇本,都是從這里誕生。
每周還會舉辦舞會,張燈結彩,輕歌曼舞…
“人家文學部都有自己的招待所,北影廠沒眼看!”
陳奇嫌棄著,慢步下了樓,在洋房旁邊還有一個大平房,幾個人正好從里面出來,看樣子要去跑步,瞄了他一眼,嘴里嘀咕著,并未搭理。
他們是來此改稿的作者。
全國的制片廠競爭歸競爭,出門在外卻都是兄弟單位,去外地拍戲,一般住在當地制片廠的招待所。而上影廠把最好的一個房間給了陳奇。
他心懷感激,但有點麻煩。
上影廠由多家機構合并而成,產業比較多,主廠區在34公里外的漕溪北路,《美麗人生》劇組都在那邊呢。
“也沒法借個車子,算了,跑步去吧!”
陳奇活動了幾下,慢跑出了去,沿路向南,這里是徐匯,盡是80年代的滬上風情。
一路經過了宋慶齡故居,上海交大,后世大名鼎鼎現在屁也沒有的徐家匯…他在上海交大附近停了一會。
再過幾年,就該回滬主政了吧?
“看來我得向上影廠傾斜一下,在上海多拍幾部戲,套套近乎…”
他繼續跑,終于到了漕溪北路,并不覺累,直奔主廠區的食堂,路上便碰到李文化、張藝某一行,結伴而去——龔雪暫時回家住了。
《美麗人生》劇組人多,惹得本廠人紛紛打量。
但也算不上鳩占鵲巢,上影廠算協助拍攝了,陳奇給錢的。
“李老師,來來來!”
排隊打飯的時候,陳奇把李健群叫過來,道:“您在上海念過書,推薦推薦早餐吃什么?”
“吃那個!”
李健群手一指,陳奇皺眉:“我北方人吃那個,豈不是倒反天罡?”
“你來南方還吃北方菜,豈不是白來了?”
“說的也是,那我就嘗嘗。”
很快輪到了陳奇,他遞過飯票,道:“師傅,來碗咸豆漿!”
“您是北影廠的同志吧?”師傅問。
“嗯,麻煩您了!”
“豆漿你選對了,咸塔塔好切的不得了!”
陳奇眼巴巴看著,只見師傅拿了一個大碗,放榨菜碎、紫菜、蝦皮、香蔥、醬油、鹽,還有少量的醋,一個大勺子舀著豆漿,居高臨下嘩的一沖。
滾燙的豆漿落在碗里,頓時翻起了濃濃的豆花。
再把油條剪成小段,點上辣油、芝麻油,一碗咸豆漿就做好啦!
“謝謝啊!”
陳奇捧著這一碗群英薈萃,狠狠吸了一口,轉手塞給張藝某:“給你吧,咸塔塔好切的不得了!”
“額不想吃豆漿,額想吃饃咧,再來點胡辣湯…”
張藝某面容愁苦,又不好拒絕,李健群在旁邊樂,伸手拿過來:“我吃吧,離開上海好久沒吃了。”
“誒誒,謝謝謝謝!”
一行人打了飯,找桌子開造。
陳奇到底保守了,要了饅頭、湯和小菜,邊吃邊觀瞧,面孔都挺陌生的,他對上影廠演員了解不多,就知道趙丹、張瑞芳、孫道臨等等。
80年代的青年演員,也有四朵金花:龔雪,張瑜,趙靜,吳海燕。
雪姐在自己被窩里,張瑜沒有歷史上那么紅,年輕一代有點氣勢不足。
張藝某等人都是第一次來上海,也狗狗祟祟的打量,他忽道:“陳老師,我發現上影廠好精致啊!”
“怎么說?”
“他們穿的可漂亮了,雖然衣服還是那些衣服,但人家會搭配,昨天我瞧見一個女同志別胸針的。”
“我也發現了,穿皮鞋的特別多。”張俊釗道。
“還有穿西褲的呢,配白襯衫,哎呦!”何群道。
“這算什么?昨天晚上吃飯,我看見一個人帶螃蟹吃。”何平忽然來了句。
眾人齊齊看他,問:“螃蟹怎么帶?”
“玻璃瓶子裝,一股酒味,估摸著用酒腌制的,自己坐在那兒拆殼細品,旁若無人,有尿性!”
何平挑了根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