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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春天來了

  座談會的第二日,程忠實找到林朝陽,最近他們陜西文協一直在跟涇陽當地吉元集團總裁陳元杰溝通。

  這位陳總有意捐資500萬元支持陜西文協設立陜西文協吉元文學獎,旨在獎勵創作突出的陜西青年作家,程忠實想邀請林朝陽區給陜西文協方面站個臺。

  聽看這個數字,林朝陽感到有些驚訝。

  莊重文文學獎從上一屆開始將獎金提高到了100萬元,就轟動了國內文學界,500萬元可是要放個大衛星了。

  然后程忠實便解釋說,這500萬是評獎的總投入,實際上先期只有50萬元資金到賬。

  他又說,那位吉元集團的陳總通過相熟的人三次邀請他到吉元集團去考察并參加企業文化活動。

  林朝陽聞言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婉拒了程忠實的邀請。

  他向來愛惜羽毛,去參加這種事等于拿自己的信譽給人做背書。

  林朝陽沒有遮掩心里的想法,向程忠實說了他的擔憂。

  程忠實苦笑一聲,他又何嘗不知道這種事的風險呢?

  但那畢竟是500萬元啊,哪怕最后真的只有50萬元到賬,對于激勵陜西文壇的青年作家們也有著莫大的好處。

  「百年百種優秀中國文學」座談會讓小六部口結結實實的熱鬧了兩天,等到外地的作家們都走了之后,小院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臘八過后,陶玉書所盼望的外媒評選還真就有了消息。

  幾天之前,《紐約時報》公布了他們評選出的「20世紀100部最好的英文」,林朝陽的《達拉斯買家俱樂部》榜上有名。

  不過陶玉書高興于林朝陽作品上榜的同時,對這個結果卻不算滿意。

  因為通篇榜單看下來,英、美兩國的文學作品占了95,就算你英美兩國是英語世界的主要文學大國,但也不能這么不講武德吧?

  當然了,她的這種不滿意,完全是出于「編輯」這個舊職業的操守使然。

  就如同她所料想的那樣,《紐約時報》剛發布「20世紀100部最好的英文」榜單,就有國內媒體發現了這份榜單的「亮點」,迅速對榜單進行了轉載。

  《達拉斯買家俱樂部》榮登《紐約時報》

  》「20世紀100部最好的英文」榜單!

  這條消息在短短兩三天之內就傳遍了國內文化界,比之前林朝陽的兩部作品入選「百年百種優秀中國文學」的影響力可要大多了。

  「百年百種優秀中國文學」的評選,名頭很大,但主要影響力還是集中在中國文化界。

  可「20世紀100部最好的英文」評選就不一樣了。

  在中國新聞界看來,《紐約時報》可是國際公認的權威媒體。

  《達拉斯買家俱樂部》獲得了這樣國際上權威媒體的認可,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榮耀。

  多家媒體不僅轉載了這條新聞,更是煞有其事的對這份榜單進行了詳細的解讀,并歷數《達拉斯買家俱樂部》在海外所產生的重大影響。

  但各路媒體對《達拉斯買家俱樂部》的熱捧也催生出了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

  既然連《紐約時報》都認可《達拉斯買家俱樂部》是過去百年以來最優秀的之一,那么在之前「百年百種優秀中國文學」的評選當中,《達拉斯買家俱樂部》為什么沒有入選呢?

  評選單位在這其中是不是有失職的地方?又或者是對于《達拉斯買家俱樂部》這部存在著什么偏見呢?

  隨著幾份頗有份量的媒體在報道同時提出的質疑,本來已經平穩結束的「百年百種優秀中國文學」評選活動竟然又起了些波瀾,主導此次評選的人文社有苦難言。

  他們對「百年百種優秀文學作品」的評選可以說是傾盡了全部的資源,評選的過程也經得起考驗。

  《達拉斯買家俱樂部》之所以沒有入選,也是評選過程中的綜合考量。

  這部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但它有個根本性的問題是與國內主流文學界所提倡的價值導向差異較大。

  這一點在當初發表時就曾經引發過不小的爭論。

  如果是普通的評選活動,人文社說什么都會把這部選上,但「百年百種優秀文學作品」不僅僅是一場文學評選,它也帶有一定的意識形態色彩。

  所以《達拉斯買家俱樂部》顯然是不適合進入榜單的。

  但這種理由人文社是沒辦法公之于眾的,對外界的質疑,人文社也只能默不作聲。

  他們這一沉默,反倒是讓媒體更加喧囂了起來,因為在不少自由派媒體看來,人文社這種沉默無疑帶看強烈的傲慢色彩。

  這種傲慢從何而來呢?自然是權力所帶來的。

  于是乎,便有幾家自由派媒體借著此事接連向人文社發出詰問。

  新聞界對于《達拉斯買家俱樂部》錯失「百年百種優秀中國文學」的爭論甚囂塵上,

  帶來的直接好處就是讓這部在讀者群體的熱度一路持續走高。

  平穩了多年的銷量在最近迎來了大幅上漲,銷量增長勢頭喜人。

  「相較于《達拉斯買家俱樂部》,其實我認為《梵高之死》更應該上榜。

  可惜這部不是英文,否則絕對值得一個名額。」

  電話里傳來李拓的聲音。

  去了美國大半年,他的生活已經平穩下來。

  耶魯大學就在康州紐黑文,距離紐約不過一百多公里。

  他在耶魯教課收入不菲,別說是跟在國內時比,就是在美國也算是中高收入人群了。

  平日上課,到了周六周日就跟女兒娜斯一家團聚,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這兩天他注意到《紐約時報》的評選,特地給林朝陽打開電話表示祝賀。

  不管怎么說,「20世紀100部最好的英文」確實有其含金量,《達拉斯買家俱樂部》能上榜,充分顯示出了這部在英語國家文壇的影響力。

  也更彰顯了林朝陽在以英語為主流的西方歐美國家文化界的地位。

  作為資深「林吹」,李拓很為之驕傲。

  他在耶魯教了半年學,可沒少為林朝陽吹法螺。

  而在對《達拉斯買家俱樂部》和《梵高之死》兩部作品的看法上,他之所以會傾向于《梵高之死》。

  主要原因是李拓認為,《達拉斯買家俱樂部》在思想內涵上有討巧的意味,這部的火爆和廣受贊譽,在很大程度上是因應了八十年代以來美國文化界白左的激進傾向。

  兩相對比,《梵高之死》在藝術性和思想性上要更加的純粹。

  而且這部在歐美國家極受藝術界的追捧,被很多藝術家視為「與梵高的浪漫邂逅」、「對梵高的偉大致敬」。

  逼格比《達拉斯買家俱樂部》高了不是一點點。

  絮絮叨叻了半天,當林朝陽問起在美國的生活時,他嘆了口氣。

  「在這邊賺得多,生活條件也確實比國內好了不少,就是沒什么說話的人。」

  他在國內多少年來都是呼朋引伴,身邊總會圍著一群人。

  如今去了美國,談不上形單影只,但肯定是沒辦法像國內那般自在的。

  「你什么時候有空來美國啊!」李拓向林朝陽發出了邀請。

  「沒空,還得寫書呢。」林朝陽一口回絕了他,

  說到林朝陽的新書,李拓有些興奮。

  《天朝》的第一卷在還未發表時他就看過,在《收獲》發表之后他又托林朝陽給寄了一份到美國,這部引發了耶魯方面幾位漢學家的濃厚興趣。

  以家言重構中華文明的盛世華章,不僅極具挑戰性,同時也拓寬了這類體裁的創作邊界。

  李拓那份《收獲》寄到美國之后就沒在他手里待過,一直處于外借當中。

  費能文在看過第一卷之后對這部贊譽有加,還和李拓有過交流,希望能跟李拓共同完成對《天朝》這部的翻譯工作。

  翻譯家并不一定是好的漢學家,但漢學家一定是好的翻譯家。

  《天朝》并非一般的,它涉及到了公元七世紀到十世紀中國歷史和文化的方方面面,等閑的翻譯家面對這樣的作品根本無從下手。

  也只有費能文他們這群對中國文化和歷史有著深厚研究功底的漢學家,才有這個能力將這部翻譯成英文。

  費能文積極的推動《天朝》的英化,倒不是為了給林朝陽的在美國傳播做貢獻,

  而是他敏銳的發現了《天朝》在學術方面的價值。

  按照李拓所說,林朝陽這部會寫六卷,總超過240萬字。

  明顯是個中國文學、文化和歷史方面的研究富礦,圍繞著這么一部,水個幾十篇論文沒有絲毫問題。

  有些教授對于論文可能不看重,但他們手下還有學生呢。

  李拓對這件事也很積極,他現在只是個臨時工,耶魯要是能把《天朝》列入唐朝史的重要研究和參考著作的話,他在這里的地位和待遇就更穩固了。

  通話最后,李拓又讓林朝陽給他寄幾分簽名書過來。

  耶魯東亞研究中心的漢學家不少,大家對于林朝陽這位當代中國在美國名氣最大的作家都很感興趣,李拓打算拿他的簽名書跟大家「交際交際」。

  用他的話說,這叫「打入敵人內部」。

  放下電話,林朝陽就瞧見晏晏正樓著陶玉書的脖子在撒嬌,那神態動作與乃母年輕時如出一轍。

  「好不好嘛,我的好媽媽~」

  豆蔻年華的少女聲音是嬌滴滴,表情是甜膩膩的,格外惹人憐愛。

  「她又想干什么?」林朝陽問。

  陶玉書正享受著女兒的撒嬌,卻作出無奈的姿態,「要讓王菲在燕京開演唱會。」

  一轉眼晏晏現在都念初三了,這丫頭從去年開始喜歡上了王菲,迷的不要不要的。

  收藏了一堆專輯,每一張上面都有王菲的親筆簽名。

  之前她趁著暑假,就去看過王菲在馬來西亞吉隆坡的演唱會,現在竟然還要讓偶像來燕京開演唱會,這要求多少有點過分了。

  哪怕王菲簽約的新藝寶唱片是林氏影業旗下子公司,可藝人也有自己的工作安排,人家王菲現在又紅得發紫,怎么可能說開演唱會就開演唱會,

  「,這要求可夠高的。想在燕京看演唱會,你得看人家有沒有這個工作安排。」

  讓王菲在燕京開個演唱會不過就是陶玉書一句話的事,可他們夫妻倆并不想這么做。

  從小到大,家里兩個孩子除了生活條件優渥了一點,安保措施嚴格了一點,成長環境跟一般的孩子沒太大的區別。

  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夫妻倆有著一致的默契,他們并不想給孩子養成「予取予求」習慣。

  有錢有勢并不代表一定就要高高在上,人是社會動物,如果周圍的環境永遠都要隨著他的意愿改變或是轉移,那這孩子早晚是要養廢的。

  見父母親態度如此堅決,晏晏又使出了殺手。

  她低下頭,默默不語,滋然欲泣,手指著老父親的衣襟,指節泛白,水靈靈的眸子泛著水霧,睫毛輕顫。

  「爸爸」

  老父親的心都要被這一聲給叫化了,意志瞬間被瓦解,正要開口答應,卻看到妻子堅定的眼神。

  他只得狠了狠心,「叫爸爸也沒用,你以為開演唱會是過家家,說開就開?」

  「可———可我都答應我同學了。」晏晏吞吞吐吐的說。

  「答應同學了?」林朝陽先是異,然后說道:「怎么還養成吹牛的臭毛病了呢?少跟你哥學。」

  「不是吹牛。是許佩瑤生日許的愿望,說想看王菲的演唱會,我想幫她實現愿望。」

  「你當你是圣誕老人?」陶玉書看不慣女兒的大包大攬,挪輸了一句。

  晏晏滿臉委屈巴巴,「王菲都開了那么多場演唱會了,香江、東京、灣島、廣州、深圳—輪也輪到燕京了。」

  她對過去兩年偶像的演唱會日程如數家珍,陶玉書忍不住又訓道:「這點精神用在學習上,你也不至于連年級前20都考不進去!」

  晏晏的學習成績向來不錯,穩定在年級前列,這回的期末考試連前20都沒進去,最近每次挨母親的教訓這件事總會被提起來。

  要在平時,她肯定要還兩句嘴。

  但今天情況不同,她有求于人,不敢還嘴,只能繼續裝可憐。

  「演唱會陣仗太大了,要不然搞個歌迷見面會吧。規模小很多,也不用怎么準備。」

  林朝陽的倒戈背叛不出陶玉書的意料,面對女兒時,他的立場一向不堅定,就愛當好人,讓自己當壞人,這些年她早習慣了。

  父女倆一起央求,陶玉書很快便妥協了。

  當然了,晏晏也要付出點代價,到過年前,三進院的院子就由她負責清掃。

  看著女兒歡呼著跑出門去,林朝陽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自然少不了被陶玉書批評幾句立場不堅定之類的話。

  接著陶玉書又打了個電話,不到十分鐘后,新藝寶新任總經理鄭漢東的電話便回了過來。

  幾個月前,新藝寶成功吞并原股東寶麗金的亞洲業務,躍升成為整個亞洲地區數一數二的唱片公司。

  王菲最近正在沖繩拍攝陳嘉上的電影《戀戰沖繩》,不過老板想讓旗下藝人在燕京開個歌迷見面會,這當然不是問題。

  鄭漢東對這件事十分重視,直接給王菲請了3天假。

  女一號要請假,必然要耽誤劇組拍攝進度,導演陳嘉上本不想同意,可鄭漢東只說了一個名字,他立馬乖乖放行了。

  隔了幾天,陶玉書發現三進院的院子一直是冬冬在掃,她立刻把林朝陽叫了過來。

  「不對勁!」

  「怎么不對勁了?」

  「怎么是冬冬在掃院子。」

  「估計是天氣冷,晏晏肯定不想掃,就熊她哥唄。」

  陶玉書卻清醒的說道:「從小到大,你什么時候見他們兄妹倆有這么兄友妹恭的時候?」

  「這—」

  林朝陽朝正在院子里掃的起勁的冬冬看去,猶豫著問:「你是說——”」

  「晏晏那天說許愿那個同學叫什么?」

  「許佩瑤。」

  林朝陽脫口而出,然后一下子擱想起來之前晏晏請同學到家里吃飯時,冬冬這小子眉鼠眼的神態。

  春天來了,與物復蘇,又到了動物交配的季節。

  林朝陽的腦海里突然冒出趙忠祥的經典臺詞。

  夫妻倆對視一眼,確定了彼此的想法。

  「怎么辦?」林朝陽問。

  他把問題拋給了陶玉書,自家豬拱別人家的白菜,他是沒什么壓力的。

  但陶玉書顯然不這樣想,「這孩子,下學期擱要高考了,還有心思想這些事情。」

  高考的成功與失敗對冬冬來說并不能決定什么,但高考本身卻是陶玉書對他的一種期許,擱丫她期許冬冬能在若干年后繼承家業一樣。

  「青春期嘛,也正常。」

  林朝陽自告奮世的去求探情報,對他這個積極的態度,陶玉書還是很滿意的。

  等了半天,去跟同學看演出的晏晏剛回家,擱被林朝陽抓進了小黑屋,不用威逼,只需要利誘,擱亜松的撬開了這小斗頭的嘴。

  跟夫妻倆猜想的差不多,冬冬這小子確實對人家佩瑤同學有想法。

  前幾天王菲歌迷見鄉會的事,實際上擱是追求人家的一種手段。

  被陶玉書的眼神凝視,晏晏的臉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緊張。

  「這主意不會是你給他出的吧?」

  晏晏臉色先是一白,趕忙晃動著小手。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一開始都不知道這事,是他非得求著我幫忙的。

  媽媽你是知道我的,我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平時根本不關心這些事。」

  「你心虛什么?」

  陶玉書冷眼看她。

  「沒有啊!」

  晏晏臉色僵硬,眼神左支右突,終于跟林朝陽對視上,頻頻發出求救信號。

  「咳———玉書,冬冬這孩子實在是不省心,我看還是得好好批評批評他。」

  關鍵時刻「棄兄保妹」,晏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亥愛如用。

  陶玉書沒有再追問晏晏,而是鄉露沉吟。

  這讓晏晏長舒了一口氣,并向老亥親投入感激的一警。

  「那個佩瑤同學,亥母是做什么的?」陶玉書突然問道。

  晏晏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還是如實答道:「她爸爸是人大的老師,媽媽好丫是在出版局工作。」

  陶玉書接著問了幾個問題,都是關于許佩瑤的家庭和個人情況,聽得一旁的林朝陽滿心疑惑,難不成還要撮合這對小情侶?

  擱在他疑惑的時候,陶玉書問晏晏:「你跟許佩瑤是好朋友吧?」

  青春期的少男少仆最講義氣,容不得半點添疑,晏晏一挺胸脯,「當然!」

  「那你的話她肯定能聽了?」

  晏晏沒有再打包票,她似乎察覺到了某種不介好意。

  不等她反應,陶玉書招招手,「過來!」

  晏晏預感到不好,卻不敢違背母上的意愿。

  「你這樣這樣—」

大熊貓文學    文豪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