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搖搖頭:“事情不大,但是挺麻煩。”
在他看來,這事本身是真的不大,但是搞得不好就是真麻煩。
高振東一驚,不大的事情,他親自過來,那看來的確很麻煩了。
難怪他把自己的通信員都留在了外間。
“是什么事情?”高振東驚訝過后,一股好奇的情緒升了上來。
對方遞了一份文件復印件給他:“你自己看看吧。”
高振東接過來,翻開看了幾眼,就知道領導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合資公司?不愧是革命老區啊,就是敢想敢干。”高振東開玩笑道。
這個“老梗”讓領導就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高振東這話還真是貼切,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還能算得上是我們的老區。
“嗯,他們是挺敢想敢干的。現在你知道我說的事兒不大麻煩不小是什么意思了吧?”
高振東點了點頭。
“你有什么想法,先聲明,這是我個人私下里找你探討,不上會,不入記錄,言不傳五耳。”
高振東笑了起來,不是法不傳六耳么?您這是連一只耳都不放過啊。
不過他明白對方的意思,仔細的思考起來。
連高振東都要想想,看看,這個事情的確麻煩吧。
高振東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倒是覺得可以一試,但是要限定地域。”
領導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他早就知道高振東這腦袋里想的東西,和別人不太一樣。
“說說你的想法。”他遞過來一支煙。
“這種事情,其實我們之前是有的嘛,這個事情您是知道的。”高振東笑道。
與外資合作成立合資公司這個事情,其實早就有了,最早可以追溯到51年和萊西成立的船舶公司,而且一直運營到當前。
領導一愣,笑了。
“你倒是會找由頭…”
素有平毒鎮露之稱的萊西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很抽象,但是在現在,它畢竟是本方頂在東西交匯前線的,在我們看來成分還是相對純正的。
所以高振東舉這個例子,有點避重就輕卡bug的意思,但是還別說,類似的情況還真有。
高振東笑道:“只要是建交了的友好國家,那就都一樣嘛,我們按照五項原則來處理就行,那里面可沒說不能干這個。”
“啊這…”高振東這話,讓對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要說在這個時候,最有可能盡量貼近實現這五項原則的,在排得上號的國家里,還真就有高盧這一號,甚至排名還挺靠前。這是此時的地緣、環境、國際關系和對方智商在線的領導人共通決定的。
關鍵是高振東這話,占著大義,好像還真找不出什么不對的地方來,這其中本來就有互惠互利這一條嘛。
“你的想法應該沒有這么簡單吧?這是大面上的道理,我不相信你心里沒有更實際的想法。”
高振東點點頭:“還真有。一方面,是拓寬我們的環境和生存空間。您應該也體會到了,隨著去年的變化,我們的生存空間在被急劇壓縮,這時候,能多一些對外的渠道和聯系,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您應該也知道,從60年開始到現在,我們已經很久沒有組建過類似的機構了吧。”
領導愣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嗯,是啊,從工作的角度來說,這種情況是有些不利。”
“所以嘛,我才這么說的。而且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能實踐一下也挺好的,我覺得這個對象是一個很好的試驗田。”
“為什么?”前面都明白,但是高振東為什么覺得這個對象是塊好田,他就猜不透高振東的想法了。
“別的原因就不用多說了,畢竟您和他們打了這么久的交道,在商業、經濟、技術和此前的環境、合作意向來說,您比我清楚。不過我要說的一點是,這家估計是對方那一票國家里,最不受討厭的那個了。”
“為什么?”
“老區唄,您別忘了,多少人早年間曾經去過那里。”高振東沒有說得很透,但是對方一聽就懂,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這是人之常情,高振東就對自己讀大學的城市很有好感。
“哈哈,哈哈哈…你這說法,有意思啊。”領導忍不住笑了起來,能想到這個方向上去,不管說得對不對,但是高振東思維之刁鉆,還是讓他嘆為觀止。
而且他這想法還不能說完全沒道理。
“所以試一試嘛,反正集體決策,我們只是提個方向性的建議,這總不會有什么問題。”高振東話里倒沒有置身事外把自己撇干凈的意思,那沒什么意義。
“嗯…也對,我們的工作方法本來就習慣集思廣益,提建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你剛才說要有限制,具體是個什么意思?”如果想要提建議,那建議里的細節就不能少,否則空口白牙提的那不叫建議,那特么都快成意見了。
“我是這么考慮的,從空間、時間上,限制合作的范圍。空間上,可以用非主要儲藏區,或者小的那種來做餌嘛。”
這方面,領導就完全不清楚了,畢竟他不是地資部的。
“舉個例子?”
“粵東,灣區。那里已經探明了一些油氣,不多但也不少,足夠打動對方,但是又不至于讓對方有染指一定時間內最有潛力的儲藏區的可能。”
薄海直到21世紀,都占了我們海上石油探明儲量的大部分。所以這部分如果能不讓他們染指,那是最好的。
領導點點頭,問對人了,腦瓜子靈活、對各種情況敏銳、技術過硬,同時對油氣分布和發展情況都清楚的人,可找不出幾個來,而高振東正是其中一個。
而且他對商業和經濟也不陌生,這就更加難得。
“嗯,這個具體情況,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和地資部的同志溝通核實。”高振東出主意就行了,至于具體的,就不用聽他的。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這樣對他更好,在這方面,領導有自己的考量。
“嗯,這樣更好,更可靠一些。不過總的來說,灣區比較合適,那里是傳統通商口岸,對對方來說也更加熟悉,而且薄海拱衛京畿,在這里合作,總有那么一點不合適,畢竟這種合作,往往伴隨著地理地質地貌的勘探活動,在這個地方這些事情有點不太好。”
“你考慮的這些問題很全面啊,而且時刻考慮著安全問題,不愧是部隊上出來的。”領導笑道。
沒想到高振東笑得比他還厲害:“而且灣區的油田有個很特殊的地方,在那里發現的一個淺海油氣田深度很刁鉆,水深大概100米,有些困難,但又屬于是對方的技術跳一下勉強能夠著的程度。只要解決了這個深度的海上石油鉆探,那其他淺海的海上采油技術問題就基本上都解決了。”
既然想要拿技術做條件,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高振東臉上的笑容,很是狡黠。
太刁毒了…領導有點目瞪口呆。
“哈哈哈,你這是拿一個淺海中的深水油田做餌啊,借人家的雞下自己的蛋。”我就說振東同志搞外貿也是一把好手,這花花腸子,絕了。
看來具體的選擇,還真是他選的地方比較合適,只是拿到臺面上來的時候,得做一點技術性處理。
對他的評價,高振東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們這也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嘛。至于時間限制,就不用多說了,可以延續,但是每次都要有一個時間限制,這方面您應該比我更熟悉。”高振東笑道。
“是,這個是一定要有限制的。”
“對了,股份上面,我們一定要超過一半,這叫略盡地主之誼。”
高振東提醒這個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此前,我們為了體現平等,出現過50:50這種讓雙方都難受的比例。
神特么地主之誼,高振東的話讓領導差點笑出聲來,權利體現還差不多。
“最少51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還別說,在這之前,他曾經想過不能低于50,但經高振東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來,這1和經濟利益無關,但是卻非常非常重要。
“我就知道領導胸有萬千溝壑,我就是隨口這么一說。”高振東的高帽那是信手拈來。
“少來啊,你說你,現在也用不著拍我馬屁嘛,高帽子滿天飛的,大可不必。還有什么想法?都一起拿出來。”
高振東搖了搖頭:“沒了,您今天來這是突然襲擊啊,我能有這么些想法已經很不錯了。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建議留下日后能在對方控制的區域內對等投資的口子。”
已經差不多了,其實這個事情技術層面上的問題并不多,主要還是在其他方面,而高振東是不合適深入去說的。
“也對,是我貪心了。不過你后面這個提法,倒還真是長遠。”領導笑道,正如高振東所說,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想到這么多,已經很難為振東同志,要不是他能力夠強,知識面夠廣,涉足領域夠多,估計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這么多來。
議論已定,領導站起身來,他甚至沒有東西需要收拾,因為他純靠腦袋記,連紙筆都沒拿出來一點兒。
“走了走了,你忙你的。”大家都是大忙人,事情說完了趕緊各回各家,工作還多著呢。
剛準備轉身,他又想起了什么:“今天這件事,是我以私人朋友的關系和你聊天瞎扯的,出至你口,只入我耳。”
雖然知道高振東口風緊,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叮囑一句。
高振東笑著點點頭:“明白明白,后面是什么情況,我也絕不打聽。”起到作用了就行,別的都無所謂。
“到時候如果成事,你的功勞我可就冒領了,最多請你吃頓飯。”領導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高振東笑了起來:“好說好說,有飯吃就行。”
“高叔叔高叔叔,你看,學校給我發了個大獎狀。”高振東剛回到家,還沒進門,就聽見后面棒梗的聲音響起。
高振東轉頭一看,棒梗手上拿著一張獎狀,臉上光彩四射。
紅色的獎狀上,寫著幾個字。
“勇敢好少年”。
這是哪一出?高振東兩輩子上了這么多的學校,沒聽說哪個學校還發這玩意兒的。
關鍵是這個稱號,屬于是在學校里不存在的那種,俗稱不在學校體制內。
不過高振東沒有多想,馬上咧開了嘴,在棒梗腦袋上抹了兩下:“可以啊,這不年不節不放假的,你們學校怎么想起來發獎狀了。”
“嘿嘿,我也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有。”棒梗抓了抓被高振東揉亂的頭發,笑得很是燦爛,只是頭發顯得更亂了。
只有你一個人有?高振東好像有點明白過來了。
看來是前不久有人打聽院子里情況那件事情,出結果了,至少在棒梗這里是了了事兒。
“干得不錯。來來來,給你糖吃。”高振東正要掏兜。
“不要不要,高叔叔,那都是小孩子吃的,我不是了。”棒梗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
高振東頓時刮目相看:“喲,發了獎狀人都不一樣了,出息了啊。那你想要什么?今天高叔叔出次血。”
棒梗不假思索:“高叔叔,我聽謝叔叔說,你寫過一本能當兵的書是吧?”
高振東自己都愣了:“能當兵的書?我沒有啊。”
我是誰,我在哪,我都干過什么?高振東心中忍不住素質三連。
“有的有的,就是教人怎么打槍,怎么戰斗,怎么隱蔽的那種。”高叔叔工作忙,一定是忘記了。
高振東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說的是民兵訓練手冊是吧?”
民兵訓練手冊、軍地兩用人才之友、赤腳醫生手冊,三大神書里最早被高振東倒騰出來的一本,正因為早,所以他壓根就沒想起來。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我想要這個。”棒梗樂得開了花。
這東西不是公開出版物,內部很多,但是普通人想要搞一本,那得看家里有沒有民兵。恰好,棒梗家里唯一的大老爺們兒傻柱同志,不是民兵。
高振東想了想,蹲了下來:“行,我給你找一本,但是你要答應高叔叔,不能看了之后去欺負其他小朋友。”
那里面有些擒拿格斗的內容,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如果是真的學進去了,對體格相仿的小孩子來說還真是個威脅。
高振東至今都忘不了,自己小時候照著家里當警察的長輩的擒拿教材學了個三腳貓,把院子里發小胳膊差點扭折了的事情,那一頓好打啊,而且還是混雙。
“好好好!我保證!”棒梗一看有戲,心里那個高興就別提了。
“行,明天我給你。”
“好,拉鉤!”
高振東很配合的和棒梗來了一出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的把戲之后,這才轉身進屋。
婁曉娥把茶缸子放到他面前:“什么事情啊,我看你和棒梗在門口嘀咕老半天,神神秘秘的。”
高振東笑著把事情說了一下,不過沒有說太深,只把棒梗這邊的事情說了個差不離。
“哈哈哈,這樣啊。我看棒梗這么下去,也許會步上你的后塵。”
高振東一聽,皺起了眉頭:“不對啊,這話我聽著怎么這么不對勁呢?”
步后塵這種說法,大部分情況下都不是好話,高振東上輩子在電視里聽到,一般都是在看法制節目的時候。
婁曉娥一愣,咯咯笑了起來:“啊…我忘記了,哈哈哈。行行行,換個說法,走上你的道路,這下滿意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高振東很滿意的喝了一口茶:“能走上我的道路,那也不錯。”
盜圣當兵?嗯,這個變化我喜歡。
扯完這事情,高振東覺得自家媳婦兒的工作也應該關心一下:“你們DNA擴增研究得怎么樣了?”
婁曉娥臉上笑容不減:“沒什么進展,還在摸索學習理論基礎的過程里,不過很正常,這本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我們有耐心,也有信心。”
雖然沒什么進展,但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很淡定。
高振東點點頭,這就對了。
正常的科研,本來就要有這種不疾不徐,不驕不躁的心態,沒有被瓶頸卡住不得寸進、最終經過努力終于找到路的這種經歷的科研人員,相對來說是不成熟的。
這不是說一定要挫折教育,而是這幾乎是科研中必然要經歷的事情,扛不住這種壓力,那最終可能上限不會太高。
想到這里,高振東決定什么都不做,讓媳婦兒多受點鍛煉,這對她有好處。
DNA很重要,但是暫時和救人的直接關系不大,畢竟遺傳病這些和基因有關的病癥,實際上到了高振東穿越的時候都沒有太多辦法。緩一緩就緩一緩吧,又緩不了多久。
想到這里,高振東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轉頭和言之不預兩個小屁孩瘋了起來。
吃過晚飯,高振東走出家門,來到倒座房這邊,敲響了房門。
門剛打開,高振東問了聲好,然后問道。
“那孩子的那件事情,是個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