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以來,泉城都沒像是今晚這樣喜慶過了。
爆炸聲恰如鞭炮,不絕于耳,此起彼伏的火焰宛如禮花,陣陣回音擴散重迭,賞心悅目的焰光四方擴散。
全部都來自于季覺散出去的幽靈車。
第一波,十一輛,已經全部發車。
而第二部就位待命的車輛還在默默的等待時間。
不用擔心原材料,在泉城的廢墟和街道上到處都是,全部都是被丟棄的車輛,有的甚至根本不必維修。
大不了拆東墻補西墻,東拼西湊,總能湊出這么幾輛完整的來。
許觀用以太一系的記錄修改,將商場里搬出來的塑料模特變成尸體,裝進其中,作為炸藥的點綴,然后,車輛們就興致勃勃、急不可耐的出發了。
自這漫長的等待和煎熬中,迎來了最后的燃燒之旅!
光是維修和強化車架,就用光了之前戰場上搜刮來的靈質。而后續機械降神的加持,幾乎將表哥哥的靈質儲存庫全部抽干。
再然后,一輛輛蓋上裝甲板亦或者是裝作蓋上裝甲的車輛,就這么搞定了。
滿載著土質炸藥,為化邪教團的成員們送上驚喜。
只可惜,燃素稀缺,加油站里的庫存全都揮發了。就地搜刮各種材料的土制炸藥到底還是少了點威力。
不然焰火還會更加旺盛熱鬧一些。
短短兩個多小時,所有人就見識到了兩個在正面戰場上根本沒什么用的工匠在豁出去之后,究竟能攪出多大的亂子來。
由善工負責預先加工材料,然后再由非攻負責調和和制作的工序,兩個人在回收部養成的默契和習慣直接開出了一條違禁品流水線。
就連加速自身時間的姬雪為了補上材料的缺口,都累到快要暴斃。
作為成果的,便是如今諸多送給化邪教團的驚喜…
想來一連串故布迷陣之后,他們應該更加專注認真的死守住安全局出城的道路,無暇顧及其他。
而幾乎在這同時,童山所駕駛的車輛,悄無聲息的停在了泉城陰暗的街道之上,遙遙眺望著一處平平無奇的商場廢墟。
“就是這里了。”
許觀低頭,比照著手中記錄冊中浮現的地圖,乃至那個信號的反應。
死寂之中,所有人沉默的掏出武器。
而在最后,季覺伸手,從小牛馬的車廂里抽出了足足大半個自己高的箱子,揀選著那些沉重的零件。
很快,一具仿佛狙擊槍一般的粗大槍械自雙手之下迅速成型。甚至沒有上漆的猙獰槍身微微震顫,在子彈的清脆裝填聲之中,饑渴鳴動。
“別急。”
季覺撫摸著它的棱角,輕聲寬慰,“很快。”
夜色深沉。
許觀汗流浹背,傾盡所有的靈質。
手中的白紙之上,地圖變換,放大,自映照之中,錯綜復雜的結構和一個個移動或者是停滯的紅點從白紙之上浮現。
撥開迷霧,漸漸清晰。
“找到了。”
童山的視線落在白紙地圖的正中間,重生位階的天選者反應。
“一共十一個天選者,一個重生,四個蛻變,其他全部都是感召期。還有不少畸變了的怪物,有可能出現災獸。”
他將地圖鋪在了桌面上,“進攻的同時,我會覆蓋整個商場,截斷他們和外界的通訊和聯絡。重生位階的交給我,剩下的你們沒問題吧?”
寂靜之中,所有人整齊劃一的點頭。
“山哥你的狀況沒問題嗎?”作為他的主治醫生,季覺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極限。
“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童植物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以一貫討嫌的語氣和面孔將問題甩到了一邊,面無表情的提醒:“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
“…”季覺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很好,那么就按照計劃,許觀你就在車里別動,提供消息,保護好自己就行。”
童山繼續說道:“拋掉其他的意外因素干涉,我們的時間三分鐘,三分鐘后,倘若沒有全部拿下的話,就立刻撤退,明白么?”
“明白!”所有人整齊劃一的回應。
“很好。”
童山欣慰一笑,摘下了古老者之口,還給了季覺:“各就各位,做好準備吧。”
在連續補充了大量食物和糖分之后,他背后的創口已經合攏的差不多,看上去重歸全盛。就只有季覺心里清楚這家伙究竟有多打腫臉充胖子。
可他終究沒有張口反駁或者提出異議。
這就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所有人都再無退路。
只能向前。
自始至終,童山都沒有說,其實我拋下你們這幫家伙,逃出去的可能性要高很多,為了大局,你們犧牲一下給我殿后。
寧愿死,他都不愿意拋棄自己的同伴,那季覺還有什么好說的?
人家都為自己做到這份兒上了,這時候除了全力以赴,難道還能臨陣脫逃么?竭盡全力吧,別掉鏈子。
這一次,所有人都把腦袋別褲腰帶上了。
“好了,無線電測試,對表結束之后,各部分散開,各就各位。”
童山揮手,“別賴在車里,該出發了。”
車門開啟,所有人魚貫而出,分散向四面八方。在路上,樓封有好幾次想要說話,可是卻都沒發出聲音。
直到跟著季覺一起,趴在大樓斷面的邊緣,自夜風之中看向不遠處的商場。
他想要說話。
“別多想,你不是累贅。”季覺說,“樓指揮的生死不是你和我這種等級的小角色能影響的,這不是你的錯,我們只能盡力而為。”
“不是…”樓封嘆息。
“我知道,畢竟是一家人嘛,關心也很正常。但目前必須首先保證的,是你自己的命。”季覺說,“大家朝不保夕,泉城里水深火熱,你應該對你姑姑多點信心,我們都能活的好好的,樓指揮肯定沒問題…嗯,怎么了,你怎么不說話?”
樓封無語許久,嘆息一聲:“我是想說,你踩我腳了。”
“啊?哦…咳咳,不好意思。”
季覺驚覺低頭,尷尬的挪開了腳:“沒注意。”
樓封說:“沒什么,謝謝。”
寂靜里,季覺愣住了,回頭,看了樓封半天,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剛剛是不是跟我說謝謝了?”
“說了個幾把!”
樓封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你特么好好干活兒能死啊,別逼逼了行嘛!”
“這不是怕你緊張嘛!”季覺努力的笑了笑,掩飾著表情的抽搐。
其實他也緊張。
緊張的要死…
童植物在不做植物的時候還是挺當人的,但當植物之后,就開始不做人了,計劃那叫一個喪心病狂。而偏偏…計劃還是季覺首先提出來的!
憑良心說,他跟隊伍里的人相處的都挺不錯的,大家關系良好,未來前景可期。如果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有誰死在了這里,季覺可能要難受個好幾年。
他朋友很少。
可偏偏童植物又給他介紹了這么多朋友,每個人都很喜歡很歡迎他,毫無虛偽和掩飾,從他入隊握手的時候,就告訴他,從今往后咱們是朋友了、哥們罩你、叫聲姐姐我給你介紹生意、兄弟你不錯啊。
造孽!
談感情太他媽傷錢…更傷心!
“樓大少你可要茍住,千萬別死了啊。”季覺叮囑。
“你可特么閉嘴吧!”
樓封甩手,將手里的善工加持、靈質塑形之后的子彈丟了過來:“求你了,別說話了能行嗎?”
“不行,我緊張。”
“姓季的你特么…”
“就位。”姬柳的聲音響起,然后是姬雪,蔣懸,最后是童山。
季覺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吐出,趴在了預定位置上,調試瞄準鏡,“就位。”
各就各位。
一個重生,五個蛻變,外加季覺一個感召萌新,來突襲化邪教團的分部了,背水一擊。
季覺感覺自己的手出汗了。
幸好,機械降神不看手感。
他瞇起眼睛,湊至瞄準鏡前面,放緩呼吸的頻率,直到心跳和脈搏的聲音響徹耳邊,宛如雷鳴。
那一瞬間,仿佛有流光自從虛空之中擴散,漣漪波蕩,籠罩了整個商場。
再然后,宛如深海之中的萬鈞重壓,毫不保留,瞬間迸發!
清脆的破裂聲不絕于耳,籠罩在商場之上的隱約光膜在剎那間浮現出千瘡百孔的裂隙,再然后,自童山之后,三道身影瞬間突進!
刺耳的警報聲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迸發,就被念動力所束縛和凍結。
而在劇烈的震蕩和狂風之中,童山從天而降,砸碎了玻璃頂穹,順手碾死了視線里的小卡拉米,再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向前指出。
念力狂瀾,自此迸發!
無以計數的塵埃率先卷起,再然后,就是崩裂的轟鳴,承重梁崩裂,中折,垮塌,自針對性的蹂躪之下,整個商場都陷入劇烈的搖晃里。
坍塌!
轟鳴之中,好像有罵娘的聲音傳來,再然后,狂暴的電光就從童山所專注的地方迸射而出,瞬間馳騁奔走,然后便撞在了無形之墻上,彈回,浮現出一個枯瘦的身影!
在看到童山的瞬間,面色驟變,旋即猙獰。
好好好好,是把自己當成軟柿子了是吧?!
今天就看看,是你死還是我亡!
轉瞬間,耀眼的雷電之樹自商場坍塌樓層之間的巨大鏤空之中憑空浮現,無以計數的詭異電光交錯,自烈焰和閃電之間轉化不休,化為潮水,將童山徹底淹沒。
焚星之相再現。
壓制所有!
被童山甩出的姬柳已經看不見形體,整個人化為了血色的漩渦,手中雙持的兩把超大型斧鉞,縱橫劈斬。
直接就沖進了猝不及防的人堆里。
歷戰淬鋒!
諸多死在姬柳手中的敵人,他們殘存的怨念、詛咒、仇恨和絕望,自斧鉞和戟上顯現,令速度與威力暴增。
自先手突襲之下,根本看不到囫圇的身影,就只看到一顆顆拳頭大小的碎片飛迸而出。
而就在回旋劈斬之中,刺耳的巨響驟然迸發。
化為鐵石的魁梧身影擋在了刀鋒的前方,不顧自己的手掌和腰部被鑿出了兩道慘烈的創口,死死的攥住。
反應過來的面孔之上,浮現獰笑。
再然后,便在墻壁破碎爆裂的巨響之中,聽見身后傳來的引擎轟鳴。
專門為針對荒墟一系的天選者配備的巨型沖擊鉆,便在鋼鐵之爪的揮灑之中,貫入后背,瘋狂旋轉中,從胸前突出。
血色井噴。
不等荒墟天選者回頭,一張機械大口便已經張開,將整個腦袋都拔下來,吞進口中。
渾身籠罩在裝甲板之下的重裝牛馬揮灑著四臂,沖擊鉆、電鋸、巨錘和粉碎鉗,就已經直截了當的將礙事的家伙徹底分尸!
姬柳大笑,“謝啦,哥們!”
嗶!!!
浴血的小牛馬按響喇叭回應。
它說,‘都幾把哥們,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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