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覺得桃子一輩子才算值了。
因為桃子還沒過門,就能讓侄子謝虎山這小兔崽子給她洗頭。
先是顛顛跑來燒水,燒好之后兌好涼水,調好水溫,裝進壺里,單手高高舉起,再慢慢澆下來沖著桃子的頭發,另一只手還幫桃子輕輕揉著長發間的泡沫。
在裊裊升騰的氤氳水氣中,桃子側著臉,瞇著眼,臉上只是笑,睫毛隨著笑輕輕顫著。
“三哥,你去做正事,為啥非要讓我跟著你去啊?”桃子用雙手輕輕洗著頭發,對謝虎山問道。
謝虎山隨手把指尖沾的一點泡沫抹在桃子的鼻子上,笑著說道:
“我全身粉碎性骨折,人家鋼廠領導都知道我媳婦帶著我滿世界治病呢,這次喊我吃飯,我必須得帶著家屬讓他們看看。”
陳春香一邊揉著雜合面,一邊看著旁邊用食堂熱水洗頭的兩人。
瞧瞧,人家小兩口多好,看著就招人喜歡,洗個頭都能好的蜜里調油,去外面吃飯都不忘帶自己媳婦。
自己跟謝啟茂那老貨過半輩子,狗東西能半夜突然爬起來跑回站里給生病的牲口喂熱水,都沒想起幫忙給自己燒水洗個頭。
更別說出去吃飯喝酒想起來帶著自己。
都是一輩子嫁一回人,自己當年怎么就把謝啟茂的缺心眼兒錯誤的理解為了老實呢。
今晚回去就抽他!加加力道,看看能不能給他打開竅。
想到這,陳春香又看看旁邊正左手午餐肉,右手山楂罐頭,一邊吃一邊幫忙燒火的大秀,跟人家桃子一比,自己閨女跟長不大的傻子一樣。
人家姑娘才十八,不用大吵大鬧,柔聲細語就能把謝虎山收拾的服服帖帖。
自己侄子有啥東西都給人家桃子,還沒等過門,桃子這都要當家了。
可是自己閨女已經十六了,還跟六歲的時候干的事一樣,睜開眼除了吃啥,就是琢磨去哪給她爺他哥卷幾根旱煙換零花錢。
“我沒去過飯館吃飯。”桃子被謝虎山作弄也不生氣,用嘴吐氣把鼻尖的泡沫吹飛,開口問道:
“萬一丟人怎么辦?”
三哥說他師傅張誠和對方談好了,人家鋼廠還要請他吃飯,也不知道三哥怎么想的,楊利民去醫院通知他這消息之后,他居然帶著自己回了軋鋼廠,要洗頭,剃頭,換衣服,而且還要帶自己一起去。
“我知道他們憋什么屁,甭當回事,一群靠國家錢裝土財主都裝不好的土老帽,就是咽不下那口氣,尋思場面上找找優勢,他們算個Der,等會兒三哥給咱倆捯飭捯飭,你看怎么讓那些貨捂著臉覺得丟人的,跟我面前想裝人物,門也沒有啊?”謝虎山嘴里不屑的說道。
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賣乖,在謝虎山這里是不可能的,得了便宜對自己中坪人可以賣乖,對外人,占了對方便宜,也別想讓他跟對方面前乖巧些。
不服氣,想找找場子,說幾句場面話?那能行嗎,不服氣也得給老子憋著。
桃子這邊剛洗完頭,外面中坪生產大隊走街串巷幫人剃頭的羅師傅喊道:
“虎三兒,你喊我剃頭啊?”
“是我!”謝虎山開口回應了一聲:
“羅大爺,這屋,給我收拾收拾,等會兒帶我媳婦喝酒去!”
張誠幫他最終談妥了五十五噸廢鋼,七千塊算是第一筆款,對方先付十四噸,后面隨時取貨隨時付賬。
至于合同,肯定不能張誠代簽,對方指明要跟軋鋼廠負責人謝虎山簽,雙方坐下一起吃頓飯,見見面,以后還得打交道呢。
畢竟鋼廠掏了五十五噸廢鋼了結這件事,也得讓人見見訛人的正主不是?
所以謝虎山才帶著桃子回來洗洗澡,洗洗頭,換換衣服。
等謝虎山把頭發重新剃成圓寸,大秀那一鍋熱水也已經燒完,謝虎山摸了摸短發:
桃子,走,給三哥搓背…”
桃子一雙大眼睛怒視謝虎山,臉都臊紅了,眼神示意他這種話不能不分場合的亂說,大媽還在旁邊呢。
“不愿意算了,我去問問廠里哪個崖口工人的媳婦好看,讓他把媳婦喊來給我搓?”謝虎山端起一大盆熱水朝外走去。
桃子低著頭用余光去看大媽和大秀的方向,發現大媽正嘗著大秀手里的食物,沒有注意自己兩人剛才的對話,這才心虛的等謝虎山先出門走了幾秒鐘之后,才連忙快步走了出去。
“等我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蓋間能隨時洗澡的澡堂子。”軋鋼廠謝虎山專屬的廠長辦公室內,謝虎山背對著桃子,用毛巾沾滿水淋著身體,嘴里說道。
沒聽到桃子回應,謝虎山回過頭,發現桃子憋得小臉都快發紫了,正專注的一下一下幫自己搓著后背。
“你害臊不好意思我能明白,但該喘氣還是得喘啊,要不然我搓一回澡憋死個媳婦,我這輩子得娶多少個?”謝虎山對桃子提醒道。
桃子因為謝虎山這句話回過神,重重喘息著,自己也被自己的緊張逗樂了:
“我忘了喘氣了…”
“我還穿著褲衩子呢,我要全脫了讓你搓,你不得嚇死過去?”謝虎山也笑了起來:
“你抓著伱們家渾身是泥的老四,給他扒光了丟大盆里洗澡時,我也沒見你因為老四光屁股就嚇成這樣,就光看他被你一瞪眼嚇得動都不敢動啊。”
桃子用手輕輕拍了謝虎山的脊梁一下以示不滿:
“不是穿不穿衣服的事,奶說了,但凡是親密點兒的事,都得結婚之后,千萬不能沒名沒份干這種事,不然總有姑娘后悔那一天。”
按說兩個人都已經放了小定,兩家也都認可,基本上不會出什么變數,像桃子他媽李巧枝,已經開始私下教桃子一些男女生理常識。
在她眼中,桃子十八了,謝虎山十九了,兩人就算今年發生點啥也都很正常。
但奶奶雖然是謝虎山的奶奶,可這種事上卻不慣著謝虎山,不像其他老太太,自家孫子和姑娘婚前發生點啥事,恨不得當占便宜一樣滿世界宣揚,艸蛋些的可能還會在正式結婚時對姑娘壓壓價。
奶奶一直告訴桃子,啥事都可以順著謝虎山,這種事不能由著他,如果女人婚前讓男人占了便宜,而且最后倆人還沒能結婚,那鋪天蓋地的口水能把女人淹死,運氣好了能遠嫁,運氣不好心眼也小,就可能會一念之差想不開。
“那倒是,之前大隊來的那幾個城里知識分子怎么坑的姑娘,不都是那么干的嗎,最后后悔的都是姑娘。”謝虎山沒有反駁,反而認同的點點頭,懶得再聊這種事,他換了話題:
“等會兒你洗的時候,也得需要搓背,我正好…”
“我讓大媽幫我。”桃子邊幫謝虎山搓背邊說道。
“啊…我忘了這茬了。”謝虎山故作惋惜的嘆口氣:
“沒事,等你下回洗澡提前告訴我,我給大媽放假。”
桃子在謝虎山身后笑著,忽然想起來兩人是坐長途汽車回來的:
“三哥,你的自行車呢,是不是忘在縣城了?”
“送人了,那家伙叫宋鐵生,鐵路上班,人挺好,就是二十一還沒對象呢,城里的看不上他家,農村的他家里又不甘心,我尋思你媽不說二桃兒沒主呢嘛,等有合適的機會問問,萬一能成呢,也省得你媽老惦記二桃因為我嫁不出去。”
“人家縣城的,能看上二桃嗎,大秀應該還行,起碼大秀畢業能當獸醫干部。”桃子心里美滋滋的,自己三哥就這點好,他要看一個人順眼,啥事都能替對方想著。
現在這是看自己很順眼,連二桃的事都幫她想著呢。
“拉倒吧,鐵生那是多仗義的哥們兒,我能讓大秀把他禍害了?”謝虎山聽到桃子說聽起來,大秀好像更合適,果斷搖了搖頭,語氣嫌棄:
“那不恩將仇報嗎,大秀這種,你得等她自己想搞對象了,自己去找,千萬不能讓別人幫忙介紹,因為給誰介紹都算是跟人結仇,得讓男方恨介紹人一輩子,死后都得從墳圈子爬出來去介紹人家里鬧鬼作妖。”
“哪有這么說自己妹妹的。”桃子嗔怪的說了一聲,幫謝虎山搓完后背,用水幫謝虎山沖洗干凈,再用毛巾幫謝虎山擦干身體,又把用過的一大盆水抱出去倒掉,自己重新打了一盆熱水走進來,看向謝虎山,也不說話,謝虎山識趣的走了出去,嘴里抱怨道:
“我也不準備親密活動啊,我就看看,不動手也不行?”
浭陽國營友誼飯莊。
這算是浭陽縣最好的飯店,早在民國時期就開業了,那時候飯店名字還叫作五福樓,是整個浭陽縣第一家雇用女服務員的館子。
公私合營后本來是叫浭陽國營大眾第五食堂,結果趕上了跟老毛子蜜月期,那邊派人支援堯山重工業,浭陽的領導們歡迎老毛子專家時在這里設宴款待,為了紀念友誼,也覺得食堂這個名字歡迎老毛子有些不夠正規,所以改稱了國營友誼飯莊。
同時也是震后第一個完成重建的國營飯店,畢竟商務接待也需要地方。
雖說各家鋼廠都有自己的食堂,工廠領導在食堂吃飯也都有單獨的小廚房保證伙食,但一般宴客時,這些大小工廠的領導還是會把要請的人朝友誼飯莊領,顯得正式,或者說,顯得有派頭。
畢竟這飯店根本就不是給普通人吃的,普通人也吃不起,能開業就靠國家開工資,以及靠浭陽縣這些大大小小的工廠宴請客人來保證營業額。
別看張誠和馮春來是公社干部,在普通人眼中或許算是個領導,可是兩個人活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進這種高規格飯店。
甚至比不過身邊的楊利民,楊利民之前在縣委工作還沒下基層時,陪著領導好歹還來過幾次友誼飯店。
友誼飯店里的女服務員可不跟大眾飯館那些苦大仇深的服務員一樣,把顧客不耐煩得當成冤家,這里的服務員又漂亮又親切,對進來的人全都高接遠迎,笑容可掬。
進包廂時,女同志還緊走幾步先過去幫忙把門打開,這讓張誠和老馮都有些不敢相信。
公社尹書記在自家公社食堂吃飯,都沒享受過公社食堂大媽幫忙伸手開門的待遇。
而且一個包廂都快趕上半個公社大院大了,看起來雖然不算富麗堂皇,但簡單的白綠兩色搭配以及寬大的房間格局,確有一種讓人肅然起敬的莊嚴感。
張誠甚至覺得可能燕京領導們會見外國有人設宴的地方,也就和這房間差不多了吧。
地面上鋪著青綠色大理石,屋頂極高,吊著華麗的吊燈,墻上已經與時俱進換上了照片,正中間一張能容納最少二十人的巨大圓桌,鋪著白色桌布,青瓷餐具,看起來高雅大氣。
只是房間里的人有些煞風景,圓桌中央已經擺了兩箱茅臺,五六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導,人模狗樣的鋼廠領導,每個人身邊還帶著個女伴,正在桌前放松的吸煙閑聊,稍遠處還有兩排休閑沙發和一張十人桌,幾名像是鋼廠小車班司機的人在那邊打牌聊天,等著伺候酒局。
吳建中看到張誠,馮春來,楊利民趕過來,笑呵呵的起身相迎:
“老張,友誼飯莊的酒桌上簽合同,我們鋼廠有誠意吧,那位謝廠長呢,怎么還沒來,告訴他別裝病了,不是都說好了嘛,難道還怕我們不認賬?”
桌前幾個鋼廠賞光的領導看向張誠和馮春來,不屑笑笑,敷衍的打了聲招呼,一個公社武裝部長,公社特派員,真不值得他們正眼瞧一下。
其中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更是夾著香煙對桌上幾個人笑道:
“別是不敢來了吧,張老兄,讓你們那位農民廠長放心,我們鋼廠還能欺負一個農村的小冷軋廠不成,待會讓他好好跟我們主管供銷的老魏喝幾杯,漏出點兒湯都夠他那廠子吃幾年的。”
一群人頓時哈哈笑著出聲,點頭附和。
鋼廠之所以請他們這幾個常年在農村的農民土老帽吃飯選在友誼飯店,就是存心要看他們露怯出丑鬧鬧笑話,也好歹能出出心中的惡氣。
等張誠,馮春來,楊利民三人被吳建中引著入座之后,趁著鋼廠的人各自聊天,沒有注意自己三人,馮春來對張誠小聲說道:
“這他媽哪是請客,這擺明了是心里不服,給虎三兒下套呢,萬一虎三兒那脾氣收不住,肯定炸毛,人家說不定想著是順勢把合同搞黃,再算到虎三兒頭上。”
“要不我出去等等虎三兒,囑咐囑咐他?”
張誠也有些忐忑,自己徒弟那他媽是屬狗臉的,自家大隊的人也就算了,外面的人要是跟他得瑟,他那個脾氣真要急了眼,張誠也說不準對面的人能有幾個被徒弟打成全身粉碎性骨折。
楊利民在旁邊氣定神閑的開口:
“放心吧,我囑咐過他了,謝虎山心里有數,帶桃子回去的時候,我讓他把我辦公室鑰匙拿走了,這些人他打發的了。”
“那咱們就聽小楊書記的。”張誠聞言看了一眼說話的楊利民,楊利民對他回應了一個沉穩的笑臉,張誠對馮春來說道:
“再說,買賣我幫忙談成了,就算任務完成,接下來酒怎么跟人家喝,得他自己來,我這個當師傅的,不能啥都管。”
“服務員,不等了,走菜吧!”對面鋼廠的人朝服務員吩咐了一聲,又看向張誠三人,微微皺眉,朝張誠勉強笑笑:
“你們這位廠長同志有點得理不饒人了,怎么著啊,嫌地方次?那我們先吃…”
“這什么地方,誰挑的,也太次了,給我打的全身粉碎性骨折,就選這么個地方吃飯就當賠禮了?都說鋼廠有錢,有錢這品味也跟不上啊,一群穿著西裝也遮不住鐵銹味的鐵老帽嘛!”包廂的門此時剛好被推開,服務員領著一男一女從外面走了進來,男人罵罵咧咧的開口。
他一句話就讓房內瞬間安靜下來,都看向他。
主要是這番話屬于太難聽了些,友誼飯莊太次了?一群鐵銹味的鐵老帽兒?
張誠都差點沒認出來自己徒弟,倒不是模樣不認識,而是這身打扮不認識。
之前謝虎山總是穿一身從港島帶回來的藍色彈力運動服,遠遠看起來和工人藍色勞動服差不多,所以不算太扎眼。
可是現在走進來的謝虎山,一身看起來就不是便宜貨的西裝,皮鞋亮的能當鏡子,頂著個青茬圓寸頭,而且一身西裝里面不配襯衫,反而配了一件圓領白T恤。
脖子上還掛著一條金閃閃的鏈子。
這身打扮看起來就他媽不像好人吶 而屋里被帶來吃飯的女人們則都看向了桃子。
一襲半袖的青色素雅旗袍和雙腿的黑色絲襪將桃子包裹起來,顯得桃子身材玲瓏有致(其實是內衣的功勞),線條優美婀娜,立領下點綴著一顆珍珠胸針,兩耳佩上了珍珠耳飾,手里握著個象牙白的手包,跟在謝虎山身旁,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桃子看到張誠和楊利民,還忍不住抬起手朝他們靈巧的抖了抖手指。
謝虎山正眼都不看房間里的人,對旁邊的女服務員吩咐道:
“我看旁邊包廂空著呢,把我外面那十幾個弟兄請進來,讓他們在隔壁吃,就說我說的。”
“這屋吃什么,給他們也原樣上一份,看鋼廠選這窮地方請客,估計夠嗆能請得起兩桌,所以那桌飯錢他們付不起的話,結賬時你找我。”
說完之后,他才看向圓桌,然后又是開口罵了一句臟話:“艸”!
“這些老登也就能靠著這種事出來跟著蹭點兒茅臺喝,蹭點兒中華抽了。”
“我不行,我喝不慣茅臺,喝那玩意嗓子疼,抽中華咳嗽,去外面車上讓他們把我喝的酒抽的雪茄拿進來,去吧。”
女服務員弓著身退了出去,謝虎山領著桃子的手坐到楊利民旁邊,看看對面被自己震的忘了說話的老登,又看看張誠:
“師傅,選這么個地方,看著環境還不如咱公社的大悶兒鹵煮呢?”
張誠差點被徒弟一本正經吹牛裝比的模樣逗樂了。
縣城最好的館子友誼飯莊不如中坪的鹵煮火燒?
“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中坪生產大隊治保主任兼中坪冷軋帶鋼廠廠長,謝虎山,旁邊是他愛人。”楊利民此時對鋼廠幾個領導開口介紹道。
周建中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口要介紹自己身邊的幾位領導,結果沒等他開口,謝虎山不耐煩的朝他擺擺手:
“別介紹了,來這么多人,我記不住,誰簽合同誰說話,咋的,你們廠簽個合同還得帶家長啊?育紅班都沒上過,不會寫自己名?”
對面頓時有人不能忍了,剛一拍桌子:“你這個同志怎么…”
他還沒說完,謝虎山站起身提了提褲子,然后咣當一聲,好像什么東西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服務員嚇得哎呀一聲,沒敢過來幫忙撿起來,謝虎山自己把那把五四拿起來放在桌上,對服務員說道:
“大驚小怪,走不了火。”
隨后看向盯著桌上那把槍的鋼廠領導:“你接著說,別因為我提褲子就忘詞,一點應變能力都沒有。”
對面眾人都有些不知措辭,這他媽哪來的愣頭青?都廠長了,怎么還隨身揣著這玩意嚇唬人?
就這個活土匪做派,是怎么被大隊看中當治保主任的?這種人都能當治保主任,他們村是不是除了流氓土匪已經沒別人了。
“合同給我呀!”看到沒人說話,謝虎山提好褲子突然就對周建中喊道。
鋼廠幾個領導被謝虎山的態度唬的有些發懵,看到手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聽到謝虎山的話,周建中下意識把兩份合同遞給謝虎山。
謝虎山接過來看都不看在上面簽了名字,桃子從手包取出公章,謝虎山在兩份合同蓋了章,還給周建中一份。
周建中整個人都傻了,自己這邊還沒來得及擺譜呢,就光看這個謝廠長得瑟兼嚇唬人,而且嚇唬人的同時,人家還把合同都簽完了。
本來還想用灌酒刁難刁難…現在人家轉身就走,自己這邊都一點轍沒有。
這滾刀肉大土匪的架勢,是個農村軋鋼廠的老板?
看他和他身邊女人的這兩身行頭,得把他那廠子全年利潤都貪污了,才能置辦的起吧?
服務員此時把冷拼送了上來,一起送來的還有謝虎山吩咐服務員取來的一瓶人頭馬和一盒雪茄。
謝虎山把酒打開聞了聞,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邊倒邊對鋼廠眾人說道:
“這玩意挺貴的,你們日常喝不起,就不讓你們養成壞習慣了。”
隨后給楊利民老張老馮三人倒了一杯:
“港島弄來的,一瓶小一萬,法國總統戴高樂喝的特供酒,嘗嘗。”
隨后把那盒雪茄打開,自己取了一支張嘴咬掉茄帽,桃子在旁邊幫忙點火點燃,謝虎山叼著雪茄,示意服務員把拆開的雪茄送到鋼廠眾人面前:
“雪茄倒可以嘗嘗,英國首相丘吉爾抽的特供煙。”
“小…同志,你…怎么稱呼來著?”一個鋼廠領導此時總算回過神來,看看面前雪茄,對謝虎山開口問道。
自己工廠保衛處的人是眼睛瞎了嗎?不應該啊,就算瞎了他們也能看出這個人絕對不好惹,怎么就招他了呢。
活該挨收拾,崩了一點兒不冤。
謝虎山端起琥珀色的白蘭地:
“中坪虎三,我聽說有人要跟我喝點兒?就你們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