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的都伯說,我們要截殺的人,是昨夜里大鬧朗陵縣城、縱火焚燒大營糧倉的惡賊...”
“說那惡賊十分狡詐,在大營起火之時,千方百計拖住許褚將軍,使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曹丞相責令許褚將軍捉拿賊人,否則便要嚴懲;我們是許褚將軍的兵,若不能擒殺賊人,連坐之下,也要一并受罰。”
“可是...”
可是賊人竟兇惡至斯!
說到這里,他哽咽起來,渾身顫抖。
聽了他的話的雷遠、鄧銅和丁立,忍不住對視一眼,心下皆有所悟。
鄧銅心直口快,說:“莫不是楊兄弟?!”
雷遠沉吟道:“有五分可能。”
“怎么才五分?”鄧銅道:“大鬧朗陵、引開許褚,助我們順利燒掉曹操糧草的,不正是楊兄弟么?”
他說:“如這廝所言,楊兄弟顯然與許褚打過照面...”
丁立便道:“許褚何許人也?!曹操麾下重將!尤以武力著稱。楊兄弟雖強,可若與許褚照面,怕是...”
雷遠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所以我說五分。”
又說:“也許七八分?”
他看了眼那口象鼻刀。
而那曹軍甲士,此時已瞪大了眼睛——合著動手燒糧的,是眼前這幫人?!
他精神恍惚。
雷遠又問他:“你們的目標,是不是楊信?”
曹軍甲士打了個愣,回答道:“不知名姓,只說是大鬧朗陵、殺了縣令和李通將軍、拖住許褚將軍的惡賊。”
鄧銅叫一聲:“還殺了朗陵縣令和李通?!”
說:“二爺,楊兄弟真豪杰也!”
鄧銅此時一臉激動,幸有容焉。
丁立打了他一下,對雷遠道:“可能真的是楊兄弟,只是...”
他踢了象鼻刀一腳,說:“楊兄弟厲害到了這個境地?許褚的刀都落在這兒了,怕是兇多吉少;楊兄弟能殺許褚?”
雷遠眼睛盯著曹軍甲士。
曹軍甲士便道:“實是惡賊...此人善用陷阱,我等千人,也是精兵,竟連他衣角都不曾摸到,這漫山遍野的陷阱,不知多少同袍陷在其中,丟了性命。”
又說:“許褚將軍的刀落在這里,即使未死,亦必重傷;小人當時已陷在陷阱之中,對后面發生的事情并不了解。如果許褚將軍真的戰死或者重傷,那也必定是因陷阱之故。”
“原來如此!”
雷遠和丁立都露出恍然之色。
丁立道:“旁邊山林之中,便有許多曹軍死于陷阱;看來楊兄弟不單單武藝高強、心思縝密,更擅長布置陷阱。”
雷遠發出一聲嘆息:“我們對楊兄弟了解還不夠。”
實在是,這里的事情,除了往楊信身上推測,也沒有其他的目標了;這會兒,雷遠八九分確定應當是楊信。
鄧銅興奮道:“好個楊兄弟,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單槍匹馬,力敵千軍,更斬了許褚!那曹操必定心痛一槽!”
雷遠擺了擺手:“未必許褚已死。”
鄧銅不同意,說:“若有朝一日,我的兵器落在戰場上,那我老鄧必定是死了;要教我放下兵器,除非是死,沒有其他的路。”
丁立沒理他,而對雷遠道:“不曾想楊兄弟竟然跑到我們前面去了。”
說:“按說昨夜的事情,不應當發酵的這么快;我料想楊兄弟去救他小妹的過程中,可能動靜大了些,才引出眼前這幅場面。”
雷遠頷首:“是這個道理。”
便說:“不過楊兄弟的腳程,也實在令人吃驚;他繞了一大圈,還是跑到了我們前頭;依著這樣的速度,怕是今夜不三更,他就能抵達江夏。”
鄧銅高興道:“好事啊!二爺,等到了江夏,我一定要找到楊兄弟,和他把酒言歡!”
雷遠笑了下:“然。”
然后說:“也不知道楊兄弟是否已把他小妹救出來。”
又說:“我們運氣可真不錯,不早不晚趕到這里。”
......
曹操在事發的第五日回到了朗陵。
因為糧草被燒,進兵無以為繼,曹操留在淮南沒有了意義,便教荀攸等人安排撤兵、布防事宜,他自己則帶了三千虎豹騎,快馬加鞭往回趕。
正是晌午。
早早接到消息的牛金、陰郁中年齊聚渡口恭迎曹操。
前日里,許褚去后,朗陵的軍事皆落在牛金身上;若是尋常時候,牛金自然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落在自己身上,因為那代表權利;但現在,卻是個燙手的山芋。
不過隨著陰郁中年的到來,事情又發生了變化。
許褚居然死了!
牛金先是大吃一驚,隨后心下竟隱隱竊喜。
吃驚自不必說,許褚這樣的角色,竟然都死了?!
竊喜則是連許褚這種級數的重將都掛了,他牛金的責任,是不是就小了?
說來牛金也并非無名之輩,去年的時候,他還跟隨曹操南征赤壁;赤壁戰敗之后,他在曹仁手底下聽命,后來李通引兵接應曹仁,曹仁撤出江陵,退到襄陽,便作了一番軍事調整。
牛金就在調整之列。
正好李通病重,便教牛金順道送李通回汝南。
今年曹操征淮南,教牛金作了許褚副將,共同鎮守朗陵渡口大營。
此間渡口大營被燒,糧草物資俱損,牛金前途黯淡已是看得見;作為副將,他的責任雖比主將許褚輕,但人家許褚是曹操的貼身心腹,牛金可不是。
他正哀怨自己的前程呢——更害怕不但沒了前程,還要被懲罰,降職甚至砍頭——曹操的殘暴,人盡皆知。
若曹操不高興,說砍就砍。
所以他雖因許褚之死而隱隱竊喜,卻不敢露出一絲這樣的情緒;可以想得到,許褚的死,必定令曹操憤怒;在曹操憤怒的時候,最喜歡遷怒于人;一個不慎,曹操遷怒下來,他就要遭殃。
好在——
牛金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陰郁中年——這次許褚的死,陰郁中年才是大頭;曹操第一個要遷怒的,就是他,而不應當是牛金。
正這樣想著,便看到影影綽綽的船帆從遠處水面駛來——曹操到了。
大船停靠在岸邊,拋下錨,又拋下繩索在岸邊的樁子上套牢;然后搭起木板,迎接曹操下船。
陰郁中年和牛金皆站在木板這端的一側,躬身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