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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5、登天一戰

  西域,佛門祖庭。

  陽光透過云層,灑在建造在山腰上的金光寺那反射碎金光芒的琉璃瓦上。

  昔日鐘聲不絕的宏偉寺廟,此刻安靜極了。

  在法王一道法旨的驅使下,整個西域的僧人皆奔赴戰場,這偌大的,整個西域的圣地,也寥落的不見幾個人影。

  可此刻,金光寺那自正門口,徑直通往最深處大雄寶殿的中軸線上,鋪著純白玉石的廣場之上,一個穿著純白僧衣的僧人急匆匆地奔跑著。

  辯機左右手,各自拎起僧衣一側下擺,僧鞋在石板上每一次縱躍,都掠出大段大段的距離。

  終于,他來到了金光寺最深處,那巨大的五方琉璃頂下,巍峨的大殿殿門關閉著。

  辯機的腳步卻停下了,他有些畏懼地站在門外,深吸口氣,大聲道:

  “住持!”

  殿門內,短暫沉默,而后方才傳出玄印那蒼老的聲線:

  “我說過,閉關期間,不得打擾。”

  辯機急忙辯解道:

  “是出了要緊事!大凈上師放在寺內的佛牌方才破碎了,連魂靈都未曾留下,只怕是遭遇了虞國那女皇帝,被其斬殺。”

  殿內再次安靜了下來,久久沒有回應。

  辯機躬身站在殿外,光頭上卻一點點滲透出細密的汗珠。

  他試探地又呼喊了幾聲“住持”,卻都沒有得到回答。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在他心頭瘋狂滋生。

  這位神龍寺曾經的“接班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望著身前那高聳的朱紅殿門。

  宛若一只螻蟻站在民間傳說中天庭的南天門外,生出無盡渺小卑微之感。

  辯機想不起,自己從何時起,開始對視為師長的玄印如此畏懼。

  以往那深不可測,卻對自己從不吝嗇諄諄教導的師長在來到西域后,漸漸變得陌生,偶爾投向他的目光,更令辯機遍體生寒。

  “住持!您可是修行出了岔子?您若再不回應,弟子便斗膽進來了!”

  辯機大聲喊道,仍舊沒有獲得回應。

  他深深吸了口氣,終于抬起雙手,用力按在那高聳的殿門之上,臂膀發力。

  “扎扎扎——”

  沉重的殿門終于被他推開。

  東方的陽光繞過他單薄的軀體,灑入漆黑的大殿。

  起初在地上透出明亮的一條線,漸漸鋪展開,殿內的一切映照在辯機眼中。

  那本該寶相莊嚴,正氣凌然的佛殿內,彌漫著令人不安的,不詳的氣息。

  大殿內兩側一尊尊佛陀雕像那仁慈的面容,也在光影蛻變中,顯得猙獰。

  而居中的,最深處的那法王盤踞的巨大的蓮花坐臺之上,身披華麗的彩衣,頭戴鑲嵌各色寶石冠冕的西域法王,正敞開衣袍,與同樣敞開褐色僧衣的玄印彼此相擁。

  二人的身軀,血肉竟融合在一起,如同畸形的連體嬰兒。

  玄印的大半個身軀,已經融入法王的胸腹,就仿佛,被吃進去一樣!

  而中年人樣貌的法王,與老人模樣的玄印的頭顱,卻彼此撕咬著對方的肩膀。

  濃郁的血腥氣中,法王與玄印同時松開對方,一起扭頭,兩顆頭,四只眼睛幽深地凝視著闖入的白衣僧人。

  “啊——”

  辯機驚呼一聲,難以言喻的恐懼自心頭炸開,令他幾要魂飛魄散!

  他想要拔腿逃跑,卻悚然地發現,自己全身再也無法動彈,仿佛被定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見殿內二人相擁啃食的畫面。

  不知過了多久,玄印的整個身軀都融入了法王的體內。

  法王那張染血的臉孔扭曲變化,兩個人的五官交錯重迭,最終,竟形成了一張嶄新的臉孔!

  浩大的佛光在法王身后展開,他微笑著站起身,一步步自蓮臺走下,赤足來到辯機的身前,緩緩說道:

  “如來如來,今日,如諸佛歸來,我準許你,踏入須彌天國。”

  而后,重回人間的地藏法王胸口裂開,身軀膨脹,在辯機絕望的目光中,將他吃掉了。

  等地上只剩下一件染血的白色僧衣,地藏搖搖晃晃走出大殿,望向了東方的玉門關。

  他臉上先是擴散開無與倫比的喜悅,而后,眉宇間卻一點點涌起不安。

  “貧僧已入人仙,世間何人敵我?”

  玉門關。

  大虞女帝徐貞觀孤獨地站在被戰火焚燒,漆黑斑駁的城墻之上。

  視線中,是城外漫山遍野,圍而不攻的西域僧兵與諸國兵士。

  她身上的龍袍仍舊纖塵不染,頭頂代表帝王的珠簾也仍光明璀璨,腰間的太阿劍亦鋒芒畢露。

  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纖細的蛾眉卻緊緊顰著,美眸中透出山河破碎的哀傷。

  朝陽在她身后升起,照亮了殘破的玉門關城內僅剩的朝廷高手們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刀劍,然后是城頭上拿一桿獵獵抖動的殘破龍旗。

  這座早已淪落的城池內,早已沒有了除他們外,任何的生命。

  可城頭的龍旗卻無時無刻不在證明,這里仍是大虞的領土。

  如大海汪洋中的最后一塊島嶼。

  一襲鮮紅的蟒袍踩著龜裂的青磚,來到了城墻之上,頭發已悉數盡白的海供奉深深地凝望著女帝的背影,顫聲躬身:

  “遵陛下旨意,城內戰死將士悉數就地安葬,龍旗裹身。如今城內余下共四十八人,悉數集結于此,請陛下調遣。”

  身處狼煙烽火,仍如一尊玉人的女皇帝終于回過神,轉過身,視線依次掃過城下列隊的四十七人。

  沉默之中。

  一身黑色盔甲,手持一桿沉重大戟的薛神策跨步而出,忽地單膝跪地,言辭懇切,大聲道:

  “陛下!此戰已敗,陛下天子之軀不可折損,臣懇請護送陛下,闖出此城,待與后方兵馬匯合,再重整舊河山!”

  皇宮供奉唐進忠緊隨其后,亦單膝跪地:

  “臣懇請護陛下出城!”

  已踏入世間境界的宋進喜,單膝跪地,嗓音如杜鵑悲鳴:

  “臣等,懇請護送陛下出城!”

  “臣等請命…”

  “臣請命…”

  一道又一道百戰高手跪地,情真意切。

  然而徐貞觀的目光卻帶著哀傷,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晚了。”

  “陛下…”海供奉驚愕地抬起頭,似想要確認心中的猜測。

  徐貞觀接下來的話語,卻如重錘砸在他們心頭:

  “朕能察覺到天機的變化,從數日前就預感到玄印突破在即,因此才做出奮力一搏,可惜如今人已然至玉門關,卻終歸晚了一步。”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天地間氣息的變化,好似有一尊熔爐,自西方升起,比身后的太陽都更熾烈。

  就如一片大海被燒沸煮開時,整片大海的生命都會有所察覺。

  徐貞觀的聲音飄散在風里:

  “天人之上,人間已無敵。既如此,哪怕再殺出去,又能退到哪里?”

  她忽然伸出纖纖玉手,攥住了身旁的旗桿,女帝將龍旗攥在手中,高高舉起:

  “常言天子守國門,朕受命于危機,登基數載,戰戰兢兢,今日既已無退路,又焉能將玉門疆土,拱手讓人?”

  垂垂老矣的海公公哽咽聲嘶聲裂肺,伸出雙手:

  “陛下,老奴為徐家守門一百余載,今日懇請為陛下扛旗。”

  徐貞觀灑然一笑,輕輕頷首,將龍旗旗幟遞去,左手握劍柄,再次望向城外洶涌沉默,如潮水汪洋般的敵人,劍鳴低吟淺唱,她輕聲呢喃:

  “那我主仆,便再沖殺一回?”

  薛神策等將士動容,一股悲涼熱血涌起:

  “臣等誓死追隨!”

  徐貞觀微笑著,寒風從關口吹來,吹起了她的黃袍。

  這一刻,她終于還是留戀地再次扭頭,望向了牧北森林方向,紅唇緊抿,心想:

  趙都安,朕要先走一步了。

  可惜等不到你回來。

  而就在她心中萌生死志,將要拔劍向西之時,腰間的太阿劍卻突兀地,仿佛感應到了什么,瘋狂地,激動地,雀躍地顫抖起來!

  徐貞觀茫然地循著劍意的指引,回身望去,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掛自萬里之外,瞬息既至,橫貫天地的白虹。

  忽有清風拂面。

  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了她身旁。

  趙都安溫暖干燥的大手,也按在了女帝緊緊握住劍柄的冰涼的玉手之上。

  他微笑著說:“陛下,意欲何往?”

  女帝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一年來魂牽夢繞無數夜晚的,熟悉的臉龐。

  她眼眶中有兩行清淚奪眶而出,沿著臉頰流淌下來。

  無窮的,復雜的,飽含著思念、驚喜、幽怨、可憐…無數種情緒混成了不可分割的情愫。

  她再也維持不住帝王的模樣,近乎狼狽地撲在他懷里,無聲哭泣: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趙都安溫和地笑著:

  “臣答應了陛下,要在外面相會,豈敢抗旨?”

  一旁,扛著龍旗的海公公震驚地幾乎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只是顫抖。

  城墻下,薛神策,唐進忠,宋進喜等將領與供奉同樣震驚無比地凝望著城墻上,將女帝擁入懷中的那道整個虞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身影。

  “大人…”

  “趙大人…回來了…”

  毫無來由地,哪怕身處絕境,一股蓬勃的,強大的生命力自四十八人心中升起,如燎原烈火,再也無法熄滅。

  就仿佛,所有人都堅信,只要這個人出現,一切奇跡都會發生。

  “我…朕…”

  徐貞觀后知后覺,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慌忙地如同小女人般掙脫他,用手抹著淚水,想要維持帝王儀態,又覺為難,最終心一橫,也只當周圍的臣子不在,她仰起頭,張開唇瓣,想要問。

  想要問一切,過去一年的一切,但竟又不知如何問起。

  趙都安笑了笑,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然后同樣的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了女帝的眉心,有些許光芒綻放。

  一道道畫面,一道道信息,如洪流一般,自指尖灌入女帝的識海。

  徐貞觀怔住,片刻后,她已知曉了牧北森林中發生的一切。

  那份她的傀儡身親歷的記憶,那份本已消散于天地間的記憶,此刻由趙都安奉還。

  兩份記憶自然至極地融合在一起,徐貞觀閉上眼睛,再睜開,已明白了一切。

  她抬起手,撫摸著趙都安的側臉,殘留淚痕的臉上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趙都安笑了笑,然后,他轉回身,望向關外的方向,視線越過那無數僧兵與士兵,望向遠山的天空,朗聲道:

  “地藏,既已到來,何不現身?”

  他的聲音回蕩在遼闊的大地上,如同天地在轟鳴。

  城外無數人驚愕地抬起頭,而后,所有人都看見天空中蕩漾開無窮的漣漪。

  萬丈高空上,一座模糊的國度鋪滿了天穹。

  身穿五彩華衣,頭戴寶珠冠冕,中年人外貌,赤足行走的地藏法王站在云層上,威嚴的目光俯瞰下方城頭上的男女,如洪鐘大呂的聲音中帶著驚怒:

  “摩耶!你怎么也沒死?!”

  趙都安微笑著,搖了搖頭,道:

  “第一,我不叫摩耶,我叫趙都安,虞國京城的人都叫我趙閻王,你也可以這樣稱呼我。”

  “第二,你這個叛徒都沒死,我又怎么舍得死去?”

  “第三,六百年前,老徐清理過你一次,可惜不徹底。但這一次,我親自來清理門戶了。”

  地藏法王憤怒至極,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中,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趙都安!我想起來了,我就該早早殺了你,殺了你…”

  然后他臉上的憤怒又消失,轉為寶相莊嚴:

  “趙施主,貧僧已佛法大成,你不是我的對手,不如你我各退一步,這方天下,各取一半如何?千年修行不易,何苦為凡俗螻蟻拼個你死我活?”

  趙都安站在墻頭,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然后,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

  “我也有一個方案,你自裁在這里,再教我將你神魂徹底泯滅,然后我就放過你這些徒子徒孫如何?”

  這個時候,城外原野上,那數萬之巨的西域佛門僧兵都愕然地望著天空,被雙方的對話深深地震撼了。

  他們既不明白,為何自家法王換了一副樣貌,更不明白,為何法王稱呼那趙都安為“摩耶”。

  摩耶摩耶…豈非是千年前佛門的那位開山立派的圣師?

  這一刻,伴隨大地上無數僧人信仰動搖,地藏身后的“須彌佛國”開始明滅不定,他臉色陰沉至極,罵了聲:

  “廢物。”

  而后張開大嘴,只一吸,便將城外無數僧眾吃掉了,化為己用,與自身融合為一。

  他暴怒地一點點化為金燦燦的天空,飛入那云端的神國之內,仿若有著無數瓊樓玉宇,佛音蟬唱的須彌佛國猶如一張巨大的“畫卷”,遮天蔽日地鋪開。

  “趙都安!你要找死,貧僧就超度了你!”

  地藏法王憤怒地大吼,旋即臉孔又轉為慈悲威嚴:

  “趙施主,可敢登天一戰?”

  “趙卿…”女帝心頭一緊,玉手下意識去抓他,卻見趙都安朝她溫和地搖了搖頭:

  “等我。”

  女帝一咬牙,又近乎哀求地道:

  “等等,換上我的龍袍…”

  她欲要當眾解開衣袍,只因這龍袍亦是一件防御法袍,可卻被趙都安止住了。

  趙都安仰天輕吟,聲調古韻: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他縱身躍起,周身有光羽環繞: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他在眾目睽睽下,化作白虹,向天而上: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高天之上。

  趙都安全身舒張開,腳下的青云,眉心的青蓮,繚繞周身的霞光匯合為一,包裹他的全身,以人化虹,登天而上。

  他的俊朗的臉龐上呈現出和美清亮的光澤。

  天地一尊,唯此完人。

  趙都安沒有回頭,不敢去看身后城頭上癡癡眷戀的女帝。擔心一個心軟,因美人而怯戰。

  他腦海中,千年以來無數記憶如瀑流淌而過,確鑿無比地認為千年前摩耶活的一輩子當真寡淡無味,而一切的珍惜與不舍,都在這一世短短幾年間,與城頭美人的朝朝暮暮。

  神明?舍棄人性?

  凡人?起心動念?

  孰是孰非…

  千年前的自己死前已經做出了選擇,而今生今世,自己這個人間煙火中誕生的人仙也要為珍惜的一切而戰了。

  天地之間,以玉門關為界,天地分隔成了兩個部分,就如大海之上,水天一線。

  地藏在天。

  人仙在世。

  這一刻,整個大陸都看見了那直奔天穹的一線白虹。

  村莊中,赤足黑發,身如白瓷,手持一只瓷瓶行走于人群救治傷員的般若女菩薩驀地抬手望向西天,清冷的臉龐上流露出震驚與明悟的神色。

  她雙手合十,虔誠叩拜:“阿彌陀佛…”

  一處林中,蒙著面紗,戴著銀色面甲的“靖王妃”陸燕兒正欲解開面甲,與前方敵人死戰。

  忽地所有人止住廝殺,抬首遠眺,陸燕兒心底毫無來由,生出觸動,念及一個名字:

  “趙大人。”

  河水之畔。小公爺湯平騎在馬背上,頭頂的紅纓已經被斬落了,他大聲指揮將士渡河:

  “董公子!你先帶老弱婦孺先走,我來殿后!”

  忽然,神機營指揮使石猛突然叫住他:“你且看那邊!”

  河水潺潺。

  湯平、石猛、陳火神,以及昔日投筆從戎,早已磨礪出一身膽魄和匪氣,與當年判若兩人的書生董大同時抬頭,望著西天,失神贊嘆。

  云浮道。

  一場戰爭一觸即發,趙師雄率領的邊軍再次與宋植率領的獠人族決戰。

  忽然,雙方福至心靈,同時停手,扭頭望向遙遠的玉門關。

  修為皆堪比半步天人的二人看到的景象比旁人更多,更多,他們震驚地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趙師雄驟然哈哈大笑:“宋植,他回來了,你們完了!”

  宋植面如死灰。

  京城,莫愁率領百官群臣,聽到了天師府的鐘聲,袞袞諸公自金鑾殿走出,駐足廣場,向西遠眺。

  青蓮開路,霞光護體,青云扶搖。

  趙都安身化白虹,逆伐上蒼。

  于無數熟悉的人們的注視下,毅然決然登天而上,他閉上眼將自身燃燒為一團熊熊的白色火焰,心中默念: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他的身軀在火焰中漸趨透明,如同一尊真正的神明,唯有最后一個人性念頭徘徊不去,惦念紅塵中,有女等我一人。

  白虹已至須彌天國外,趙都安猛然綻開雙目,低聲暴喝:

  “地藏,下來領死!”

  端坐神國中的地藏法王只覺察一座浩瀚人間,無數百姓的意念如涓涓細流,匯成大河,那被他視為螻蟻的凡胎生靈竟爆發出足以摧毀神明的念力,令整座神國搖搖欲墜。

  直到此刻,他心頭終于生出真切的恐懼,兩張臉孔重迭,發出交迭的聲音:

  “趙都安,你不得好死!”

  九州寰宇,無數生靈,皆看到了他們此生絕不會忘記的一幕:

  整座世界的天空被白色的焰火吞沒,似要焚燃一切污垢,朝陽的萬千光輝也不再耀眼。

  天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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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文學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