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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4、開門

  同一個夜晚。就在趙都安一行人在北陵中開棺的時候。

  遠在西平道的朝廷中軍大營內,燈火通明。

  虞國女帝的真身正一身龍袍,端坐在案前翻閱桌上的厚厚的各方送來的軍情奏報,以及西平道詳細的情況。

  大帳內只有女帝一人,在桌案一角,插入鞘中的太阿劍橫放在桌案上,燈盞內燭火明亮搖曳。

  徐貞觀專注地凝視著文書,目光炯炯有神,動用了分魂之法后,她將自己一分為二,竟可以同時在兩地活動。

  “陛下。”這時候,帳篷外頭倒映出人影來。

  女帝頭也不抬地說:“進。”

  而后,簾子掀開,一名隨行的女官捧著煮好的夜宵走進來,輕手輕腳地將吃食放在女帝手邊,忍不住道:

  “陛下龍體為重,這些文書總是看不完的。”

  徐貞觀抬起頭,笑了笑,隨口詢問:

  “軍中如何?”

  女官笑著匯報道:

  “一片大好。陛下抵達前線的消息如今已經傳遍了西平,朝廷大軍氣勢如虹,一掃頹勢,連西域的那些賊人在得知消息后,也都紛紛退避后撤,轉為了防守。

  如今鎮國公與薛樞密使正商議,準備趁著士卒氣勢如虹,打一場翻身仗。”

  徐貞觀聽著,微微點頭,正要開口,突然間,女帝臉色微變,猛地望向大帳外頭,眸子中刺出璀璨金光。

  大軍內。

  此刻已是深夜,軍中士卒大多已經睡了,但還有相當部分巡邏站崗。

  這時候,站崗的士卒突然驚愕發現,整個偌大營地上方的天空中,漆黑的夜色里,空氣猛然蕩開一圈圈金色的漣漪。

  繼而,一尊虛幻的神明般的模糊影子緩緩浮現。

  那隱約可見是一尊佛像,佛像盤膝而坐,在其身后,空間洞開,好似有一座佛國時隱時現,佛光普照大地,驚醒了無數人。

  “啊…敵襲!”有人下意識大吼。

  整個營地騷亂起來,更有許多將士睡眼惺忪地驚醒,衣服都不怎么整齊地奔出帳篷,不明白怎么可能有敵人無聲無息跨過前方防線,抵達此地。

  “是你!玄印和尚!”

  人群中,一桿漆黑的大戟撕開夜風,呼嘯而出。

  薛神策尚未入睡,此刻還披著軟甲,抬眸定睛一望,大驚失色。

  他如何會不認得,那神像中央,分明是盤坐著一名褐色僧袍的老禿驢?

  玄印奇襲大營?他怎么敢?

  薛神策心中驚怒,手中大戟便要朝空中刺去。

  可此刻,佛光中已經有好大的誦經聲響起,如雷鳴滾過方圓十里大地。

  玄印和尚寶相莊嚴,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他神色悲憫地俯瞰下方,如神明垂憐眾生,也不見他怎么動作,只是他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只轉經筒,瘋狂旋轉起來,轉經筒內寫滿了經文的布帛在天空中蔓延。

  霎時間,方圓數十里內,所有人耳中都響起了佛音禪唱,令人生出皈依的沖動。

  除開有修為在身的將領外,尋常士兵在這佛音中,幾乎只是抵抗了幾個呼吸的功夫,就竟作勢要跪拜在地,向神明叩首。

  “妖僧找死!”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越的龍吟響徹夜空,與此同時,太阿劍出鞘,如流星般拔地而起。

  徐貞觀一身龍袍,手持太阿劍,凌空而立,將下方大軍護佑于身后,以隔絕佛音禍亂。

  女帝眉心玉璽印記如星火般閃爍,她柳眉倒豎,玉面寒霜,目光森冷地盯著玄印:

  “膽敢以術法禍亂軍心,該殺!”

  女帝并指如劍,朝天空一指,手中太阿劍爆發璀璨金光,凌空向玄印斬去!

  這一劍出時,漆黑的夜色驟然被點亮了,無窮浩大的劍芒將夜幕撕開成兩半。

  吞沒了一切。

  那佛國瞬間如泡影般被斬破,世尊的虛影也居中裂開,潰散為漫天星火。

  而玄印和尚更是痛哼一聲,強行抱起轉經筒扛了太阿一劍,而后果斷后撤:

  “陛下,我們還會再見的。”

  聲音縹緲,迅速不見,玄印的人也消失在了那破碎的佛國中,不見了蹤影,連女帝都無法尋覓。

  太阿劍在空中轉了兩圈,無功而返。

  女帝皺起眉頭,緩緩飄落下來。

  薛神策快步走過來,臉色難看:

  “陛下,那禿驢不是來開戰的。”

  徐貞觀點頭,平靜地說道:

  “的確如此,他定是知曉了朕到來,故而今夜特意來襲,目的并非與朕廝殺,而是為了打斷我軍士氣。”

  薛神策一怔,四下望去,果然發現周遭士卒雖無大礙,但經這一折騰,似乎很有些失望。

  女帝平靜說道:

  “在將士們眼中,佛門高人能奇襲我軍大營,而朕卻未能將其留下,這樣一來,提振起來的士氣自然會跌落許多。”

  薛神策急忙道:

  “可這禿驢乃是天人境,故意只露個面,毫不戀戰,根本無人能留下他,而并非陛下劍鋒不利啊。”

  女帝看了他一眼,冷靜地道:

  “可惜,士氣這個東西可不講道理。好了,散了吧,玄印來折騰一次,不是沒代價的,呵,他硬扛了朕一劍,絕對不好受,不會再來了。”

  薛神策等將領默然,只能抱拳退去,琢磨如何安撫軍心。

  女帝轉身,走回屬于自己的,繡著五爪金龍的營帳,而后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氣息轉為虛弱。

  徐貞觀眼神黯然,自嘲道:

  “牽動傷勢了么…也不知京師那邊如何,只能等分魂回歸…”

  同時,她眼中帶著擔憂:

  通過方才的交手,她察覺到,玄印在西平道內,能借用的世尊力量在增強。

  “是他自身修為在提升,還是隨著戰爭,西平道內逐步也籠罩在了佛光下?這片土地上,對世尊的信仰在增強?”

  “這可…不妙啊。”

  北陵。

  空蕩安靜的陵寢外,一輪虛幻的圓月浮現,繼而,趙都安一行人走了出來。

  夜風拂面。

  周圍仍舊安靜,可此刻盜墓五人組臉色都不大好看。

  且不說大虞太祖當年修為通天,哪怕只是凡人之軀,六百年而已,尸骨也不可能腐爛不見。

  而墓葬中也并沒有盜竊的痕跡。

  甚至在幾人的反復檢查下,那棺槨中連半點尸臭都沒有。

  這個結果令徐貞觀又是驚懼,又是茫然。

  至于驚喜…坦白講,并沒有。

  畢竟是隔了六百年的祖宗,你要說尊敬,那肯定是有的。

  但你要說有多親近…就多少有點扯犢子了…關鍵在于…

  “太祖當年去哪了?”

  趙都安率先打破平靜:

  “從現場判斷,有理由猜測,太祖皇帝當年假死,入了陵寢后又走了…甚至壓根就沒進入陵寢。那最后的下落,就很重要。”

  張衍一在旁邊捋著胡須,試探道:

  “如今看來,最大的嫌疑,仍舊是那黃金大門后。不過,既然當年徐氏皇族太祖的確將畢生修為留下,那至少說明,他沒有在活很久。”

  失去了修為,以老徐當年那個年歲,的確不可能活太久。

  當然,若是也變成了類似裴念奴的狀態,也就不好說。

  總之,一切的謎團,都指向了牧北森林。

  “今日之事,還請幾位保密,”徐貞觀看向天師府師徒三人,神色認真:

  “便且當今日不曾來過。”

  張衍一點頭:“陛下放心,老朽自然明白。”

  然后,他又瞪了兩個弟子一眼,公輸天元一個激靈,忙拍著胸脯表態,金簡則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對于沒能帶出來陪葬品這件事多少有點失望。

  “老朽先行離開。”張衍一一手抓起一個弟子,騰空而去。

  等人消失了,只剩下君臣二人,趙都安擔心地看向女帝:

  “陛下…”

  徐貞觀朝他笑了笑,搖了搖頭,感慨地道:

  “沒事,看來你之前的擔憂的確有道理,如今看來,朕與你們一起去黃金大門后,就更有必要了。朕有預感,一切都會有答案。”

  趙都安點了點頭,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看到女帝臉色猛地一變,身體晃了晃。

  他忙攙扶住,擔憂道:“怎么了?”

  女帝嘴唇發白,眼神凝重道:

  “是朕的本體那邊,似乎牽動了傷勢…莫非,是那玄印找上門了?”

  能讓她的本體全力動手的,放眼西平,也就只有玄印。

  “朕要立即回宮,回歸本體了解下情況。”她說道。

  趙都安說:“我送你。”

  徐貞觀搖了搖頭,笑了笑,拒絕道:

  “別忘了,朕今晚可是扮演成你過來的,可不能穿幫,好了,回去休息吧,有事自然會找你。這幾日你專心休養,等張天師養好傷勢,我們立刻出發。”

  趙都安只好點頭,轉身躍上房頂,之后目送徐貞觀重新披上斗篷,召喚回等在外頭的女官們,之后重新乘坐馬車,返回皇宮。

  接下來的幾日,一切平靜下來。

  趙都安第二日去了皇宮,從女帝口中得知了玄印折騰的事,好在玄印顯然并不想提前開戰,故而只是虛晃一槍,再沒有出現。

  同日,天師府的李無上道乘坐仙鶴,抵達了西平道,與女帝真身匯合,并將神龍草呈上。

  女帝當夜服用神龍草,療傷一夜,次日清晨傷勢神奇痊愈,恢復巔峰狀態,連分出一縷魂魄的“傷”也被修補了。

  狀態好的出奇。

  這令趙都安愈發感慨神龍草的神奇之處。

  而有了全盛狀態的女帝駐守,起碼看樣子在玄印沖擊人仙之前,西平的戰事不會走向惡劣。

  又過了一兩日。

  張衍一終于也養傷完畢。

  這一日,上午。

  趙都安吃過早飯后,再一次以出差為名,離開宅子,之后先去了一趟衙門,帶上了拓跋微之。

  這次沒有攜帶霽月。

  之后,他又去了天師府,叫上了張衍一。

  金簡與公輸天元此次缺席,因牧北森林太危險,故而被勒令留下看家。

  最后,趙都安帶著老天師和女祭司,一起進宮,與女帝匯合,一行四人,再一次抵達了太廟深處。

  站在了那一扇黃金大門的前方。

  “開始吧。”

  徐貞觀這次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偏向中性的白色腰懸暖玉的打扮,如同一名女俠客,神色凝重地宣布。

  趙都安點了點頭,看向了拓跋微之:“你先開吧。”

  “是,主人。”

  黑皮女祭司沒有遲疑,就仿佛終于到了履行使命的時刻。

  她一步步走向了黃金大門,忽然駐足,雙眼涌動漆黑。

  旋即,絲絲縷縷的黑色的細線從她眉心涌出,瘋狂地填滿了黃金大門上其中一個凹槽。

  同時,拓跋微之的軀體也如同關閉電源的機器人,一動不動了。

  接下來是趙都安,他也走到門前,想了想,抬起右手將其按在另一個凹槽上,體內的龍魄自行被喚醒了,沿著他的手臂灌入了凹槽之內。

  最后,女帝在老天師的注視下走上前,雙手開始扳動黃金大門中央的一個神秘的,周圍滿是奇怪符號的轉盤,一點點將其按照從《人世間》獲取的密碼,調整到正確的位置。

  “咚!”

  當密碼完全正確,塵封的黃金大門響起了一聲類似機擴打開的震動聲。

  而后,終于輪到張衍一出場了,這黃金大門同樣需要一位天人境界才能推開。

  “扎扎扎——”

  隨著張衍一一點點用力,趙都安、女帝清楚地看到大門的門縫一點點變大,門后開始有風和光亮進來。

  那風仿佛被阻隔了,但慘白的光亮卻清晰地打在了三人臉上。

  一點點,在黑暗的地底,將他們的臉照亮。

  終于,當黃金大門打開了大約三分之一的時候,一層無形的薄膜也消失了,一股寒風迎面而來。

  趙都安打了個激靈,然后驚訝地看到,門后的光亮一點點淡去,然后一座冰原顯露在眼前。

  這一次,他們的門仿佛直接開在了另一個地點。

  而黃金大門的凹槽中,拓跋微之的黑色光芒鉆回了她的軀體,龍魄也回到了趙都安的體內。

  趙都安率先一步跨出大門,置身于凜冽的寒風中,腳下是厚厚的冰雪,前方隱約可見郁郁蔥蔥的無盡的樹林。

  而在他身后,女帝,張天師,拓跋微之也陸續走了出來。

  他們終于來到了牧北森林,禁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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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文學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