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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審問趙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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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一日,聲勢浩大的欽差隊伍再度成了全城的焦點。

  而這一次,因出動的毫無預兆,更沒有提早做疏通。

  因而,當上百騎兵沉默著沿著府城南門的主路大街,如潮水般奔涌出去的時候,城中百姓驚惶躲避,眼神中盡是畏懼與疑惑。

  “陳御史,咱們這是要去哪?”

  騎兵隊伍包裹中,堪堪追趕上的孫孝準騎著一匹馬,攥著韁繩,扯著脖子大聲詢問身旁的中年御史。

  說話的時候,他眼睛卻瞟向隊伍前列,仍舊披著趙都安容貌,給梨花堂錦衣們圍攏的假欽差。

  陳紅雖是文官,但馬術竟然也很不錯。

  這會露齒笑了笑,大聲回復:

  “欽差想去哪,我怎么知道?但想來是去視察礦場吧。”

  視察…有這么突然的視察嗎?

  簡直如偷襲一樣,壓根不想讓我們跟上…孫知府腹誹。

心中卻是安定了幾分  ——礦場那邊,他早已反復叮囑,嚴加看管。

  有王縣丞坐鎮,欽差便是突襲,倒也無妨。

  這時隊伍浩浩蕩蕩出了城門,果然朝著礦場方向趕去。

  太倉一地略特殊,尋常府城,府衙和縣衙都在一座城里。

  太倉縣衙原本也是這般,但因后來銀礦開采,衍生出一大批廠區。

  加上礦上工人吃喝拉撒,銀礦附近的鎮子逐步擴大。

  早超出尋常小鎮規模,后來為方便管轄,太倉縣衙干脆從府城遷出,到了這邊。

  因此,府城和縣衙,中間恰好隔著礦場,距離倒是不遠。

  秋風凜冽,頭頂云層飄動。

  孫知府趴在馬上,顛簸了一陣,眼前出現了巨大的,如天神錘出的白銀礦坑。

  一行也微微放低馬速,礦場上駐守的工人和縣衙之人,遠遠看到,此刻也主動迎了上來。

  “犯官王楚生失蹤后,為確保礦上不亂,本府便令太倉縣丞暫代縣令之責。”

  孫知府人在馬上,大聲介紹。

  說完,孫孝準策馬上前,掃向來人隊伍,皺了皺眉:

  “王縣丞何在?”

  為首的太倉典史心驚膽戰,早被這聲勢嚇壞了。

  已猜到恐是欽差駕臨,見知府大人詢問,忙戰戰兢兢回應:

  “稟府臺,縣丞方才還在,但衙門里臨時有些事務,便趕回去處置…屬下,這便命人去尋?”

  廢物,關鍵時刻找不到…孫孝準心中不悅,扭頭看向“趙都安”:

  “趙大人,我對這邊倒也熟悉,不妨由我帶諸位參觀…”

  “縣衙在哪個方向?”為首的“趙都安”忽然問。

  孫孝準愣了下,捏著馬鞭指了指遠處城鎮:“便在此處。”

  “趙都安”策馬前行:

  “去縣衙。”

  轟隆隆…

  鐵騎包裹的隊伍過礦坑而不入,如一股黑色濁流卷起孫知府,朝縣衙流淌。

  遙遠群山紅遍,近處鐵騎如黑線,此情此景可入畫。

  而在遠處,另外一條岔路上,謝教頭勒住馬韁,驚疑不定地注視著遠處的朝廷兵馬遠遠離開。

  “師父,官兵怎么來了?”

  身后,騎著一匹劣馬非要跟出來的小五表情呆滯。

  少年眼神中,既有畏懼,又帶著濃濃的羨慕:

  “好氣派,好像保護什么大官的。”

  “欽差…”

  謝教頭呢喃出聲,“看到方才隊伍里,那穿紅色官袍的了么。”

  “啊,好像有。難道是知府大人?”

  鼻青臉腫,但實際上沒有受內傷的少年愣了下。

  以他的見識,也知道緋紅官袍,整個太倉府城只有知府老爺能穿。

  “知府親自陪著,必是欽差下鄉。走,我們跟過去。”

  謝教頭略作思忖,調轉馬頭。

  他入城是為尋孫知府,如今半路撞見,只能尾隨。

  “哦哦,”

  小五激動點頭,心中已是無比好奇,想知道那般氣派的欽差,究竟是何等模樣。

  太倉縣衙。

  趙都安一行人,給押回縣衙后,倒并沒有被打入牢獄,或太過刁難。

  也不知是宋舉人的面子,還是那捕頭摸不準他身份。

  總之,被暫時禁足在縣衙的側院,不許離開。

  側院不大,院中唯有一只石桌,三只石凳。

  此外,便是一叢絢爛的菊花。

  趙都安、徐君陵、宋舉人占著三只凳,呂青風等人站著。

  眾人手中都沒有兵器,刀劍都給官差收走——這當然,也是趙都安默許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君陵嫌棄地用一根玉指,在粗糙的桌面上滑過,不出預料指甲覆蓋灰塵。

  身為皇室郡主,她從小到大,何曾收過這種“委屈”?

  在淮水道,莫說一個八品縣丞,哪怕正七品的縣令,哪個見她不是卑躬屈膝?

  敢不給淮安王面子?

  “形勢比人強,莫非還能與官差動手?”

  趙都安安之若素,身處艱苦環境,卻渾然不曾在意。

  “呵,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

  徐君陵翻了個白眼,竟有些嬌憨,她忽地笑吟吟道:

  “小心等下將你投入大獄,一個提舉,一個縣令都失蹤了,你猜他們會否介意,讓我們也一起消失?”

  “那豈不更好?”

  旁邊。

  魂不守舍的宋舉人聽著二人沒心沒肺的對話,心驚膽戰。

  想問什么,但又擔心隔墻有耳,硬生生咽下。

  眾人等了許久,都無人過來,就在耐心幾乎消磨干凈的時候,外頭終于傳來動靜。

  “縣丞老爺。”

  緊閉的院門外,傳來胥吏的聲音。

  繼而,木門被打開,一道穿著八品青袍,頭戴七品烏紗,打扮不倫不類。

  神色疲憊,外表賊眉鼠眼的官員走了進來。

  王縣丞的心情并不美好。

  按他原本想法,是將人先抓回去,讓底下人審一審,他盡量不參與,以避免不好甩鍋。

  怎奈何,本縣捕頭看似粗鄙,實則亦有生存之道,扭頭就去稟告。

  說涉及宋舉人,一并抓了,請示縣丞如何處置。

  若只是身份不明的外地人,富貴公子小姐,暫且扣押問題還不大。

  但宋舉人乃本縣鄉紳,宋氏一族莊主,更是知府大人座上賓。

  這下,王縣丞就不能裝不知道了,只好郁悶地回來親自審問。

  “王縣丞!”

  小院內,宋舉人忙起身,拱手道:

  “您可回來了,是否發生了什么誤會?”

  專業背鍋王縣丞面無表情,沒接話,目光牢牢落在院中男女身上。

  眉頭緊皺,身為本地官員,太倉府內有身份人家的子女,他都見過,卻并無眼前之人。

  “莫非不是本府的?”

  心中嘀咕,王縣丞故作官威,拿腔作調:

  “你們幾個,是何人,又何以在宋家莊?何以偷窺朝廷銀礦,目的是什么?誰指派你們來的?動機為何?私自靠近官營礦藏,有官府的允許嗎?你們背后又是誰?…”

  一番先聲奪人,以強勢的審問姿態,震懾犯人心神。

  趙都安嘖嘖稱奇,心說這一套說辭怎么聽著有點耳熟…

  旁邊。

  宋舉人忙解釋道:

  “都是誤會,這二位途徑本縣,來莊中拜訪老夫,因與小輩意外起了口角…”

  “宋先生,本官在審問人犯。”

  王縣丞指了指自己頭頂的烏紗帽,神態嚴肅,語氣凝重:

  “如今縣內不太平,本官暫代縣令之責,任何可疑之人,都須嚴查!”

  宋舉人閉上了嘴。

  心說老夫是想幫你的,奈何你不聽…

  趙都安坐在石凳上,沒有起身,笑瞇瞇道:

  “你就是此地縣丞?王楚生的副手?區區八品,暫代七品烏紗,真不該說你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誰啊…用這種口氣…

  王縣丞先是不悅,等聽到后半句,莫名心中一酸。

  “這里是縣衙!本官在審問你們!你們這種少爺小姐,本官見得多了,仰仗家中勢力,橫行無忌,你們還敢毆打宋氏百姓,眼中可還有王法在?”

  王縣丞頤指氣使,恍惚間真有種一縣之尊的派頭:

  “本官不管你們有何來歷,不妨告訴你們,當今欽差趙大人就在本府,你們家室再大,能大過趙欽差?快說,到底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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