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大殿之外,地下世界,雖處于九地之下,但這里亦有叢山密林、層云浩蕩,除了沒有日月星辰以外,與處于外界的宗門也相差不大。
高空之處,層層云氣之間,道道劍氣縱橫,碧色光焰翻涌,陸城與碧水天君兩人已經斗出真火化作兩道糾纏不休的流光,雙方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天地靈氣潮汐翻滾,聲震數百里。
猶如天神,揮舞巨錘砸擊此方天地世界。
道法之高妙,氣象之煊赫,下方兩派弟子俱是看得目眩神迷,心神皆為之奪。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道代表著太清仙宗陸城掌教的五色劍光,越發游走迅捷變化精妙,反而那道代表著碧水天君的碧色光華,則漸漸被圈在其中,難以扳回局面。
與此同時,萬象森羅殿最核心、也是最陰森恐怖的禁地,萬魂殿深處。
“何方宵小,敢闖我宗禁地,驚擾圣魂安眠?找死!”
一聲仿佛來自九幽最深處的厲嘯炸響,緊接一道血光急速飛遁而來。待到距離稍近血光凝形,卻是一個瘦小枯槁的道人身影緩緩站定。
他身披著一件似是由頭發編織而成的黑袍,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死灰色,布滿詭異的黑色咒文,眼眶中跳動著兩簇魂火,氣息雖是大乘初期,但在這萬魂殿內,在萬魂森羅鎮獄大陣加持下,其威勢竟如淵似海,以一敵四也絲毫不落下風,甚至隱隱反過來壓制。
正是尊奉師門之命坐鎮此地的大乘修士,萬骸道人。
“是你?萬妙師姐,難怪你們能輕易的潛入此地…師姐,宗門已經沒有追究你叛宗之罪,你還不知足居然帶上外人來刨宗門的根基!嘿嘿,果然是無愧‘心空’之名。”
當年妙音居士在萬象森羅殿時有鬼母之名,自然不是良善之輩。
這心空之名,便是那時流傳下來的。
妙音居士聞言輕輕一嘆,道:“萬骸師弟,你晉升大乘未久尚且涉足不深,但以你的悟性修為難道絲毫沒有感覺?自幽魂師兄轉劫而去后,宗門越來越怪異了?
速速退走,看在同宗數千年的情分上,我放你一條生路,也是為宗門留下一道傳承法脈。”
“賤婢!你當誰都同你一般,為法力精進、為那一線飛升機緣便是誰的臭腳都肯去舔。”
萬骸道人聞言暴怒,他枯爪般的手指凌空一點,一旁的一座血池瞬間沸騰。
“森羅萬象,萬鬼噬仙!”
“嗚…嗷!!”
剎時,道道凄厲到足以撕裂神魂的鬼嘯聲充斥整個空間,血池中猛地沖出數以萬計的怨魂厲魄。
這些鬼物形態扭曲、無比猙獰,有被剝皮的妖物,有無頭的神將,有腹破腸流的女修…皆是萬象森羅殿歷年收集,煉化的強大生魂。
并且在萬魂殿的怨力浸染下,早已是兇戾無比,此時此刻化作實質般的黑色洪流,裹挾著刺骨的陰風與血煞,遮天蔽日地撲向四人。
萬骸道人晉升大乘不過千多年,但若宗門護山大陣萬魂森羅鎮獄大陣全面激發,他甚至可以以一人之力擊敗四人。
此時此刻的萬鬼彌天,已經是四人潛入陣眼之地后,大陣之力有所削弱了,此地處于陣力運轉稍有不及之地。
“阿彌陀佛!”般若明王聲如洪鐘,周身佛光大放,化作一尊凝實的忿怒明王法相,手中金剛杵怒砸而下。
杵影如山,金光萬道,所過之處,無數厲鬼如冰雪消融,發出滋滋的慘叫。
然而四周鬼物數量實在太多,彌天蓋地前仆后繼,金剛杵的金光亦被層層污穢血煞逐漸削弱。
“玄陰鎖魔,鎮!”玄清道君清叱一聲,祭出十階偽仙器靈寶,玄陰御魔鎮尸索。
此索通體烏黑,非金非玉,一出現便散發出鎮壓一切陰邪尸魅的凜冽寒氣。
索身如靈蛇般竄出,迎風便長,瞬間化作千百條烏光鎖鏈,交織成一張遮天大網,將撲近的大量厲鬼捆縛、凍結、困鎖,拉回。鎖鏈所及,鬼物行動頓時遲滯。
甚至將鬼物拉入鎖鏈當中,困入其中使靈寶陰氣滋長升騰。
“好寶物!”
萬骸道人見此非但不驚,反而心中一片火熱。
他一眼便看出,這是一件極為契合本門道法的十階偽仙器,并且對方祭煉得并不完滿。
若是能夠借助陣法之力順勢斬殺此人,將此寶奪入自己手中,待自己祭煉純熟,直接便是大乘后期戰力,用以護道避劫至少省去數千年苦苦修持之功。
到了那時,便是碧水師兄也不能再輕視自己。一件適合自己的十階偽仙器入手,幾可說是逆天改命!
然而玄清道君身邊的修士,可無一是弱者。
玄真道君不敢怠慢,手中金曦神梭光芒暴漲。
這件得自靈族的九階至寶化作一道撕裂幽冥的金虹,帶著無堅不摧的鋒銳法芒,直刺那翻滾的怨魂洪流核心,試圖直搗黃龍,殺傷萬骸道人。
“哼。雕蟲小技!”萬骸道人眼中魂火大熾,雙手結印,腳下的骸骨祭壇嗡鳴震動,一股更為磅礴的幽冥死氣自萬魂殿深處噴薄而出。
“森羅青冥,乾坤倒轉!”
轟隆隆隆!
整座萬魂殿空間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狠狠扭曲,翻轉過來。
諸般法則紊亂,天地陰陽失衡。
玄真道君以御劍法訣御使那凌厲無匹的金曦神梭竟被一股詭異的旋渦力量牽引,偏離了目標,擦著萬骸道人的臉側掠過,只削下大片鬼氣,未能傷及根本。
同時,無數由純粹陰煞死氣凝聚而成的巨大骨刺、骨刀,自血池、自穹頂、自四面八方憑空生成,帶著洞穿虛空的尖嘯,攢射向四人,封死了所有閃避遁走的空間。
在這大陣之內,勢大壓人,以絕強法力壓死眾人即可,根本就不需什么強大法寶神妙法術。
“咄,唵嘛呢叭咪吽!”妙音居士檀口輕啟,六字大明咒化作實質般的金色梵文,如洪鐘大呂響徹幽冥。
每一個梵文都蘊含著凈化邪祟、安定心神的無上偉力,與般若明王的忿怒佛法、玄清道君的鎮尸寒氣相輔相成,形成一圈穩固的佛道金光護罩,將那些陰毒致命的骨刺、骨刀抵擋在外,發出密集如雨的刺耳撞擊聲。
然而,在萬骸道人全力催動下,整座萬魂森羅鎮獄大陣的力量正源源不斷地加持于此。
他瘦小枯瘦的身軀此時仿佛與這方幽冥小界融為一體,舉手投足間,血浪滔天化作猙獰鬼爪,怨氣凝結為索魂鎖鏈,無窮無盡的骷髏怨魂自血池中爬起,漫天飛舞張口啃食,咬得那佛道金光護罩咔嚓作響。
四位佛道大乘修士聯手,此時竟也只能苦苦支撐,金光護罩在連綿不絕的狂暴攻擊下劇烈波動,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破碎。
“不行。此獠借地利陣法,法力強橫并且近乎無窮無盡。必須破其陣法,斷其根源。”玄真道君神識傳念喝道,同時御使金曦神梭不斷游走,這金曦神梭威力無窮變幻如意,甚至于比他祭煉多年的本命飛劍還要更加犀利靈動幾分。
讓萬骸道人也不得不分出心神,關注此寶,怕一個不慎,被此神梭傷損肉身。
妙音居士寶相莊嚴,雙眸緊閉,強大的神念卻如涓涓細流,無視狂暴的天地元氣亂流,滲透向那震動不休的萬魂殿和其下更幽深的幽冥地眼節點所在。
妙音居士在感知,尋找著她在此地鎮守千年,所感應到的那處,在特定“九幽潮汐”低谷時才會出現的陣法破綻。
時間在雙方激烈的攻防中流逝,隨著時間的推移。
金色護罩的光芒越發黯淡,般若明王法相的金身都出現了細微裂痕,玄清道君的鎮尸索也出現驅御不靈的狀態。
只有萬骸道人的狂笑聲震動殿宇:“哈哈哈哈。佛門禿驢,太清的牛鼻子。今日便讓你們成為我這萬魂殿新的主魂,永世沉淪。四道九階主魂,四具大乘煉尸,道爺當真交上了好運!”
就在這時,妙音居士緊閉的雙眸驀然睜開,開口言道:“就是此時此刻,癸亥年子時三刻,九幽潮汐低谷已至。萬魂殿內陰氣流轉間歇,地眼節點幽冥死氣回流最弱。”
“破綻在正下方九十九丈,血池漩渦中心三尺之地。玄真道友,金梭貫地。玄清道友,護我等周全。明王,請以無上金剛力,碎其節點屏障,我來切斷陰氣回流。”
她的聲音清晰傳入三人識海,時機把握妙到毫巔。
“好!”玄真道君聞言精神大振,毫不猶豫將畢生法力灌注金曦神梭。
金梭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曦,仿佛一輪金色太陽在幽冥之地升起,帶著洞穿九幽的無匹鋒芒,不再攻擊萬骸道人,而是化作一道極致凝練的金線,直刺妙音居士所指向的那處血池漩渦中心。
“玄陰鎮空,定!”玄清道君亦拼盡全力,玄陰御魔鎮尸索的所有鎖鏈猛然回收,不再攻擊鬼物,而是瘋狂交織,化作一張覆蓋四人所在的巨網,強行鎮壓、凝固那片區域的幽冥死氣流動,為金梭開路。
“般若波羅蜜,破障!”般若明王低喝一聲,巨大的金剛杵被他高高舉起,擲出,同時雙手合什佛力燃燒到極致,不再是攻擊鬼物,而是將所有的“破”字真意,所有的無堅不摧之力,凝聚于杵尖,緊隨金梭之后,狠狠砸向那被凝固鎖定的漩渦核心節點。
“萬魂歸流,護!”萬骸道人畢竟是大乘修士也立時察覺到情況不對,臉色劇變,瘋狂運轉法力調動大陣之力,試圖護住節點。
無數怨魂厲嘯著回縮,形成厚厚法力屏障。
“唵!”妙音居士雙手結印,口吐真言。
自她身后浮現出法相金身,左首白骨法相猙獰恐怖,右首天女法相嫵媚迷人,中間菩薩法相清凈寂然,妙音居士自身則融入法相金身,身后三位一體法相中,白骨與天女法相各自揮動手上的法劍,無視空間距離一般,斬向萬骸道人的法力凝聚。
就是這一斬!
那看似渾厚無比的法力回流,瞬間出現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遲滯和紊亂。
噗嗤!
金曦神梭所化的金線,趁著這萬分之一剎那的空隙,精準無比地刺入了血池漩渦中心。
轟,咔…
緊隨其后的金剛杵,如同砸在了一層無形的、堅不可摧的琉璃罩上,碎裂聲震耳欲聾。
并非琉璃罩真的碎裂,而是那幽冥地眼節點與萬魂殿之間最核心、最穩固的法力連接屏障,被這匯聚了四位大乘修士最為巔峰力量、抓住天時地利人和的致命一擊,悍然擊破。
萬魂森羅鎮獄大陣,被破!
與此同時,同一剎那。
地下世界,高空之上,罡風烈烈,四周山壁早已被狂暴的天地元氣撕得粉碎。
陸城一身黑白道袍,踏虛而立,周身無甚驚天動地的異象,只有一道道凝練到極致的五行劍氣環繞。
或如青龍探爪,或似白虎嘯天,時而化作朱雀燎原之火,時而凝為玄武鎮海之冰,時而如麒麟戊土般厚重沉凝。
劍氣縱橫捭闔,靈動莫測,將碧水天君那浩蕩磅礴、仿佛能淹沒一切的碧落黃泉煞氣牢牢封鎖、切割、消磨。
碧水天君面色凝重,手中那方青色玉印早已化作小山大小,每一次轟擊都帶著千鈞巨力與侵蝕元神的死意,一身神識法力化為碧波洶涌,試圖將陸城卷入其萬劫不復的冥河漩渦。
然而陸城的五行劍氣卻仿佛擁有生命,總能以最小的代價,尋隙而入,點在其攻勢最薄弱處,讓他空有撼海之力,卻如陷泥沼,十成威力發揮不出七成。
更讓他心驚的,是面前陸城道人的遁法高明:五行天遁步!
那身形在五行元氣間隨意轉換挪移,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飄渺如煙,靈動如電,任憑他神識法力所化碧波滔天,竟沾不到對方一片衣角。
雙方激戰百招已過,碧水天君竟漸漸感到自身法力運轉滯澀,心神消耗巨大,隱隱被對方無形的“勢”所壓制。
下方觀戰的蝕骨陰尊,那張籠罩在陰影中的臉孔陰沉得幾乎滴出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師兄碧水天君的實力,更清楚那碧落黃泉煞配合九階玉印的可怕。
可是如今,師兄竟被一個“后輩”逼得如此狼狽?
這個陸城道人的劍道修為和對五行法則的掌控,簡直已達駭人聽聞的境界。
那看似簡單無比的五行劍氣,每一道都蘊含著開天辟地般的恐怖劍意劍力,返璞歸真,卻又凌厲狠辣無匹。
“師兄,要糟。”蝕骨陰尊眼中幽光閃爍。
他心中漸漸明悟,若是自己再不出手,師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一旦碧水天君在眾目睽睽之下敗于陸城之手,萬象森羅殿的顏面將徹底掃地,更別提那幽冥旗…
‘面皮?與這十階靈寶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若能得手,付出再大代價也是值得。’蝕骨陰尊心中漸漸有所決斷。
他身影毫無征兆地化作一縷幾近透明的灰色煙氣,無聲無息地融入周遭彌漫的陰煞死氣之中,再下一刻,已鬼魅般出現在陸城側后方的死角。
“陸掌教,當真好精妙的手段。便讓本尊也來討教一二。”陰冷刺骨的聲音響起的同時,蝕骨陰尊枯瘦如鬼爪的雙手已然探出。
“九幽蝕魂爪!”
十道灰白色的爪影憑空出現,每一道都散發著銷魂蝕骨、污穢法寶的歹毒氣息,更帶著一股直透骨髓、凍結神魂的陰寒。
爪影無聲無息,卻快如閃電,瞬間撕裂空間,抓向陸城周身要害。
蝕骨陰尊同樣也是煉體修士,只是并不是法體雙修,法體雙修是指修士在不破壞本身陰陽五行平衡的情況下,鍛煉法力肉身,性命雙修兩相得益,所花費的苦功遠遠超過于同境修士。
蝕骨陰尊的煉體法門則是把自己肉身,逐漸祭煉為陰尸之屬,法門更偏向于已經覆亡昔年人族九宗之一東極造化天宮的傀儡替代肉身之法,方便并且速成,同樣大增神通,弱點則在于未來提升潛力有限,甚至于對大乘修士的天壽是有所削減的。
天劫絕大多數都是陽屬天雷,陰屬天雷也有,但相對來說少得多,更何況就算是陰屬天雷,也未必便不克制僵尸之類,甚至有可能克制得更兇更狠。
只是萬象森羅殿傳承不俗,蝕骨陰尊可以把自己付出的代價減到最小、把所得提升到最高而已。
蝕骨陰尊這偷襲時機把握得極準,正是陸城一道朱雀劍氣剛破開碧水天君一片碧波,舊力略消,新力未生之際。
“卑鄙!”
“陰尊竟然…”
“陸真人本就是向我宗兩位太上長老請教,陰尊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厚顏無恥,以二敵一也就罷了,竟然半途加入出手偷襲?這也是你們口中的情理之中?”
“哼!沒有那等法力神通便不要覬覦別人的仙丹靈物,九轉幽冥還魂丹是我宗無上圣丹,豈是輕易可得的?”
蝕骨陰尊突然加入出手偷襲這一幕,讓下方觀戰的太清宗弟子和部分萬象森羅殿弟子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是萬象森羅殿的修士也迅速反應過來,為自家老祖占住道理二字。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前后夾擊,陸城神情卻無一絲波動。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環繞周身的五行劍氣猛然一變。水藍色的厚重劍氣瞬間暴漲,在身后凝成一面巨大的玄武劍甲,劍甲之上符咒流轉,散發著浩瀚無垠的可怕法意。
嗤嗤嗤!!
九幽蝕骨爪狠狠抓在玄武劍甲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灰白死氣瘋狂侵蝕,卻只在浩蕩的水行元氣上留下深深的凹痕,一時竟無法洞穿。
而陸城前方,面對因師弟加入而精神一振、攻勢更猛的碧水天君,那朱雀劍氣陡然一分為三,化作三道焚天煮海的赤紅火線,靈動無比地繞過玉印轟擊,直刺碧水天君面門、心口、丹田,逼得他不得不回氣自救。
蝕骨陰尊一擊無功,身形再化灰煙,融入虛空,下一刻又從陸城頭頂上方浮現,張口噴出一股濃稠如墨、腥臭撲鼻的“蝕骨陰風”,此風歹毒無比,專污法寶靈光,腐蝕仙肌道骨。
同時,無數細若牛毛的“陰煞透骨針”隱藏在風中,無聲無息地攢射而下。
碧水天君也抓住機會,再催玉印光芒大放,引動下方山門陰煞之氣,化作一條由無數痛苦掙扎魂影組成的冥河,自下而上,卷向陸城,要將他徹底卷入九幽。
“你們師兄弟兩個怎么一個路數,都喜歡朝人吐口水?”
一時間,高空之上,陰風怒號,冥河咆哮,蝕骨爪影重重,更有歹毒陰針暗藏殺機。
萬象森羅殿兩位大乘道君聯手,配合默契,聲勢驚天動地,將陸城的身影完全淹沒。
下方太清宗眾人看得心膽俱寒,連苗楚云、石生道人等也面露凝重。鬼門雙尊聯手之威,實在遠超預料。
然而,就在這狂暴攻勢的中心,陸城御使飛劍的身影卻如激流中的礁石,巋然不動。
“五行輪轉,萬法成空!”
清越的道音響徹云霄,只見陸城身周,五行劍氣不再各自為戰,而是首尾相接,飛速旋轉起來。
青(木)、赤(火)、黃(土)、白(金)、黑(水),五色光華流轉不息,瞬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生生不息的五行劍輪光氣。
這五行劍輪甫一出現,便散發出一種磨滅萬法、鎮壓萬道的可怖意境。
陸城的元神神通為五行仙氣,修煉至今他終于敢說自己這門神通已然登堂入室。
嗤啦啦!
蝕骨陰風撞上劍輪,如同冰雪投入熔爐,瞬間被五行輪轉之力消磨殆盡,隱藏其中的陰煞透骨針更是直接被絞成齏粉。
那自下而上卷來的黃泉冥河,撞在高速旋轉的劍輪底部,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無數魂影哀嚎著被卷入其中,被鋒銳無匹的五行劍氣切割、凈化、磨滅。
碧水天君感覺自己的玉印仿佛砸在了一個飛速旋轉的、布滿利齒的磨盤上,磅礴的力量被不斷卸開、瓦解,反震之力讓他氣血翻騰。
蝕骨陰尊的鬼爪攻擊更是如同抓在布滿尖刺的星辰之上,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指骨欲裂,那五行輪轉之力不僅防御無雙,更帶著強大的反震與吞噬特性,不斷侵蝕他的陰氣法力。
陸城以五行仙氣,五行飛劍,五行劍術模擬出來的先天五色神光,可以消融萬法元氣,刷動之時沉重如山岳,并且除了強行鎮壓以外,對神智沖擊尤其厲害。
陸城以一敵二,竟憑借這精妙絕倫的先天五行劍光,硬生生抗住了兩位大乘道君的狂攻。
不僅如此,劍輪在高速旋轉中,還在緩緩向外擴張,五行劍氣越發凝練璀璨,隱隱有反向壓制之勢。
“這…這怎么可能?!”蝕骨陰尊心中駭浪滔天。他原以為師兄主攻,自己從旁偷襲牽制,必能迅速拿下陸城。
哪曾想對方手段如此玄妙,眼前這五行劍輪簡直如同一個無法攻破、甚至能消磨反擊的領域。
碧水天君更是越打越心驚,越打越憋屈。
他感覺自己就像在對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揮拳,力量被不斷吞噬、轉化。
而那陸城道人的法力仿佛無窮無盡,對戰斗節奏的掌控更是妙到毫巔,總能在他和師弟攻勢轉換銜接的微妙瞬間,以一道恰到好處的劍氣進行干擾或反擊,破壞他們的合擊節奏。
三人身影在高空化作三道不斷碰撞、糾纏的流光,每一次交鋒都爆發出璀璨的光華和震耳欲聾的轟鳴。
恐怖的天地元氣潮汐將方圓數百里的云層徹底滌蕩一空,露出了深邃幽暗的大陣鬼幕。
戰斗陷入了僵持,但碧水天君和蝕骨陰尊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因為他們發現,無論他們如何提升攻勢,那五行劍輪始終穩固如山,甚至…還在緩慢地汲取著他們逸散的天地元氣,變得更加凝實、強大。
就在碧水天君和蝕骨陰尊久攻不下,心神焦躁,正欲動用壓箱底秘術搏命之際。
轟隆隆隆!!
一聲仿佛源自大地深處,又似從九幽之地傳出、沉悶到極致的恐怖巨響,猛地從萬象森羅殿山門深處爆發出來。
這聲音并非單純的聲波,就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轟然斷裂。
整個萬象森羅殿的宗門山門,立時劇烈地震動起來。
無數的山門建筑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山體開裂,布滿了整個山脈的黑色陣紋瞬間明滅不定,大量區域的光芒急速暗淡下去。
那原本彌漫天地、濃郁得化不開的陰煞死氣和萬魂呼嘯之聲,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掐斷,驟然削弱了大半。
仿佛籠罩在萬象森羅殿上空那層厚重無比的“幽冥天幕”,被捅破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萬魂森羅鎮獄大陣…破了!
“陣眼…怎會如此?”碧水天君失聲驚吼,臉上血色盡褪,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憤怒,但他瞬間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清宗突然的到訪,陸城真人的賭約,十階偽仙器幽冥旗,這一切的一切,一環扣著一環,就是要毀去萬象森羅殿立派萬載的根基!
碧水天君心神劇震,神念下意識地就朝萬魂殿方向掃去。
“師兄小心!”蝕骨陰尊也是亡魂大冒,驚駭欲絕,心神失守的剎那,他那一直鬼魅般的遁法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遲滯。
高手相爭,勝負往往只在一線。
就在這兩人心神失守,氣機紊亂的萬分之一剎那。
一直如同古井深潭般平靜的陸城道人,眼中驟然爆射出洞穿虛空的璀璨精芒。
他不再維持那精妙絕倫的五行劍輪,而是雙手結出一個玄奧無比的法印,口中輕叱,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天道敕令的威嚴:
“二十四諸天,鎮!”
轟,。。。
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磅礴偉力,驟然從陸城體內爆發出來。
那不是單純的法力洪流,而是仿佛有二十四座浩瀚無垠的世界虛影,在他身后一閃而逝。
每一座世界都蘊含著截然不同,卻又完美統一的磅礴世界之力與法則體系。有火焰焚天的熔巖世界,有寒冰封凍的極地世界,有巨木參天的森林世界,有庚金肅殺的劍之世界…二十四重世界虛影飛轉,化為二十四顆明珠般的光球,繼而形成了一片鎮壓一切、磨滅乾坤的恐怖法訣。
這股力量甫一出現,整片天地都仿佛凝固了。
在碧水天君與蝕骨陰尊兩人的感知當中,眼前如蒼穹連綿崩塌,蒼天翻滾蓋壓下來一樣。
空間不再是扭曲,而是被徹底鎮壓、封鎖。
狂暴的天地元氣亂流瞬間平息,肆虐的陰風煞氣如同被凍住。碧水天君那浩蕩的黃泉碧波,蝕骨陰尊那歹毒的蝕骨陰氣,在這二十四諸天偉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咔嚓!
碧水天君御使的青色玉印首當其沖,發出一聲哀鳴,靈光瞬間黯淡,表面甚至出現了細微裂痕。他本人如遭太古神山撞擊,護體神光寸寸碎裂,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從高空狠狠墜落。
蝕骨陰尊更慘,他本就以身法詭異著稱,肉身相對陸城與碧水天君而言算得孱弱。被那二十四諸天偉力一掃,周身的護體陰煞如同紙糊般破碎,身軀當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聲,化作一道灰影,以更快的速度砸向地面。
轟!轟!
兩聲沉悶的巨響幾乎同時響起,大地劇烈震顫,煙塵沖天而起。
待煙塵稍散,只見森羅大殿前那堅逾精鐵的幽冥玉階廣場上,赫然出現了兩個巨大的深坑!
碧水天君衣衫破碎,渾身浴血,氣息萎靡到了極點,躺在坑底,掙扎著卻一時無法起身。蝕骨陰尊更是凄慘,整個人幾乎嵌進了地面,黑袍破爛,露出的皮膚布滿了裂痕,流淌著詭異的灰白色血液,氣息微弱,已然身負重傷生死不知。
全場死寂!
無論是太清宗眾人,還是萬象森羅殿的弟子長老,全都目瞪口呆,一時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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