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年何所似?天地之間一蜉蝣。
莫說百年,便是千年光陰,也不算什么,至少千年歲月在通玄法界不過是天河倒轉當中的一粒星塵。
千年后的今日,赤心教籠罩于一種至為莊穆卻又暗藏悲傷的氛圍中。
山門前八百白石階上遍灑銀錢玉露,沿階兩側盡是素衣束帶、垂首持幡的弟子門徒。
天風掠過群山萬壑,卷動眾修手中幡旗如雪浪一般舞動。
圣教深處法壇高筑,一座蓮花法臺上,陳清云老祖的遺蛻安臥其上,身上覆著織滿清凈云紋的羽衣,神色恬淡如眠。
雖止步于金丹境,她卻將赤心教經營成通玄法界八大宗門之一,門中元嬰修士已逾雙掌之數。
這一生愛過、恨過、修行過,痛苦過,卻最終放下,回首往事,也覺得頗為精彩。
因此便安然去了,死亡不過是一場安寧的長眠。
此刻赤心教萬千弟子同誦渡靈經文,聲浪排開云海,于天地間凝成一線悲憫肅穆的玄音:
“爾時,救苦天尊,徧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於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云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統祥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諸魔精…”
“道友西歸碧落,貧道陸城,相送一程。”
赤心教山門之外九百里,山岳之巔,兩道道裝身影不知何時憑空立定云頭。
當先一人,寬袍素簡,容貌魁偉,精彩雄毅,正是不履凡塵近千載的陸城道人。
他身無靈光繚繞,氣息似與腳下的萬里山河渾然一體。唯有目光轉動間,清光自生,仿佛蘊含天地道蘊,深藏其中,這幾乎是返虛境“天地同息”才會生出的道象。
身后半步,是當代八景觀觀主谷青虹。
這位千年前便已是通玄正道領袖之一的女冠,如今亦證道元神,周身靈云翻滾,頭頂懸一枚寶光盈盈的玉符。
可此刻她立在陸城身后云靄之上,卻只覺自己腳下清光流轉的祥云都顯得輕浮飄蕩,而眼前那素衣道人卻仿佛與整個通玄法界融為一體,天地輕浮,而真人重!
谷青虹恍惚了一瞬。
千年前八景法會,與之初時。
彼時他固然法力強橫劍懾群雄,卻終究有鋒芒可感,銳氣可觸,何曾似今日這般:淵渟岳峙,只是站著,便令自己一身神識法力修為幾乎要自行沉寂下去,這是差距太大難以生出反抗之感。
當年,天地傾覆,妖神大劫,谷青虹帶著八景觀精銳也是參加了的,但是即便是千年之前,谷青虹與八景觀修士也不是當主力,更遑論現而今的千年之后。
“一別千載,觀主道心更見凝煉了。”陸城道人忽然回首,目光掃過谷青虹頭頂那枚玉符符咒,洞徹了其中流轉的法力意象,也覺得頗為精妙,但也僅止于此了。
谷青虹心神微凜,恍然從思緒中掙脫。
對方只一眼便看盡了她苦修千年的“八景分光劍符”根底,如觀掌紋,但思及對方身份修為,卻也是自然的事。她斂衽為禮道:
“舊友歸天,道友親臨誦經相送,清云有靈,亦當欣慰。”
“清風師兄折于情劫,化作一抔黃土;駱師妹百年前借火靈洞大輪回盤轉生時便決意舍了記憶,斷去塵緣;玉真雖還伴我左右,終究也快到兵解之時…”
“只余清云獨撐赤心教兩千年,今日駕鶴,是該我親送一程,以盡當年五友之誼。”
陳清云一生最高的道法成就,不過金丹境界,能夠壽至兩千逾歲,還將赤心教經營成通玄法界正教大派之一,陸城自然多有維護,甚至若是她現在還有求生之意,陸城未必便無法可施。
但她本心已經衰老,而無求生之意,這種情況下,便是陸城道人也無能為力。
地仙界也有許多元神修士是這般的,享樂萬年、十數萬年后,本心茫然,天人五衰,壽元雖然未盡,心靈靈性卻已消亡,這是道心修為不足以支撐長生不死,壽元未盡,同樣殞落。
谷青虹聞言默然。
清風逸去,再無少年可喚師兄。
清云再去,這世上可以束縛這位人間仙人的塵緣已經漸漸斷盡。
她望著陸城在云靄微光中顯得有些淡漠無情的輪廓,換了話頭:
“聽聞兩位姐姐也已定下轉劫之期?只是為何執意要舍卻宿慧記憶?不帶記憶轉生,如同赤足行走萬丈之淵,稍有不慎萬劫不復,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失于周全?”
“正是此世道途太順,她們才決意拋卻宿慧記憶。”
“如今一界道資唾手可得,兩千載元嬰壽數平安順遂。對絕大多數修士而言,過于順遂的道路,反而是走不到盡頭,玉雪也就罷了,玉虹是個有主意的,她心意已定,我也阻止不得。”
說著,陸城抬手虛點遠方云海之下的點點紅塵:“以凡身重入迷局,再歷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貪嗔癡,便是將兩千載的閱歷都‘洗’成一張白紙,重畫之時,筆觸與意蘊自然不同。”
谷青虹聞言,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以天地魔宮今日之積累,蕭家姐妹今日之身份,轉劫重修再入元嬰境界易如反掌,便是想要更進一步恐怕也是不難。
現在居然要不帶自身記憶重新轉劫,增厚道基底蘊,當然,第二世重新修煉到金丹、元嬰、元神境界,也會逐漸解開前世記憶,融合神元。
但以蕭家姐妹這樣的身份,甘冒這樣的風險,所圖道途,也非自己可以想象。
當然,蕭家姐妹不帶記憶轉劫,陸城還是做了多方準備的,他下令讓火靈夫婦親自操控大輪回盤,可以確保姐妹兩人轉世在通玄法界、甚至限定在一定范圍,如此一來以如今天地魔宮的勢力自然不難尋到轉世,暗中庇護,以此加厚兩人修道根基。
即便如此,其中兇險,仍是每一步都如在萬丈懸崖上獨行。若非這里是通玄法界,陸城也絕不會允許蕭家姐妹這般施為。
陸城的兩位妾室,云玉真與云靈兒還是要帶著宿慧轉世的,這四人都是以鬼嬰丹煉就元嬰境界,如今天壽將近,對她們來說卻是再續道途的好事。
天地之間,氣數消漲,自有法度,自有脈絡。
通玄法界在被妖神壓制十數萬年后,此方天道再立,在這個時間段內此界修士想要飛升就容易許多。
因為通玄世界的天道,也需要上界靈氣澤披下界。
比如說陸城道人,以他的道力功德,只要自己不倒行逆施,飛升成仙(地仙)幾是定局。
甚至他有能力帶幾個人飛升上界。
云玉真與云靈兒等的便是這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地仙界修煉成元神,可比在凡間界修煉成元神容易得多。
蕭家姐妹的道心便更加堅定凌厲些,不愿意拖累夫君,舍棄記憶轉劫重修,希望加厚道基底蘊,自己修成元神飛升上界,不會給夫君增加過重負擔。
天地道宮的二代,陸城的那些真傳弟子,他們的飛升把握也遠遠高過于諸界修士。
但在天地道宮第二代、第三代修士飛升之后,整個宗門的氣數就會漸漸回落了,世上哪有永世相承的長生道途?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天地道宮的氣數不用五世,便會漸漸歸于平凡,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谷青虹出身于八景觀,當年她師尊清玄道人,為了拖延天地大劫,兵解歸天。
所以八景觀也是有著極為深厚的氣數的,陸城若是想滅八景觀自然滅得掉,但折損自家氣數,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他反而要指點谷青虹,使兩家氣數合流而非對抗,都可以更好的綿長延續下去。
谷青虹修煉易書道法,本身也不是蠢人,在與陸城道人交談一番后,輕輕吸了口氣,只覺得云氣繚繞的山風拂面微涼。
她凝視著這天地形色,不禁緩緩言道:“道友布局深遠,籌謀千年,前面硬生生將這通玄法界自沉淪中生生拔起,重續萬載通天之路。如今此界氣運勃發之勢,乃亙古未有之新象。道途更易,枷鎖消減,元神之上破界飛升之機顯化,較之往日何止十倍…難怪引得諸天側目,群狼環伺。”
通玄法界得脫于妖神大劫,流散而出的氣數天地道宮得了大流,八景觀得了小流,但亦有許多氣數流于世間。
天地道宮與八景觀即便不能盡數奪之,也可以多取一些,但與此同時,鼎章,通天,烈火,玄空,句芒,玉清,陰陽,那七方大世界元神修士,也覬覦這通天道途,雖然是畏懼陸城道人的法力,但讓他們退讓開來卻也不可能。
甚至于陸城現在殺他們有一些束手束腳,每一位能夠修煉到元神境界的修士,都是天地氣運所鐘,本身氣數不弱。
陸城斬殺他們,固然不怕劫數落在自己身上,但這份劫數卻會落在天地道宮這份傳承之上。
自身若是不管不顧大殺一氣,未來天地道宮也必然遭逢大劫!
想到了這一點,陸城并不覺得拘束,反而覺得有趣:
‘什么是仙人?科學家之求真,政治家之博弈,運動員之堅持,哲學家之和諧,每一個能夠修煉成仙的人,這些方面必然有著一點或幾點,如此才能由人修煉至仙。’
十七年后,通玄法界天外虛空。
明月之上,被建立起一片亭臺,如十七年前一樣,陸城正與谷青虹弈子黑白。
只是在這一次,陸城的身邊多出兩名,一襲金袍、一襲青衣的美貌侍女,皆是仙姿玉骨,便是谷青虹這般修為也不禁多看幾眼。
只是在下一刻,谷青虹眸底寒星一閃,轉向無盡虛空之外的方向,語氣由輕松轉為凝重:
“鼎章,通天,烈火,玄空,句芒,玉清,陰陽,那七方大世界的元神修士,數日來,試探的神識如同跗骨之蛆,幾乎每一刻都在窺視我等身后的天地。他們畏懼道友無邊法力暫時不敢輕舉,卻又豈肯坐視這潑天的機緣?通玄初開,界膜未固,天道未清,正是可趁之機!”
谷青虹話音沉落,虛空中一片死寂。
驟然,就有如同巨鼓擂擊星海,一道沉悶、粗糲,帶著熔爐噴發般燥熱毀滅之意的巨大意念,如太古異獸自深眠中蘇醒,轟然碾壓虛空!
“哼!好一方‘通玄法界’!好一位‘天地魔宮’陸道人,區區一方積弱破敗之地,靠著取巧僥幸,竊得幾分茍延殘喘之力,也配自成新章,妄議我等前輩?”聲音滾滾,卷動星河,霸道無匹,震得通玄法界之外天地世界都一陣紊亂震動。
緊接,另一道意念陰冷詭譎,恍若蛇芯在幽暗中游走探視:
“嘖嘖…的確是好生精純的初生道運,天地如剛剛出生的嬰孩般脆弱柔嫩。這般天地奇珍,豈容你等獨享?合該讓與我等借法養真!”
嗡——!
刺耳的金屬銳鳴劃破空間,一道玄黑如墨、刃口卻流淌著熾熱火光的巨劍虛影毫無征兆地裂開蒼穹!
劍影裹挾著崩山煮海的狂猛力道,如同九幽魔龍探爪,悍然抓向通玄法界,這片初開天地。
的確如谷青虹所說一般,陸城道人統帥天地魔宮,擊潰萬妖天道,斬圣陽、敗孔極。
天下元神修士,誰能不畏懼幾分?
然而許多元神修士轉劫兩次天壽將盡,怕也是個死,不怕尚且還有一線生機,如此便也沒有什么好畏懼的了。
也許,這天地道宮的陸城神君,也已經身受重傷,是一頭紙老虎?
之所以千年之前不來,是因為那個時期通玄天道尚未穩固,來也無用,現在卻是到了摘果子的時候。
出手的,是鼎章界的一位元神劍修,此修本性如那炎天神劍,暴烈熾盛,所以當先出手!
希望引動環伺的群修齊動,擊敗陸城。
就在巨劍即將撕裂蒼穹屏障的剎那,陸城人在月上亭臺袍袖隨意地輕輕一拂。
一塊古樸土黃色的飛石,無聲無息在袖袍鼓蕩間凝聚、流轉、顯現一瞬。無光無華,沉重堅固。
鐺——!
沒有狂猛的勁氣爆散,唯有那口攜萬鈞之勢破界而來的玄炎巨劍,劍尖觸碰到那飛石的剎那,其凝練的千丈劍體,竟像被投入無形碾盤的琉璃器皿,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崩裂碎響!
這也是當然的結果,在凡間界本沒有幾個人,可以接得下陸城道人本體與鎮岳神將的聯手一擊。
“啊啊!”
那名鼎章界的元神劍修,本命飛劍受創,吐出一口鮮血,轉身便飛遁而逃。
因為他不僅僅是法力敗了,面前陸城道人舉手投足間,便可以發現劍訣中的破綻,破去自己劍法,這說明自己已然敗得徹徹底底,劍修之強在于手中之劍與胸中之氣,此刻自己兩者俱敗,神識、法力、戰力俱都衰退到極點,再留下去除死何為?
月上亭臺,那一直佇立、似乎從未動過的陸城,身形都未曾晃動絲毫,只是招回打神石,仿佛拂去的只是袖上一粒無謂的微塵。
“噫?有點門道!”
那來自句芒大世界的蒼老意念響起,帶著一絲訝異和貪婪。
“這方世界飛升機緣,老祖我要了!”話音未落,通玄法界東南星域交界之處,空間驟然被撐開無數蛛網般的裂痕。
一根根粗達萬丈、狀貌奇古的青色藤蔓,如同從鴻蒙中復蘇的太古巨蛇,周身纏繞著濃郁的乙木生機與垂暮腐化交織的詭譎道韻,瞬間擠破時空。
藤蔓無窮無盡,瘋狂生長交纏,剎那間編織成一張覆蓋百萬里星域的青翠巨網,每一根藤蔓的尖端,都吐露著針尖般大小、卻無物不噬的墨綠枝條,向著通玄界膜悍然纏繞、扎落。
此為句芒界太古青藤本源顯化的無上神木大法,非是尋常術法攻擊,而是蘊含著位面法則的侵蝕同化。
一旦被其纏上界膜,通玄法界的氣運便會被緩慢抽取、融解,直至成為那老怪物掌中的道果。
青碧巨網遮天蔽日纏繞而至,帶來的死亡沉寂甚至比方才的劍意更加駭人。
可就在那片腐蝕一切生機的青光即將觸及通玄界膜的須臾——
“圣陽狗賊!納命死來!”一聲仿佛蘊藏萬古怨毒與無窮銳氣的女子厲嘯,毫無征兆地在在場所有修士神魂中炸開。
再下一瞬,天裂了!
一道純粹到極致、快至超越光陰感知極限的金芒,如同天地初開時斬破混沌的第一縷金光,猛然從陸城身旁那名金袍侍女的身上迸射而出。
金光破暗,迎風而漲,剎那間已化作翼展垂云、橫壓星河的金翅大鵬法相真身!
原來,這名好似是句芒界元神修士的存在,卻是圣陽道人十大身外化身中,唯一未曾降臨的那位。
圣陽修煉十日裂神咒,擁有十大分神,只要一縷分神不滅,自身即是不死。
千年前的千秋大劫一役后,萬妖天道崩滅,孔極大敗,圣陽被斬落九大分神,此役過后,孔極道人帶著一些妖眾,飛升上界,但圣陽是不敢跟隨的,因為孔極道人的獨女孔燕,還在陸城手中,圣陽也怕被孔極抓了去交換孔燕。
圣陽知道以雙方的仇怨之深,陸城道人飛升之前必殺自己。
所以哪怕明知危險,今日圣陽這最后一縷分神也仍舊前來,只是他當然做了許多準備,甚至本體是真靈金烏,卻假托木行元神修士身份出手,卻是借助本命法寶扶桑樹枝之力施法。
只是他的這種障眼法,隱瞞得過別人,又怎么可能隱瞞得過金靈。
大鵬雙眸噴薄著焚盡九幽的仇恨,兩只探入虛空的巨爪邊緣,纏繞著能割裂空間的庚金神芒,僅僅只是一個最原始也最兇厲的撲殺探抓姿態!
嘶啦——!!!
仿佛是蒼穹之皮被人以無上神力悍然撕開,那覆蓋廣闊虛空、蘊含頗深木行法則的太古青藤巨網,在這一爪之下,脆弱得如同朽爛的帛布。
億萬道縱橫交錯的銳金之氣瘋狂爆發,交織成一片純粹由破壞構成的法則亂流,璀璨奪目的庚金神芒如同億萬神針攢射,蠻橫而徹底地在青綠巨網中央捅出一個猙獰無比、邊緣熾烈燃燒的恐怖豁口。
無數斷裂的巨大青藤發出無聲的哀鳴,如同被扯斷的遠古巨蟒,在星空中瘋狂扭動翻滾,其上依附的生滅道意被那純粹的庚金鋒芒蠻橫摧毀,生機湮滅。
虛空仿佛被潑入濃烈硫酸,腐蝕開一個巨大、邊緣金光閃爍的空間破洞,直通冰冷深邃的星空盡頭。
圣陽所偽裝的那蘊含貪婪與掌控意味的意念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痛苦中夾雜著驚怒的悶哼,戛然而止。
他沒有想到,在陸城的手下金靈的法力精進如此之快,原本借助木火相生隱瞞過金靈,他有著七八成的把握,現在看來卻是全然失算。
金鵬一擊得手,龐大的真身毫不停頓,雙翼一振,便要循著那道破碎空間的軌跡,帶著撕天裂地的殺意撲向意念來源的遙遠深處。
“金靈道友!窮寇莫追!”谷青虹清冷的聲線如同凝冰,剎那間壓下金靈有些混亂的神念波動。
她玉指掐訣,身姿拔起,衣袂飄飛如仙鶴臨凡。
“八景照世,洞徹天地!”
一聲敕令,谷青虹的眉心驟然亮起一團柔和、明凈、仿佛能燭照諸天晦暗的純白真火。
真火飛騰而出,投入其取出的一盞樣式古樸的宮燈之內。
燈火相合,周遭一切元氣動蕩、天地撕裂的混沌之景都為之一滯。
在金靈面前照射出,那圣陽道人已經于遙遠星辰之外,借助超遠距離傳送陣脫身而走的影像。
“他也知曉自己只剩下這半條性命茍延殘喘,這次若非為了攪亂局勢,也絕不會輕易現身,又怎會不給自己留好退路?姐姐便是追殺過去,他在另一邊毀去傳送陣,你也是無可奈何。
時間在我們這一邊,千年以前姐姐與陸神君能夠斬去他九條性命,現在還急于一時,讓他多擔驚受怕一些時日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