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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流觴浮華明心志,靜室玄光養道葫

  寶順商船之內最大的一座云臺仙殿,今時今日,燈火通明,仙樂裊裊。

  一場極盡奢華的答謝盛宴正在舉行:

  瓊漿玉液盛滿雕花玉盞,靈果珍饈堆迭幾似小山,濃郁靈氣化作肉眼可見的氤氳霞霧,彌漫在雕梁畫棟的廣闊空間。

  最引人矚目的,是云臺之上那些輕紗曼舞的飛天舞姬。

  她們身著潔白如云的蟬翼紗衣,身姿曼妙,足不點地般在半空翩躚回旋,玉臂舒展間灑落點點輝光,宛如真正的仙子臨凡。

  樂師撥動古樸的箜篌與玉磬,仙音縹緲悅耳,滌蕩心神,營造出似醉似醒如夢似幻的氛圍。

  只是,寶順商會內部也并非是鐵板一塊,是由數十個大、中、小型貿易勢力聯合而成的一個利益集體。

  面對外敵時他們可以站在一起,但在商會內部彼此之間也有著爭斗。

  于是,觥籌交錯間,無數年輕貌美、身具靈根、氣質各異的女修,或含羞帶怯,或落落大方,甚至帶著精心設計的巧合與媚意,如水銀瀉地般,涌向了陸城與金沙羽二人的身邊。

  她們或是某些商會家族的掌上明珠,或是被重金請來的媚骨天成之女修。

  只為在這位溫潤平和的陸城神君,亦或那位性情如火、玩世不恭的金沙羽道長身邊留下情分。

  “神君請飲此杯,此為九霄星露釀,采九天清氣十年方得一滴,有蘊養元神之效。”一位云鬢高挽、眉目如畫的紫衣女修盈盈舉杯,眼波流轉,暗藏秋波。

  以雙手將玉盞遞到陸城眼前,那纖細玉指似是無意地輕輕挨擦而過。

  另一位藍裙少女則手捧一盤靈氣四溢的玉髓,半跪在側,聲音軟糯:“這是南海玉涎島特產,靈氣豐沛,請神君品鑒。”

  圍繞金沙羽的美人們則風格更為豪放,金沙羽本人斜倚在鋪著雪狐皮的玉塌上,一身赤金法袍微敞,俊美張揚的臉上帶著三分慵懶七分享受的笑意。

  他身邊鶯鶯燕燕環繞,有替他剝著奇珍異果的,有將溫好的佳釀送至唇邊的,更有大膽者,借著獻舞之機,舞動間裙袂翻飛,似有意無意地將窈窕身段展示在他眼前,嬌笑聲與恭維聲不絕于耳。

  金沙羽來者不拒,左擁右抱,玩得不亦樂乎,豪放的笑聲時而在仙樂中回蕩,頗有些風流道士醉臥紅塵的意味。

  令人莞爾的是,就連一向清冷孤高、英氣勃勃的安曉月,此時身邊竟也圍上了數名氣質迥異的男子修士。

  有身材魁梧壯碩如熊羆,身披法衣,氣息渾厚,眼神如火的體修大漢,試圖展現雄性的力量感;有白衣翩躚、手持玉簫、面容儒雅清俊的翩翩公子,溫言細語談論音律大道;

  更有眉目深刻、氣息神秘的灰袍中年,自薦精通奇門雜藝…他們的目的同樣明確,而且這位安仙子,顯然對男子的吸引力不亞于陸城、金沙羽對女子的吸引力。

  這些男子或用真誠熾熱的目光,或用精心準備的奇珍異寶,或用自身獨特的魅力修為,試圖叩開安曉月的心扉。

  安曉月端坐如劍,此時顯出幾分英氣的眉宇微蹙,清冷的面容上覆著一層顯而易見的寒霜。

  無論身邊男子如何獻殷勤,她面前的玉盞始終未動,精致的仙肴未沾半分。

  對于遞上來的奇珍、寶物、甚至某些蘊含深情的詩文卷軸,她更是連眼神都吝于多給一絲。

  整個人如同千年玄冰雕琢而成,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凜冽氣場。

  通常男子好色,女子同樣也好色。

  只是自古以來,女子少有機會執掌力量、權柄、財富罷了,但凡執掌這些,幾乎便沒有一位不是面首無數的。

  修仙界,坤修如男子一般,可以修道煉法,執掌無邊法力,所以修仙界高境坤修豢養許多男寵的事并不罕見。

甚至正教當中,也不乏其人  圍繞在安曉月身邊的那些修士,遲遲無法更進一步,終于有人急切之下過于靠近,試圖以“不經意的”肢體接觸創造機會,但在這個時候安曉月的目光中凝聚起寒意,令那登徒子心頭一悸,雙方目光對視,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冷汗涔涔而下。

  陸城一邊,亦是如此。

  他并未像安曉月那般冷若冰霜,面上依舊帶著淡淡溫潤的微笑,甚至偶爾舉杯回應一下主持宴席的寶順商會首領趙元稹,兩人共飲。

  但在他周身三尺之內,卻仿佛存在著一個無形無質卻又無比堅實的“域”。

  那些試圖靠近的妙齡女修,無論使盡何種柔媚手段,是巧笑嫣然還是楚楚動人,當她們踏入這無形的域場時,皆會感到步履微沉,心驚膽戰,她們精心編織的媚意、醞釀的搭訕話語,都會如溫流落入冰雪天地,瞬間失溫,難以為繼。

  對于那些奉到眼前的靈酒、異果,陸城偶爾會淺嘗一口,隨即目光微斂,他對身邊的美人們溫言以對,客氣而疏離:

  “有心了。”

  “多謝。”

  “此物甚好,但于吾之道途無益,姑娘自用便是。”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身周奢靡的喧囂終究無法滲透真正的求道之心,對于身邊這些淫媒之事陸城終究沒有興趣。

  因此率先放下玉杯,那溫和卻帶有著不容置疑意義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仙樂與談笑聲:

  “諸位盛情,陸某已心領。然道途未竟,尚需修持,貧道先行告退。”

  他起身離席,步履從容,如行云流水,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些圍著他的女修們,只覺得那無形的力場隨著他的動作驟然一收一放,如微瀾退潮,將她們的身形柔緩地推向兩側,讓開一條通道。

  看到陸城起身,安曉月如釋重負,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她未曾多言一句,只對寶順商會地位最高的那位趙姓總管略一頷首,便如一道冷冽的劍光,轉身便走。

  場中氣氛一時有些冷。

  金沙羽見狀,倒也沒強留,哈哈一笑,拍了拍身邊一美人豐潤的翹臀:“你們接著奏樂接著舞!陸師兄與安師妹是苦修之士,本座可并不是,來來,滿上此杯。”

  三位主角兩位退場,這場極盡奢華攀附之能事的宴會,便迅速失了大半顏色。

  陸城回到碎星艦上為他安排的閉關靜室。

  門扉關閉的剎那,外界的一切浮華喧囂都被徹底隔絕。

  靜室內清氣繚繞,靈氣濃度遠勝船艙其他區域,墻壁、地面皆刻有精妙的聚靈、凝神、守護符文,光華隱現。

  這艘“碎星”艦的確底蘊深厚,給參戰修士的外部條件可謂極佳。

  陸城盤膝坐于靜室中央的蒲團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吐納間,似要將肺腑間沾染的些許奢華脂粉氣息徹底滌蕩干凈。隨即,他手掐法訣,眼中神光湛然。

  靈光一閃,兩件寶葫浮現在他身前。

  赤皮火葫蘆懸浮于左,通體赤紅,色澤不如以往鮮亮奪目,表面流轉的火焰符文顯得有些黯淡、遲滯,如同被過度抽取了本源,顯得有些萎靡。細看之下,葫蘆口內蘊藏的仿佛熔巖的赤紅光團,如今仿佛熄滅了一層,核心處那簇能夠點燃返虛真魔的“真火火種”雖未熄滅,卻也靈光暗淡大半,需要漫長歲月滋養才能恢復。

  右邊的紫皮葫蘆情況稍好一些,但也靈性大損。它本已被云機子初步煉制,形態更為古樸玄奧,環繞其上的空間波動本該如同星河流淌。此刻,那些空間波紋卻顯得有些混亂、凝澀,仿佛一塊凝固的水晶,難以再輕易撕裂虛空。

  紫葫蘆內部的“虛空造化氣”不再那么活潑精粹,消耗甚巨,連帶著葫蘆本身的成長進程也滯澀了許多。

  陸城臉上掠過一絲凝重與肉痛。

  此二寶威能巨大,但在前番惡斗返虛魔頭時,不顧一切地暴烈催動,終究是傷了根基。

  “這兩件法寶此次仙池斗劍,怕是難堪大用了。”陸城低語,帶著惋惜,也有一絲了然。

  凡事皆有代價,能在化神期便以雷霆之勢挫敗返虛魔修,這份代價已是微乎其微。兩枚葫蘆終是可以溫養的寶物,不過是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水磨工夫,而斬除強敵、保全同門飛艦的情誼、以及隨之而來的太清宗門功勛與聲望,卻是實打實的收獲。

  這次宴會之后,寶順商會奉上的謝禮也很快便到。

  這也是陸城,金沙羽,安曉月愿意與這些商道修士交游應付的原因,你若是全然不給臉面,即便剛剛救了人家性命,這份隨后的謝禮也難免打個折扣。

  一番辛苦,沒有必要為這些小事,憑添損失。

  陸城面前,是數個寶光瑩瑩的乾坤袋,神識掃過,其內之物價值不菲:有數塊人頭大小、通體星光璀璨,仿佛蘊含星云流轉的“天外星髓”,乃修補法寶的至寶;

  有數瓶貼著珍品符箓的丹藥,赫然是能修補真元本源、滋養元神的頂級丹藥,其中丹氣即便隔著禁制都能令人精神一振;

  還有厚厚一沓以特殊靈材煉制的契書,代表著寶順商會在不同航線、不同交易城中的眾多“干股”,這些東西雖非直接提升戰力的寶物,但若能持續經營,所代表的龐大修行資源供給,足以讓大多化神修士眼紅心跳。

  如此重禮,若僅僅為答謝救命之恩,未免太過豐厚。

  寶順商會所圖的,正是“太清宗行走”這五個字的分量。

  陸城,金沙羽,安曉月這三名真傳行走,只要不中途隕落,未來幾乎必然會是太清宗的核心高層,此時不加大投資,更待何時?

  別說是太清宗高層修士,即便僅僅只憑返虛修士本身,若能被商會拉攏,也已經是一座極大的靠山。

  陸城并未急著去處理那些禮物,心意微動,將裝有丹藥和干股契書的乾坤袋暫且收入九黎鼎的空間深處。

  目光落在了那幾塊最為厚重的“天外星髓”和另外兩件蘊含濃郁火行精粹的奇礦之上。陸城略作沉吟,臉上露出淡淡笑容。

  “雖不能立竿見影恢復葫寶威能,但以此物溫養,配合道法,卻也可加速其元氣復蘇。”

  想到這里屈指一彈,數道精純的法力化作細絲,將一塊最為凝實、星力內斂的“天外星髓”環繞包裹,小心牽引至紫皮葫蘆下方。

  星髓受法力激發,開始緩緩逸散出銀輝色的星屑般光芒,柔和但無比精純的空間本源能量絲絲縷縷地升騰而起,如煙似霧,溫順地被紫皮葫蘆底部的空間紋理吸收。

  那略顯混亂的空間符文,在這銀輝滋養下,頓時如同久旱逢甘霖,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運轉似乎舒暢了一絲。

  另一枚赤紅如血、內部似有火焰燃燒的“地肺離炎晶”則被陸城置于赤皮火葫蘆下方。

  一道精粹的火行法力注入晶石,“嗡”的一聲輕響,晶石表面騰起一縷極為純粹熾熱的火焰虛影,緩緩融入火葫蘆表面黯淡的火焰紋路之中,如同點燃了炭火的風口,讓那萎靡的火光微微掙扎著跳躍了幾下。

  做完這些初步的溫養,陸城自身閉上雙眼,開始入定調息。

  《玄天神功》的運行法門在體內周天運轉,玄妙而宏大的道韻彌漫開來,不僅引動靜室內充沛的靈氣,更是化作一股溫潤而堅韌的力量,緩緩注入到身前兩件法寶之中。

  他并未強行灌輸太多法力去修復它們,而是以神功本身溝通天道、調和陰陽五行的特性,引導自身精氣神與葫蘆內殘存的微弱靈性進行共鳴。

  循序漸進,緩進為之。

  靜室內再無歌舞喧囂,唯有玄功運轉的微微嗡鳴,星輝與離炎映照出的華光流影,以及兩道靈光吞吐、正默默汲取天地精華修補自身的葫蘆虛影。

  它們漂浮著,吞吐著,靈光不再暗淡得如同風中殘燭,而是透出一股沉靜內斂的韌性與勃勃生氣。正如陸城追求的道心——縱歷萬般浮華磨難,唯此道途亙古不輟。

  時間,在深度靜修中悄然流逝。碎星巨艦無聲地在浩瀚無垠的星辰虛海中穿梭,艦外是亙古寂靜的冰冷與深邃,艦內核心的靜室中,孕育著屬于未來的鋒芒。

  時光流逝,倏忽而過。

  碎星巨艦如一枚無光之箭,刺破幽深混沌的虛空。艦外,

  偶爾有扭曲的空間裂紋如巨獸鱗片般掠過,或是斑斕絢爛的星云塵埃帶散發出迷離光輝,一切寧靜又潛藏著未知的風險。

  陸城緩緩收功,雙眸睜開,眼底有寶光輪轉、陰陽五行生克的玄奧軌跡一閃而逝。

  他低頭看向身前的兩件寶葫。經過持續溫養,星髓與離炎晶已消散了約三分之一,兩件法寶的靈光明顯穩定了不少。赤皮火葫蘆通體的暗紅色澤加深了些許,不再顯得那樣刺目卻無力;紫皮葫蘆周遭紊亂的空間波動雖未完全平復,卻也凝實規整了許多,像是一塊原本碎裂又初步粘合起來的琉璃。

  “根基仍在,靈性未失。幸甚。”陸城嘴角微揚,在此刻終于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

  這修復成果,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快上一些,可見《陰陽衍道輯錄》與《玄天神功》配合,加上頂級材料的滋養,效果非凡。

  他將兩件葫蘆珍而重之地收回丹田深處,繼續以本身法力和道力溫養。

  篤篤篤。

  規律的叩門聲在靜室的陣法上輕輕回蕩,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未曾蘊含力量,卻帶著恰到好處的尊重與提醒。

  “陸師兄,可在靜修?”是金沙羽的聲音,不同于宴席上的張揚隨意,此刻他語氣沉穩了許多。

  陸城拂袖一揮,靜室禁制無聲無息地開啟一角。

  “法禁已開,請進。”

  再下一刻,金沙羽推門而入,一身赤金法袍整齊了許多,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斂了大半,眼底深處有火焰般躍動的精芒,顯然是剛結束某種重要的修煉或者穩固境界。

  他隨手布下一道隔音禁制,目光在靜室掃過,最后落在陸城身上:“陸師兄當真是勤勉,宴會都未結束便一頭扎進靜室。不過外面那些庸脂俗粉,確實擾不得師兄道心堅定。”他這話倒并無諷刺,反而有幾分真心佩服:

  不怕有人比你資質高,也不怕有人比你努力,金沙羽就怕這種資質比自己更高,還遠遠比自己努力的修士。

  每每見到陸城,他心中都會升起一種絕望感。

  不過很快,金沙羽便把這種心緒排去。

  “金師弟見笑了。”陸城平靜道:“浮光掠影,終非吾道。不知師弟前來何事?”

  金沙羽聞言神色一正:“一來是看看師兄的傷勢如何?之前惡斗返虛,旁人不知我與曉月是知道的,若非師兄出手,暗助了賀長老一手,那一戰我們未必可以勝得輕易。”

  “其二仙池將近,便是來給師兄送一些情報,雖然斗劍斗法更多的是看各自性命修行,但實則很多時候水火生克,料敵于先也很重要,至少我相信師兄的情報,已經在許多人的案頭翻過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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