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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我賺了

  一隊土方士兵,走在歲荒原深處。

  老將軍走在魔主的尸體旁邊,有些感傷,又有些釋然。

  此役,土方國一共出兵十個營,最大的營盤八千多人,最小的營盤有五百多人,全軍一共兩萬三千多人。

  五個營盤在荒原之中遭遇突襲,三個營盤在荒途鎮幾乎全軍覆滅,剩下兩個營盤等待接應,而今接回了國君的尸首。

  這尸首還不完整,連腦袋都沒有。

  旁邊一位年輕將領神情凄然,眼淚直接下來了。

  老將軍一皺眉:“這是行軍,等回到王都再哭。”

  年輕將領擦擦眼淚道:“回到王都,想哭也晚了,國君死了,我們回去都要陪葬。”

  老將軍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誰跟你說我們要陪葬?”

  年輕將領把聲音壓得更低:“霍爾曼親王肯定會讓咱們陪葬,出戰之前他就警告過我們,如果不能攻占歲荒原,我們都要為帝國的榮耀獻出生命!現在國君死了,罪加一等,我們哪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老將軍搖頭道:“這種話,霍爾曼親王之前也說過,那還是在我們和商國開戰的時候,當時我們也打輸了,可我們依然活著,年輕人,不要多想了,你是幸運的。”

  年輕將領瞪圓了眼睛:“將軍,我很尊敬您,可這個時候您還跟我說幸運,這難道不是挖苦我么?”

  老將軍看了看國君的尸體:“跟著他出征,能活著回來,就是莫大的幸運,你想想看,在他繼位之前,我們有多久沒有輸給過商國了?在他繼位之后,我們贏得過一場像樣的戰爭么?”

  年輕將領嘆了口氣:“其實這次我們有機會贏,只是我們缺少了一些耐心。”

  “耐心?”老將軍苦笑搖頭,“你以為我們的國君急于攻打荒途鎮是因為失去了耐心?他急于攻打荒途鎮是因為沒有人賣給我們糧食。

  我們之前從荒途鎮收到了消息,愿意賣給我們糧食的人,都被一個很有道德的人給殺了。

  從國君決定不帶糧食來普羅州,我就知道這場戰爭的結果,他想多帶一些士兵,他需要一場勝利,可他最終什么都得不到。”

  年輕將領十分驚訝:“我們缺少糧食?國君從來沒有說過這些。”

  老將軍搖頭道:“國君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些?你和你手下的士兵如果知道自己可能會挨餓,你們不會萌生其他的想法么?”

  年輕將領還是不明白:“難道攻打荒途鎮也是錯的?”

  “攻打荒途鎮是正確的,只是我們沒做好準備,”老將軍看著天空上飄落的雪花,臉上有些不甘心,“上一次普羅戰爭,我們的準備要充分的多,雖然最終沒能取勝,但我們至少看到了贏的希望。

  如果這次我們準備的更充分一些,如果通往歲荒原的通道再寬闊一些,如果這次我們選擇的目標不是普羅州,如果我們選擇的是沉睡之地…”

  年輕將領覺得這次贏的希望更大一些:“商國的內閣首輔曾經說過,我們有足夠的把握贏得這場戰爭。”

  “你說的是喬毅?”老將軍眼中露出一絲寒光,“我對這個人還算熟悉,在商國王室之中,他原本是個邊緣人物,倒退十年,皇室成員如果召開重要會議,他連個座位都未必能有,喬毅能取得今天的地位,靠的可不是真誠!”

  “他騙我們?”年輕將領不敢相信老將軍的話,“這對他有什么好處?”

  老將軍掃視著眼前的荒原:“李七帶著普羅州的豪強和幫門在這里作戰,這就是喬毅爭取來的好處,至于這里是贏是輸,對喬毅都沒什么影響。

  甚至可以說,他對歲荒原一戰的輸贏早有預判,你想想看,喬毅攻下了我們多少城市,他難道不知道我們的實力么?

  如果今天帶兵的是霍爾曼親王,或許我們還有機會,國君親自來了,從一開始我就看不到太多的希望。”

  年輕將領更擔心自己的性命:“將軍,您真覺得霍爾曼親王會饒恕我們?”

  老將軍對這件事倒是很有把握:“除了國君,霍爾曼親王是帝國里權力最大的人,他能走到這一步,靠的也不是對國君的忠誠。

  我們的國君太年輕了,他這么容易就相信了喬毅,他之前甚至還相信了單成軍這種人。

  回去千萬記住一件事,國君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這都是他自己的錯,誰是下一任國君,這件事很重要。”

  年尚游拿著戰報,他有點害怕,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和喬毅說起。

  可不說也不行,這可是來自歲荒原的戰報,喬毅最關心的應該就是歲荒原:“主公,歲荒原送來消息,土方國戰敗了。”

  喬毅聽到消息,微微點頭,沒有做任何評價。

  年尚游懷疑自己沒說清楚,他還等著喬毅繼續詢問細節。

  可喬毅沒有詢問細節,等了片刻,喬毅看向了年尚游,問道:“還有其他消息么?”

  “有…”年尚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想了許久,不知道該和喬毅匯報哪里的消息。

  三頭岔,喬毅應該很關心三頭岔。

  三頭岔有好消息。

  “主公,淬火營已經攻占了土市,徐晗帶人退守到了人市!”

  “好!”喬毅面露喜色,認真的看了戰報。

  山洞外邊傳來一陣轟鳴聲,喬毅臉上的喜悅又慢慢消失了。

  “失去了土市和海市,地下城幾乎完全失守,地下城一旦失守,三頭岔也會迅速失守,打到了這個局面,貨郎居然還不分兵,他難道不知道三頭岔有多重要…”喬毅有點猜不出來貨郎的想法。

  沉思之際,喬毅聽到年尚游在自言自語。

  “其實早就知道土方國打不贏…”

  喬毅皺眉道:“你在說什么?”

  “沒什么,主公,我是擔心咱們現在的戰局。”

  喬毅指著山洞口道:“既然擔心就出去看看,我讓你來領兵,不是讓你來當信差的。”

  “是!”年尚游后退兩步,轉身朝著山洞口走去。

  自己確實不是來當信差的,除了信差之外,還要當護衛,當車夫,當傳令兵,當打雜的…

  這么多身份,都和領兵這事兒沒什么關系。

  打到現在,年尚游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喬毅喊了一聲:“尚游,發現了貨郎的行蹤,立刻告知我。”

  “是!”年尚游答應了一句。

  主公,你說話的時候為我想過么?

  發現了貨郎的蹤跡,我還能活著回來么?

  走出了山洞,年尚游看到茫茫的的霧氣和滿地的死尸。

  這是霧牢谷,這地名還真就沒有起錯,進了山谷,仿佛就要在這濃霧之中一直坐牢。

  年尚游在數百名圖騰軍的保護下,一路往山谷口走去,走出了三里多遠,山谷之中兩條青藤忽然墜落,于山谷之中橫掃而過。

  這一掃,掃掉了十幾顆人頭,三名圖騰軍當場殞命,五名圖騰軍受了重傷。

  年尚游仗著身材矮一些,藤蔓沒掃到他,算他躲過了一劫,可下一劫他未必躲得過。

  剛剛飛走的藤蔓又回來了,這次不掃脖子,專門掃腳踝。

  論戰力,圖騰軍戰士彼此相當,但單獨論身手,戰士之間有不小的差異。

  在這兩根藤蔓面前,這份差異關系著生死所在,一名圖騰軍有三顆腦袋,被藤蔓掃掉一顆腦袋,還有可能活命。

  但大部分戰士只有兩只腳,一旦傷到其中一只,命就沒了。

  年尚游身手不錯,原地起跳,躲過了地上的藤蔓,身邊有將近一半軍士因為傷到了腳,倒在了地上。

  兩條藤蔓貼著地皮再來,腳受傷的軍士鐵定躲不開了,尤其是躺在地上的,只能等著被藤蔓切片。

  唰啦!

  藤蔓游走一圈,不少軍士的身體上下錯位,殘肢斷骸、五臟六腑,散落的到處都是。

  鮮血濺在年尚游的臉上,年尚游都有些麻木了。

  這兩條藤蔓肯定是某個草修高手操控的,這位草修高手在什么地方,現在不得而知。

  有幾名軍士為躲避藤蔓跳上了峭壁,峭壁上的巖石突然生出尖刺,刺穿了他們的身體。

  這證明峭壁上還有石修高手,只是現在也沒發現他的蹤跡。

  一片烏云襲來,電閃雷鳴過后,有不少軍士變成了焦炭,電修高手或許就在云彩里?

  大雨傾盆而至,雨點打在手背上,穿過手掌,從手心帶著血水落在了地上,這證明還有個水修高手。

  整個霧牢谷里,到處都是看不見的高手,一出手就能殺死十幾個圖騰軍戰士。

  這么高超的戰力,讓年尚游懷疑他們比十八輪那群人還要強大。

  當初收到的情報是,貨郎身邊只有一群當年在歲荒原打過仗的鐵骨種,這些鐵骨種在群英山上居然有了這么高的修為?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攻打群英山。

  可想這些又有什么用?自己又不是能做主的那個人。

  現在年尚游連自己性命都快保不住了。

  他想找個地方躲避這些致命的雨水,卻又不敢靠近峭壁,藤蔓還在腳下穿梭,隨時能砍了他雙腿,也可能把他從中間劈開。

  身上被雨水打了好幾個血窟窿,年尚游陷入了絕望,忽聽兩聲悶響,一名軍士用刃修技斬斷了藤蔓。

  這個軍士很特別,三顆人頭都是刃修,三人一起用了十幾次技法,才把藤蔓斬斷,足見這兩條青藤有多強韌。

  一名軍士來到年尚游近前,他左邊的人頭是草修,中間的人頭是體修,右邊的人頭是文修。草修和體修配合,讓他身上長出了厚重的荷葉,荷葉上帶著如蟹殼般的硬甲。

  他用荷葉替年尚游擋了雨水。

  還有三名軍士使用了風修手段,齊心協力將空中的雨云吹散了。

  年尚游擦了擦臉上的血,劫后余生,甚至都無暇喜悅。

  他帶著軍士繼續朝南走,接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么。

“其實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年尚游又開始自言自語,“其實這事兒很好想,騙我不是什么難事兒,如果連我都騙不了,他怎么能騙得過土方國?他把  魔主都給騙死了…”

  在圖騰軍的保護下,年尚游艱難的來到了山谷最南端的出口,幾百名軍士,而今還剩下十幾個人。

  這里的景色非常的壯美,年尚游看見了高不見頂的懸崖和美如仙境的云霧。

  “這懸崖好漂亮,你看和霧牢谷的入口像不像?”年尚游的精神有些失常,他沖著身邊所剩無幾的軍士喊道,“你們快看呀,那邊還有一座山洞,和咱們走出來的那座山洞是不是一模一樣?”

  軍士們看向了懸崖下方,那里確實有一座山洞。

  年尚游沖著眾人笑道:“你們猜,喬大人在不在里邊?”

  軍士們不作聲。

  年尚游十分神秘的說道:“他不在里邊,這樣的山洞我看見好幾個了,雖然長得都一樣,但實際不一樣,每個山洞都不一樣!”

  看他說話瘋瘋癲癲,可周圍的軍士都知道他沒瘋。

  年尚游說的是對的,這座山谷似乎是無限的,走到出口又進了入口。

但這座山谷不是循環的,上一座山谷和這座山谷只是外觀相似,也就是說是有很多山谷首尾相連,串在了一  就是因為有很多山谷,現在導致圖騰軍被分散在了不同山谷中的各個角落,然后被山谷中的各路高手逐一殺害。

  喬毅算到這一步了么?他想到進入霧牢谷的后果么?

  他應該沒想到,他之前還想原路退回無憂坪,可他沒機會了,因為他自己派兵把回到無憂坪的路給堵死了。

  不堵不行,十八輪帶著各路豪杰已經追上來了,在圣賢峰和群英山之間道路里,兩軍還在交戰,圖騰軍的傷亡已經過萬了。

  現在被兩面夾攻,喬毅想到了這個結果么?

  或許他想到了。

  在賤人崗,他明面上帶了五萬多圖騰軍,地底下還藏著兩萬多圖騰軍,他有這么多人,就是不攻打無憂坪,他非要攻打群英山。

  他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可年尚游走了這一路,感覺情況不是太樂觀。

  在這山谷里死了多少人?兩萬還是三萬?

  現在還不知道這山谷里藏著多少高手。

  喬毅有喬毅的道理,年尚游有年尚游的想法。

  現在擺在年尚游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原路返回,向喬毅匯報情況。

  回去的路上要把之前經歷的所有危險再重新經歷一次,而且回去匯報之后,喬毅還有可能逼迫他再出來探查一次。

  第二條路是繼續往前走,探查前方的狀況。

  他們所遭遇的兇險不會比身后更少,甚至有可能遇到貨郎本尊。

  權衡再三,年尚游選擇了第三條道路,他到懸崖下邊的山洞里坐著。

  幾名幸存的軍士也跟著進了山洞,一名軍士開口說話了。

  圖騰軍很少說話,一開口就是緊要:“如果貨郎進入這座山洞該怎么辦?”

  年尚游平靜的回答道:“發現了貨郎的行蹤,肯定要向喬大人報告。”

  圖騰軍覺得這話說的沒錯,可實際問題是:“貨郎如果來了,我們沒辦法活著離開。”

  年尚游依舊十分平靜:“我們是貪生怕死之徒么?”

  圖騰軍一起搖頭:“不是。”

  年尚游帶著堅定的勇氣和信念,對眾人說道:“既然大家都不怕死,我們就在這里等著貨郎來!”

  眾人一起點頭,神情都很堅定。

  年尚游問道:“有酒么?”

  一名酒修拿出了酒壺。

  “有菜么?”

  一名力修解下了背后的口袋,里邊放著不少醬肉和腌魚。

  “壯哉!”年尚游感慨一聲,眾人把酒滿上,把菜擺上,邊吃邊喝,英勇無畏的等著貨郎的到來。

  貨郎和他們隔著兩道山谷,正和一群圖騰軍廝殺。

  起初三五百人包圍一人,而后是三五千人包圍一人。

  貨郎的戰術非常明確,敵軍人數到一定程度,他就不再與敵軍纏斗,立刻轉移陣地,但也要迅速進入戰場,這是命契的約束。

  他用斷徑開路沖出了重圍,貼著峽谷的墻壁,迅速轉移陣地,尋找新的目標。

  走了三四里,貨郎手臂一顫,疼的嘶了一聲。

  有一伙軍士在懸崖上斬斷了一根青藤。

  貨郎長出一口氣:“還好,斷的不是旁邊那棵柳樹。”

  他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脊背上好幾處傷口又在滲血。

  這些傷口沒法愈合,因為這是山谷在作戰中留下的傷痕。

  貨郎戰,則霧牢谷戰。

  霧牢谷在作戰中受傷,貨郎會隨之受傷。

  這就是命契。

  貨郎跳上了一塊山石,朝著遠處張望,他看向了歲荒原。

  “打得好,兄弟!”貨郎笑了笑,隨即摸了摸脖子。

  脖子上又多了一道傷口。

  拿雪花膏抹一下吧。

  貨郎剛抹了雪花膏,臉頰上又多了一道傷口。

  臉頰之后是膝蓋。

  膝蓋之后眉梢…

  貨郎綁了一身繃帶,走路稍微有些踉蹌。

  他喝了一口黃酒,用了聲修的傳音術:“老火車,你得盡快打進來!”

  放下酒壺,貨郎推起了貨車,他還得接著出去打。

  李伴峰帶著魔主的兩顆人頭回到了荒途鎮,加上之前趙驍婉親手砍下來的一顆頭,魔主的三顆頭湊齊了。

  趙驍婉把人頭交給姚信,讓歲荒鐵騎帶著人頭走遍全城。

  城中茶樓酒肆全都被李伴峰包下,犒賞鐵骨種,犒賞四大家族和兩大幫門的好漢。

  不光有吃喝,還得有錢,李伴峰拿出大把銀元,給眾人發餉。

  趙驍婉特地提醒道:“相公,當年跟我打仗的老鐵骨種,得多給發些銀子,他們不容易!”

  李伴峰道:“發雙倍的餉銀,給置備一套家業!我也認識一下這幾位好漢!”

  趙驍婉把老鐵骨種逐一介紹給李伴峰認識,譚金孝不用說,陳勇年也熟悉,趕車的老劉也算熟人,只有看馬的老哥稍微陌生一點。

  在第二次普羅戰爭的時候,這位看馬的老哥是一位營官,譚金孝、陳勇年和老劉,當初都是他的部下。

  還有幾個老鐵骨種,當年不是這看馬老哥的部下,但當年的營官只剩下這一個還活著,所以這一戰,所有老鐵骨種都追隨了看馬老哥。

  “只有他一個還活著…”李伴峰看向了趙驍婉,“寶貝娘子,其他營官呢?”

  趙驍婉一怔,她覺得自己表達的挺清楚:“他們都不在世上了。”

  李伴峰看了看三十多個老鐵骨種,又問:“其他的老兵呢?”

  譚金孝回頭掃了一眼:“能來的,應該都來了,還有一些歲數大的,也沒什么修為的,估計想來也走不動。”

  “還有呢?”李伴峰又看向了娘子,“應該還有一些去了群英山的,他們都還好吧?”

  “去群英山?”娘子一臉霧水,轉而問譚金孝,“你們那批人,誰去了群英山?”

  譚金孝愣了好半天:“誰去群英山了?沒聽說呀!”

  陳勇年、老劉、看馬老頭都沒聽說過。

  “壞了!”

  李伴峰挑起帽檐,瞪圓了雙眼,看向了遠處。

  貨郎不是說,群英山有鐵骨種么?

  他不是說鐵骨種和他一起守著群英山么?

  沒有鐵骨種,那群英山有什么?

  只有他一個?

  李伴峰回頭看向了車無傷:“拉上海吃老車,跟我走!”

  車無傷不知道李伴峰為什么這么著急,但他也沒多問,他拎起車把道:“去哪?”

  去哪?

  去墨香店還是去無憂坪?兩個地方都能到群英山。

  無憂坪通往群英山的路,李伴峰還不認識。

  “去墨香店!”

  李伴峰撒腿就跑,朝著墨香店一路飛奔。

  墨香店街頭,幾十名圖騰軍正在四下搜羅血牙怪。

  七萬多名圖騰軍,只有這些人走運,趁著貨郎傷重,他們找到了隱秘出口,沖出了霧牢谷,靠著云門法陣,從云上直接墜落到了墨香店。

  現在他們急著找血牙怪接應,可找了幾處接應地點,都沒有發現血牙怪的身影。

  血牙怪到底去哪了?

  一名軍士抽出毛筆,在地上寫了幾百個“找”字,這些“找”字貼著地面迅速穿行,幫著他們尋找血牙怪的蹤跡。

  過不多時,十幾個“找”字一起回來了,他們繞著軍士轉圈,這就意味著他們找到了血牙怪。

  這軍士集結了眾人,跟著“找”字一起去了雁沙齋,在門口站了片刻,他們沒看到血牙怪,看到了一個說書先生在門口支了張桌子,準備開書。

  說書先生一拍醒木,沖著眾人來了一段定場詩:“筆鋒挑落胡天月,墨池溺斃塞外酋。

  孔孟帳前演兵法,屈賈陣后列春秋。

  一封檄文斬萬騎,半闕《黍離》退九侯。

  諸君且看江心處,孤帆猶催狀元舟!

  諸位,你們來對地方了!”

  這些軍士不認識舒萬卷,但知道狀況不對。

  之前派出去的文字,被舒萬卷給利用了。

  他們轉身想走,八句定場詩,每句七個字,五十六個字似五十六道屏障,把他們攔在了當場。

  “來都來了,且把這書聽全了再走!”舒萬卷放下醒木,五十六個文字化成五十六個鐵甲軍士,和這幾十圖騰軍廝殺在一起。

  有一名圖騰軍沒被困住,因為他長相特殊。

圖騰軍身形高大,這個人身形看著和尋常人一樣,也沒長三個腦袋,他穿著一襲青藍大褂,帶著金絲眼鏡,梳  著后背的油頭,帶著一條淺紫色的圍巾。

  這種穿著的人在墨香店十分常見,舒萬卷確實沒有留意到他。

  他是戲修,文修加武修。

  戲修技幫他遮掩了身形,再借著武修靈便的身法,讓他順利逃離了雁沙齋。

  雪地里藏著不少文字,都在監視著周圍動向,這名軍士懂得文修的手段,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在街上閑逛,否則會露出馬腳。

  他走進一條小街,身后有兩個文字一直跟著他。

  他轉身進了一家面館,這兩個文字沒進門,還在門口徘徊。

  伙計拿來了菜單:“這位先生,您吃點什么?”

  軍士點了一碗羊肉面,伙計笑道:“您是會吃的,羊肉面是我們小店招牌。”

  不多時,面上來了,軍士狼吞虎咽,門口的文字見沒什么可疑之處,隨即離開了面館。

  面館里有不少人在議論:“聽說了么,街上出了怪物,不知道什么來歷?”

  “你說的哪條街?是上回那個一路撒血的怪物么?”

  這軍士默不作聲,一碗面吃完,文字已經走遠了。

  他長出一口氣,起身往外走,掌柜的上前攔住了:“先生,面錢沒給呢。”

  軍士沒帶錢,他是戲修,且從身上隨便扯了塊碎布,變作一張鈔票,塞在了掌柜手里,說一聲:“不用找了。”

  掌柜的收了錢,剛放進抽屜里,抽屜吱嘎吱嘎叫了起來。

  這抽屜里有一件窺修靈物,別的東西未必能分辨出來,但錢從來不會認錯。

  掌柜的追到了門外,怒喝一聲:“用假錢騙我!”

  軍士沒有理會,快步往前走,掌柜的抄起棍子追了上去:“他娘的,我不騙人了,面條按碗收錢,你居然騙到我頭上!”

  他一棍子打在軍士身上,軍士回頭一腳把掌柜的踹在了地上。

  掌柜的胸骨折了,掙扎著爬了起來:“我去過綠水城,也去過褲帶坎,而今到了墨香店,想著這是讀書人的地方,我老實本分做生意,你特娘欺負我,我偏不吃這虧!”

  他拖著棍子又沖上去了。

  軍士回過頭,準備要了掌柜的命,兩邊沒等交手,那軍士被魯老板一腳放倒,踩在了地上。

  軍士想要起身,魯老板稍微加了點力氣,腳尖踩進了軍士的胸膛:“普羅州就這個風氣,有些東西,內州還是沒教會你們。”

  殺了這軍士,魯老板正要看看面館掌柜的傷勢,忽聽耳畔響起了李七的聲音:“快上群英山,只有貨郎一個在山上。”

  跑在路上的李七,用元妙屏聯絡上了魯老板。

  魯老板抬起頭看向了天空,他其實不知道,貨郎也正在山坡上看著下邊。

  他看著面館掌柜,笑了。

  這小子做生意不規矩,貨郎也曾收拾過他,可他就是不長記性。

  沒想到他今天沒慫。

  歲荒原的鐵骨種也沒慫。

  地下城丟了海市,丟了土市,人市可能也快守不住了。

  仗打輸了,還能再打回來。

  徐晗沒慫,張萬隆沒慫,白隼郡的好漢從來不慫!

  三英門不慫,百花門不慫,幾家豪杰也沒慫,他們上了海吃老車,跟著師弟正往這跑。

  那些個老兄弟也沒慫,他們就快打進霧牢谷了。

  貨郎扯了塊紗布,包扎了身上的傷口,包了好幾層,血也浸透了好幾層。

  咬著紗布打了個結,貨郎笑了。

  百樂門掛了海報,今晚有歌會。

  頭道嶺吳家鋪子的云吞出鍋了。

  夜來香報館印好了晚報。

  里溝的馮老板新開了一間雜貨鋪子。

  葉好龍這小子又跑出來夢游。

  鐵門堡這大鐵門怎么還沒關上?

  褲帶坎這家舞場有新活!

  葉松橋的轎夫們還沒收攤。

  黃土橋到了晚上也有燈火了。

  愚人城有了幾分當年的樣子。

  墨香店的讀書聲又響起來了。

  多好的普羅州!

  看不夠啊!

  貨郎笑道:“我賺了!

  山坡下邊,圍著三萬多圖騰軍。

  原本七萬多人,而今就剩這三萬。

  年尚游拿著戰報,慌里慌張來到喬毅身邊:“主公,他們打進來了,十八輪打進霧牢谷了。”

  喬毅把年尚游拽到帥旗下,用法寶遮擋住兩人的聲音:“尚游,我剛剛查明了貨郎所用的手段,他用的叫命契之術,是契修的手段。

  他打,山谷就跟著他打,他不打,山谷也不打。

  現在他受了重傷,被包圍了,我們圍而不攻,他肯定不敢輕舉妄動,他不動,山谷也不動,你立刻帶上人手去找山谷的出口。”

  年尚游道:“可是十八輪他們打進山谷了。”

  喬毅揪住年尚游道:“你動作要快,我會派兵去阻擊十八輪,你要搶在前邊找到出口,只要離開霧牢谷,普羅州就在咱們手上!”

  年尚游點點頭,剛要帶人去找出口,忽聽山坡上傳來一陣鼓聲。

  咣當當當!

  貨郎推著貨車,從山坡上沖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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